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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底下那几个小的,莹娘长得倒是随了二太太,美人胚子一个。就是性子实在难搞。她这样的若是入了宫,十成十入了不皇帝的眼儿。一天说不上三句话,对谁都冷着一张脸,也就偶尔对宁娘露出一点笑意。虽说莹娘是他亲生,但二老爷一见她这样儿心下就不喜。 亲爹尚且如此,难道还指望万乘之尊的皇帝能主动讨她欢心?若不是碍着二太太,二老爷甚至都不想莹娘去参选。省得到时候做出点出格的事儿惹人不快,还连累陆家扫了脸面。 这般比较来比较去,入宫承宠的重任也就只能落在宁娘头上了。二老爷挑挑捡捡半天才发现,他虽是女儿侄女众多,真正看得过去的也没几个,不免也有些担心。 好在二太太已请了教养嬷嬷进府教她们规矩。离选秀还有一年时限,好好打磨一下这几个姑娘也还是拿得出手的。二老爷一想到能在皇帝身边安插一个自己人,心里便踏实了许多。 他在这边暗自庆幸,可苦了陆家几个大姑娘小小姐的了。那教养嬷嬷据说从前在宫里待过,规矩上自然是格外严苛的。宁娘原先觉得陆家规矩就够复杂的了,平日里总嫌那些个条条框框碍事儿。如今在宫里出来的嬷嬷面前,陆家那点子微末规矩,显然是不够瞧了。 她们姐妹几个平日里走出去也时常得人夸奖,夸她们有大家闺秀风范,说话行事乖巧知礼,就算在家里时常胡闹的萍娘,出去了也少不得装出一副名门淑女的派头。 可她们这些曾经引以为傲的风姿,在请来的马嬷嬷眼里,完全成了一堆破烂货。用她来给她们第一天上课时说的那句话来说,你们这些人,若是进了宫去,个个都要挨手板子。 为啥要挨手板子?规矩不像话呗。马嬷嬷一上来便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找了一堆麻烦出来。从姑娘走路的姿势,站立的动作,坐着时背挺起的角度,眼睛看着的方向,还有行礼时的幅度,手摆放的位置。可以说,每一处地方都让她挑着了。换句话说,陆家几个姑娘,没一个人没一个动作是合格的,全都得回炉重造。 挑了一堆刺后马嬷嬷还去找了二太太,将她发现的问题一五一十全说了。她是宫里的老人儿,虽然不像二太太有诰命在身,那通身上下自有一股凛然之气。仿佛她往那儿一站,自然就能把人的气势给压下去。 二太太花重金将她礼聘来,自然是视她若上宾。听得她说陆家女儿们的短处非但没恼,还连连称是,暗自庆幸这嬷嬷请对了。若请了个人来将她家女儿夸得天上有人间无的,什么短处都没寻出来,那她这银子也算是白花了。 越是这样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越是有真本事,也越能将她们打磨出个样子来。真当宫妃是那么好当的,不吃点苦头受点罪,将来到了宫里只怕连生存都成问题。现在将缺点都改正了,日后才能在人前游刃有余,处处都放得开手脚。 马嬷嬷得了二太太的亲准,下手自然是更狠了。虽说还有一年期限,但她也不打算在陆家耗得太久。家里已有几家太太夫人送了帖子来请,她自然希望多去一家是一家才好。 是以在陆家的这些日子,几个姑娘真是被折腾得够呛。除了茗娘太小不用学之外,竟连琳娘也被拖进来一起受罪。这是二老爷的意思,既是请了嬷嬷,那便一同教了,即便琳娘这一次没有参选的资格,往后难保皇帝不会再选秀女。更何况规矩学了也不是全为进宫的,将来出去应酬时也能在人前长个脸,就是说亲的时候也是一大助力。 于是那些日子宁娘她们每天天不亮就起了,去到专门为她们僻出来的一个院落跟马嬷嬷学规矩。除了中间两餐饭的空闲,其余时间都在那儿“受刑”。即便是吃饭也不轻松,从拿筷子到扶碗,从夹菜到咀嚼,样样都有规矩可讲。她们在那儿吃,马嬷嬷就借机指导,指出各人的不足之处。 试想一下你在吃饭时旁边有一人喋喋不休说着你的缺点,再好的饭菜也会让人没了胃口。那段日子姑娘们吃饭时就总听着这些话语,到最后都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腰身竟是细了两寸。 宁娘觉得这练规矩颇有点像现代军队里的集训,把人聚在一起短时间内集中操练一番,待得出师后便能上战场杀敌了。只是她们的战场与军人不太一样,人家是上阵与人真刀真枪拼杀,她们却是要与一帮女子明争暗斗,为的只是想尽办法留住一个男人的心。或许也未必真能完全留住,不过是多留得一刻是一刻罢了。 宁娘十分之不喜欢这种生活,却也必须忍受着。那段日子她们没日没夜在马嬷嬷手里受着搓磨,只有每过十日才得一日休息。那一日宁娘必是睡到日上三杆。反正这些天钱氏和二太太都免了她们的请安,她也乐得装无知,索性连那一日的请安也一道免了。 其他几个姑娘似乎也跟她一样,累得只想留在府里休息。唯独萍娘似乎与旁人不大一样。宁娘好几次听秋霁提起,说萍娘休息那一日时常出去走动。前些时候听说她结交了詹事府万大人家的一位小姐,两人似乎走得挺近。那万大人是詹事府少詹士,正四品的官儿,说起来还比二老爷低两级。她家的小姐宁娘没怎么见过,想来二太太有些瞧不上。 那万小姐想是另僻蹊径,没能结交到她就与萍娘搞到了一块儿。似乎每到萍娘放假之时,那万小姐必来信邀约。萍娘倒也不顾辛劳,次次必定赴约,两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