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赵维明还是忍不住道:“后来呢?” 老蒋喝了口啤酒稳了下心神道:“等到了家,我的伤口已经结疤了,晚上洗澡的时候甚至看不出那里受过伤。” “我靠!”赵维明叫了一声。 老蒋道:“这就是我们这个种族最不可思议的地方——我们拥有神奇的伤后愈合能力。” 张念祖却突然道:“我信!我一直想不通你是怎么一个人打倒十九个的,就算你有李小龙的身手,被刀砍出几个口子之后也会把力气流光,现在终于解释得通了!” 赵维明期期艾艾道:“那你的那些伤……” “早他妈好了!”老蒋蛮横地撕开胳膊和胸前的绷带,那些地方除了有浅浅的痕迹,根本看不出是受过重伤。 哗啦—— 赵维明急剧地推倒椅子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想逃走,这就是人见到妖怪之后最正常的反应。 老蒋左右探看,见再没别人这才咧嘴嘿嘿笑道:“这些日子都快捂出痱子来了,我先凉快一会。” 张念祖示意赵维明坐下,对老蒋说:“祖爷是你们的头领?” 老蒋点头:“没错。” 张念祖道:“所以他是最能打的那个?” 老蒋道:“不是。祖爷不是选出来的,而是代代世袭,就像皇帝传位那样,父传子,子再传子。” 赵维明把椅背冲着老蒋坐下,以便能随时逃跑,还是忍不住插话道:“那你们就能服气?大家都牛b,凭什么你家世代当老大?” 老蒋道:“大家还是服气的,事实证明在祖爷的带领下我们的族人从没出过差错,而且历代祖爷的能力都是出众的,当然,这是我爸告诉我的。” 赵维明眼镜发亮道:“现在你该告诉我们祖爷到底在哪了吧?” 老蒋道:“我从没见过他。” “啊?”张念祖和赵维明都傻了。 老蒋乐呵呵道:“我之所以跟你们说这些就是因为我没见过他,一个人憋着这么多事这么多年,总会想找人倾诉倾诉的。当然,我就算知道他的下落也不能跟你们说,族人是有义务和职责保护祖爷的,我要是泄密那就是背叛。” 赵维明哭丧着脸道:“你逗我们玩呢?那其他族人呢?” 老蒋道:“因为我们强大,世人都管我们叫强人族,随着时代的变迁、族人的迁徙,我们强人族也散落到了世界各个角落,我活了这么久只见过一个同族,其他的族人,就算面对面碰上也无法辨识相认。”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赵维明还不死心。 老蒋缓缓道:“我跟你们说了这么多,中心思想是什么你们还没领会吗——这游戏太危险,你们玩不起!”他看看张念祖道,“我听小凤说你打架硬桥硬马很凶猛,但是你觉得你的对手要是我你有几分胜算?” 张念祖摇了摇头。他在长胜街之所以拥有“摔杯为号”的号召力是因为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老吴的修车技术盖帽,而长胜街有好几家修车店,老吴除了照顾自己的生意以外,遇到求助也从不推脱,典型的以德服人。第二个原因是主要原因:长胜街没人能打得过他!修车铺的伙计,大多都是年纪轻轻躁动的后生,为了抢生意大动干戈很正常,张念祖是长胜街的单挑王,有时候一对二一对三也完全不怯,但1v19,还是算了吧。 老蒋微笑道:“我虽然是强人族的,不过种族认同感并不深,充其量就是那种听家里老人吹嘘咱家往上三代多牛b的破落户,但我的实力在族里肯定是最菜的。如果让我的族人听到你们在打祖爷的主意,后果你们知道的,听我一句劝,放弃吧。” 张念祖问赵维明:“你的意思呢?” 赵维明皱眉道:“忠言逆耳良药苦口,我觉得蒋哥真是为了我们好——咱不玩了!” 第12章 战士之死 赵维明的话多少让张念祖觉得有些泄气和窝囊,但他没有不同意见。掏鸟蛋赚点零花钱,这种事闲人是可以干一干的,但是现在的情况是鸟窝里全是眼镜蛇,当然是保命要紧。 张念祖道:“我们告辞了。” 老蒋一摆手道:“等等,你们的问题问完了,轮到我了——绑架小凤的是谁?” 赵维明道:“我们不知道。”