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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公公,若是你主张,任何一种言论都有上达天听的权力,那为什么容得下一本秽书,就容不下我的举报呢? 眼看着苟玉书还在垂死挣扎,宋郢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苟大人,你前日里亲自带人上门捉拿凌霄书坊的人,口口声声说《银鉴月》是反书,难道还是一种言论吗?你不是已经执行了么?你未通过皇上的御览,御笔亲批,就将《银鉴月》定性为反书,还亲自去捉拿罪犯,这件事你不会忘了吧? 苟玉书猛然抬起头,看向宋郢。 而宋郢这正低垂着眉眼,似笑非笑地望着苟玉书。 苟玉书在这一刻突然明了,其实三法司早就不是三足鼎力的三股势力了,大理寺、刑部加起来都没有一个内厂缇卫强,论信息网,论情报搜集能力,论执行力,宋郢手中的力量,才是真正可怕的实力。 一旦信息不对等,苟玉书的行动在宋郢眼中就像透明的一样,苟玉书想要在他面前胡搅蛮缠,那是根本做不到的。 原来,宋郢早就看穿了他的行动,而且很有可能,在他进入东暖阁之前,就已经把他的行动汇报给了皇上。 这件事朱勿用知不知道,沈冰盘又知不知道。 苟玉书浑身上下的白毛汗瀑布似的下来了,他忽然之间就像苍老了十岁一般。 他知道,今天是注定无法翻盘的,他已经被钉死在棺材里。 臣苟玉书深深的把脑袋磕下地去,磕在宋郢脚前,臣有罪。 宋郢不急着说话,等着苟玉书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之后,才缓缓说道:苟大人有没有罪,犯了些什么罪,也不是一时之间就可以说定的,还需要慢慢审理。不过,这假传圣旨,欺君罔上的罪名是跑不了了,苟大人乃是大理寺卿,执掌律法之人,难道是第一天知法犯法么?为何如此熟练? 苟玉书也不敢搭话,只是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上便见了红。 宋郢却望着他,破天荒地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将缇卫调查到的苟玉书屈打成招、徇私枉法的案子一个个说出来,苟玉书为了向朝廷邀功,缩减审判速度,常常用一些令人发指的手段,将无辜的人打成罪犯,不知做了多少草菅人命的事,目无法纪、知法犯法在苟玉书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虽然已经听过一遍,但皇上还是越听越气,一拍扶手,斥道:剥去三品冠带,交御史台和刑部会审。 苟玉书踏进这扇东暖阁的门时,以为自己会大露其脸,升官发财,却没想到,他出这扇门时,是被侍卫拖下去的。 沈冰盘知道,苟玉书拿问完毕,接下来就是他了。 不过,沈冰盘在这件事里做的很聪明,他从来没有举报过《银鉴月》是一部反书,举报的只是秽书,而且有实在的证据,又经过了合规的流程,在这件事里,挑不出毛病。 就算苟玉书三番两次地想拉他下水,他都不为所动,在独木桥上站得稳稳的。 但是,苟玉书毕竟向他表示出了求救之意,免不了就被皇帝怀疑,今天《银鉴月》这件事,沈冰盘不仅没落到好处,反而还惹了一身腥。他反躬自省,是太过冒进了,为了给清流书坊出一口气,结果找上了看起来办事雷厉风行,其实漏洞百出的苟玉书,本来占理的事情,硬是给他弄得不占理。 再加上眼前这位,司礼监秉笔大太监,宋郢。 也不是一个易与的人物。 沈冰盘面无表情,心里却在掂量着进退,他是就此作罢呢,还是坚持要秽书案给出一个结果。 经过一番思量,沈冰盘决定,不说了。 忍常人之所不能忍么?非也,只是权衡利弊的结果罢了。 清流一派,清流书院、清流书坊、清流书楼同气连枝,归根结底,还是为当朝的清流派士人服务的,而沈冰盘是清流派的魁首。 从来只听说丢卒保车,没听说过丢车保卒。 在这种情况下,保住沈冰盘的形象和地位不受损才是第一位的,至于清流书坊的利益,且抛开在一边吧。 沈冰盘主意打定,决定告退,最好从明天开始称病在家,淡出权力纷争圈一段时间,至少不要整天出现在朱勿用这个老贼面前晃,省得老贼又给他下套。 臣 沈阁老,且慢走,宋郢转向他,不疾不徐地说道,既然是沈阁老举报的,难道沈阁老不想听一听秽书案的审判结果么? 沈冰盘心内说:不想。 但他明面上什么都没说,因为他拿不准宋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虽然沈阁老日理万机,但还有精力分神下顾,替礼部担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实在是令人敬佩。宋郢道,既然如此,这件秽书案必定是要审判出个结局,才能叫沈阁老满意的,按照大兆律规定的审判流程,这件案子不涉及重大问题,应当交由京州府衙门审理,礼部旁听,沈阁老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