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回乡3
下半夜以后,除了佑强佑兵兄弟坚持陪着这三父子外,其他帮忙搭草棚子的本家陆陆续续都散了。 胡三婶子直挺挺的躺在一块门板上面,长年累月的病痛,已经让这个女人瘦骨嶙峋,憔悴不堪了。 佑文父子三人虽然明白她会走,但没有料到她走的这么匆忙,这么平静。胡三婶子就像一片白云,一生都是这么安静苍白的慢慢悠悠,从天空飘过,留给村里人印象,是淡然的,萧瑟的。但是她的死,对于这父子三人,确实天塌地陷一般的。 张保图麻木的回家收拾胡三婶子入殓衣服时候,翻箱倒柜,除了几件破布,竟然发现这么多年,没有给她添置任何的行头。张保图站在空荡荡的房里,凌乱的床上,除了那条乌黑的看不见本色的薄棉被以外,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生气。 往常,哪怕张保图再赶夜路回来,走进家门,总能看见她冲自己的笑容和关切,若是她身体勉强能动,胡三婶子还会艰难的为他做好饭菜。 张保图靠在墙角,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慢慢的越来越伤心,哭声也慢慢的大了起来,最后变成干嚎。 佑文佑武伤心痛哭自不必说,本家劝了几回,看见没什么作用,反而越哭越伤心起来,一个个受不了悲戚的场面,陆陆续续的走了。 佑强佑兵两兄弟,在棚子不远沙地上烧了一堆大火。他们兄弟一直不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劝什么。 佑兵和佑文,是从小到大的同学,关系铁自不必说。单说佑强,虽然从小桀骜不驯,又死了阿嗲,没人管教,但是他们三个一起怯生生的闯到广东,找工作,躲暂住证围追堵截,睡坟场,吃人家祭拜的瓜果熟肉,同甘共苦,那是过命的交情。佑强后来虽然没有同佑文佑兵两个进厂做事,选择在外面偷摸抢骗混社会,但也是隔三差五来厂子外面找佑文佑兵喝酒宵夜。 第二天是张老爷子三朝祭奠,按礼,至亲儿孙需要往坟上面复填土,插种护坟竹,以及祭拜三牲香烛,考虑到保图丧偶,所以商量着让保图父子三人不去山上。 忠叔来家里是天刚亮不久!忠叔事无巨细的问了胡三婶子的丧事处理,老大保奋道:“先扫墓再安排后事,棺材还没有找到,现在看保图父子意思,能钉个木箱就钉木箱草葬吧!医院躺了二十几个人,钱打不过来弯呀!” 忠叔就不同意,坚持买棺材,实在匀不出钱,就看看谁家老人准备有寿木的,借一口应应急。 老大还是觉得先扫了墓再回来安心处理不迟。忠叔一改平时谦逊平和的印象,坚持先安顿好胡三婶子后事再去,语气和平时完全不同。 同时派去镇上的谢会计,瞒着开拖拉机的村主任张保运,让他开着拖拉机突突突的极速向镇上飞驰。 忠叔知道要出大事了! 天刚麻麻亮时候,他被老孙头急切的拍门叫了起来,忠叔不快的问老孙头道:“又出了什么事情吗?这么早敲门做什么?” 老孙头脸上铁青,头发都竖起来了,看起来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他语无伦次,断断续续道:“忠哥,出大事了,我清早爬起来,想看看我阿嗲坟头是不是被上次打架破坏到,然后就鬼使神差的天麻麻亮就去看看,平时我没这么早的,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一晚上梦见死了几十年阿嗲向我哭泣,就鬼使神差的爬起来想看看谢家是不是把我们家坟头挖开了,毕竟上次为了坟场闹那么大。” 老孙头牙齿被谢正坤打掉两颗以后,说话一直漏风,加上吓到了,说话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半天忠叔没听懂他说什么。 忠叔道:“不急,你慢慢说,你看见什么了?” 老孙头道:“我阿嗲坟头真的被人挖开了,可能看见棺材腐烂了,所以被人拉了几泡屎。张老爷子坟……” 忠叔霍地感觉后背发凉,慌慌张张的叫道:“张老爷子坟头怎么了,快说?” 老孙头道:“张老爷子坟头被人挖了,棺材被启出来丢到坡下的荒地里,打的稀烂,尸骨散落一地。” 忠叔知道麻烦大了,这样的毁人尸骨,挖人祖坟,在古代也只有越王勾践做过,在民风彪悍的湘西苗区,倘若被张家人知道了,不死伤几十上百口人是不能罢休的。 忠叔在慌乱中还是冷静了下来,他本来性格稳重,又当过几年兵,所以马上想到了应对方法来。他问道:“老孙头,你实话告诉我,除了我,还告诉谁了没有?”在得到老孙头确认以后,他再三交代老孙头言止于此,临走时,又不放心的告诉老孙头说出去的严重性。 忠叔一边尽量保持外表稳重,一边加快步伐找到谢会计,和他简短商量一下,决定第一由谢会计马上去镇上找王书记报信,让他马上向上面汇报,准备维稳,同时去镇上邮局马上向老三打电话通知。二由忠叔去张家设法尽量拖延时间。如果确实拖延不了,由忠叔广播,开村委会党员干部紧急会议,争取在谢会计门口去谢家村必经之路上把火枪拦下来。三是一旦张家敲锣喊人,马上派人通知谢家人躲进后山等待政府来人解决,毕竟挖坟之事,不会是谢家村所有人认同想法。 锣敲响的时候差不多到了十点,不到半个小时,张家村男女老少全村涌了出来,全部拿的是弯刀扁担,钢筋铁棍,火枪齐刷刷的插着防止钢珠滚落的芦苇竿子。 人群冲过村委会组织的人墙,冲到谢家村路口刚刚建好的别墅旁开始打砸,发现别墅内空无一人以后,一部分人开始顺着进村小路涌进谢家村里,很快村里浓烟四起,有人开始放火烧房了。 人群怒气冲冲,混乱不堪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开了过来,停在混乱的人群前方,忽而车门开了,一个面目清秀,神态沉静,表情不怒自威,身板笔直挺拔,一身得体黑西装的中年人走了下来。 人群渐渐的安静了下来,他们看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那人喊了一句“忠哥,”忠叔便跑了过去,在他耳边轻轻的冷静的说了一会。那人点点头,冲着人群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