他倒是很想栽到长风集团人的头上,可是想想说了老蒋也不会信,谁会笨到刚吃了瘪就动手绑人的? 老蒋点头道:“这个我自己查,第二个问题,到底是谁在找祖爷?” 张念祖道:“我们也不知道。”说完自己也觉得荒唐,为了找祖爷,他吃了苦,挨了打,末了连委托人是谁都不知道。 老蒋没有起疑,他只是叹了一口气:“你们呀——”接着手往门口一指,“走吧。” …… 刚出门口前来和他们汇合的赵玫儿就迫不及待地问:“老蒋跟你们说什么了?” 赵维明悻悻道:“妹子,这人咱们别找了。” 赵玫儿警觉道:“什么意思?赵维明你不会出尔反尔吧?” 张念祖道:“老蒋也不知道祖爷的下落。” 赵玫儿冷笑道:“聊了半个多小时,他只跟你们说了这个?”她作色道,“我一开始就不该信你们!” 赵维明讷讷道:“是真的……”他想把老蒋的原话都照搬给赵玫儿,但一来觉得她没有知道的必要,二来她在气头上,这种话只能让事情更糟。 赵玫儿扭头就走,走了没几步又霍然回头道:“我实话告诉你们吧,找到祖爷的报酬是美国莱曼投资公司百分之零点三的股权。知道那是多少钱吗?”赵玫儿着重道,“一亿美金!” 赵维明听得想哭:“你现在告诉我这个有什么用?就为了眼馋我?” 赵玫儿道:“我是想告诉你,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会放弃的。” 张念祖淡淡道:“你要早说这个,我一开始就不会掺和进来。” 赵维明道:“为什么呀?” “一亿美金是那么好拿的吗?不出几条人命是不会有结果的。” 赵维明急吼吼道:“妹子你就听哥一句,你要面对的它都不是人啊!” “我看你才不是人。”赵玫儿瞪了他一眼,愤然离开。 张念祖一手搂着赵维明的肩膀,叹气道:“算了,她碰了壁就会回头的,好在对方那么牛b,应该不会真的为难一个姑娘。” 赵维明道:“咱们真的就这么放弃了?” “你不是都答应老蒋了吗,再说这条线已经断了,你就别想了。” 赵维明也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诶,你的手倒是没事。”张念祖的手被棒球棍砸过,从表面上看却不红不白的。不过这种事赵维明也能理解,有时候两个人吭哧吭哧打半天警察来了拍拍屁股都跑了,有时候不小心被筷子头戳一下说不定就嗝屁了,人体这台极其精密的机器是没道理可讲的。 …… …… 今天是个大晒天,空气里都是扭曲氤氲的热浪,树叶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让人觉得沉闷而压抑。 刘跃进在荒芜的小杂院里摆了一张圆桌,圆桌上有一张信纸和一支笔,刘跃进躺在唯一的椅子里,闭着眼睛,手里的蒲扇缓缓地扑打着胸口,像在凝思什么。他生得极瘦,就像得了一场纠缠至今仍然没有痊愈的大病,他的双眼深凹进眼眶,胸脯的皮薄得能看到心跳,这就导致人们看到他扇扇子都要担心他把自己扇到地上去。 小杂院的里里外外今天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凳子椅子都贴着桌边放进桌面下去,锅碗瓢盆整整齐齐摞在一起,蒙着台布,所有水电总闸都关掉,似乎主人要出远门。但是刘跃进一直躺在院子里安然不动,又不像要出去的样子。 雷远征走进了小杂院。他有一副让人望之生怖的庞大骨架,依附在骨架上的皮肉结实,可惜他的腿很短,和上半身不成比例,这就让他看上去像是卡通片里力量蛮横的恶霸,随着他走动,仿佛一堵会移动的墙要压过来了。当他看到刘跃进时,露出明晃晃的牙齿笑了,依稀是一头鲨鱼看到了一大坨鲜肉。他进了院子之后先旁若无人地在屋里屋外搜寻了一番,然后站到了刘跃进的面前。 刘跃进听见有人来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好像这里不是他的家,直到雷远征阴沉沉地说道:“刘会计,你还活着呢?” 刘跃进猛然睁眼,惊诧道:“你……” 雷远征嘿嘿冷笑:“二十年了,我走的时候才十几岁。” 刘跃进冷哼道:“你这个叛徒!” 雷远征毫无顾忌地伸出手:“把族人联络名册给我。” 刘跃进道:“休想!” 雷远征亮出了手上样式特殊的壁纸刀,大拇指一推,锋利的刀片顶了出来。 刘跃进哂笑:“战士居然开始依赖武器了,看来你跟着你的新主子一点长进也没有。” 雷远征森然道:“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他瞟了刘跃进一眼道,“你是不是老得起不来了?” “战士只会死,不会老!”刘跃进突然从躺椅上跃起,疾如闪电一般掠向雷远征,谁也没想到这个看着气息奄奄的干巴老头居然爆发起来有如此声威! 砰—— 刘跃进的拳头砸在雷远征的心口位置,强大的气流把敌人背后的衣服顶出一个拳形鼓包。 雷远征龇了龇牙,手里的壁纸刀也刺进了刘跃进的心脏位置。 “你明知这样的攻击对我无效,还垂死挣扎个什么劲儿?”雷远征冷声道。 刘跃进抓住雷远征持刀的胳膊,一拧,刀锋也在他心脏里搅了一下,刘跃进自己把身体抽出来,他的心口位置冒出一簇鲜血,随即露出了狡黠的蔑笑。 雷远征心下一动,才反应过来刘跃进这是在变相的自杀,他捏住刘跃进瘦弱的肩膀,喝道:“联系名册到底在哪?” 刘跃进用尽最后的力气挣脱了雷远征,缓缓坐倒在躺椅上,得意地笑道:“你永远……也得不到。”随即,这个强人族的战士无声无息地闭上了眼睛。 雷远征有些懊恼,他一把扯过桌子上那张纸,上面一个字也没有。这时他的眼光无意中扫到了那把躺椅上,脑子里同时闪现出一个问题:他为什么始终不肯离开这把躺椅?雷远征把刘跃进的尸体推在一边,挪开躺椅,下面有一块地砖赫然与其它地方的砖色迥然。 雷远征随手一拳打碎那砖,十根粗壮的指头就像铁耙子一样抓起碎块丢开,砖头下面,有一个油纸包着的本子,他迫不及待地拿起来翻着,本子里,是一个一个的人名和地址。 第13章 纠纷 距离那个惊心动魄的晚上过去两三天了,张念祖想想自己和一个只会出现在电影或者小说里的神秘种族的族人聊了半夜,又差点和所谓的一亿美金发生点关联,直到现在还觉得是做了一个梦。 张念祖不爱做梦,那几年汪峰当综艺节目的导师时,每次问选手“你的梦想是什么”时他都得跟着想半天,结论就是自己没啥理想,维持现状就挺好的。 张念祖的父母在他十五岁那年就出车祸去世了,留下了这个修车铺还有后面单元楼里一套房子。张念祖有时候会觉得伤感,但想想至少父母离开时自己快成年了,没有流落到孤儿院去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老吴是一直跟着父亲干的伙计,手艺一流,这么多年却没有生过二心,修车铺足够这一老一小过上小康的生活,老天似乎也没有亏待他。 今天老吴要去给女儿开家长会,上午没来。 张念祖给人做了一个四轮定位,又保养了两台车,几百块钱到手,业绩还行。然后这才有时间把自己的福特车开进店里,刚把前保险杠拆下来,就听重重的皮鞋声到了门口,张念祖只好先开口招呼:“修车吗?” 来人上半身极其粗壮,他站在那里几乎把门外的阳光都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滑稽的是他穿了一条肥短的裤子,不但没吊在脚杆子上,还缅了一截才没耷拉下来。可是看他冷漠的表情,就一点也不觉得滑稽了。 张念祖往门口看看问:“您车哪不对劲了?” 雷远征并不搭话,只是定定地打量着修车铺里的一切,反问道:“谁是这里的店主?” “我就是。” “一直是你吗?” 张念祖道:“快十年了,一直是我,您车到底出什么状况了?” 雷远征没有征得别人的同意就在屋里四下逡巡,他用脚尖踢了一下张念祖地上的铺位,又问:“这里就你一个人?” 张念祖耐着性子道:“还有位师傅今天没来——我说你到底修不修车?” 雷远征灰白的眼珠子散发着凶险的光芒,他说:“我不修车,我找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