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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海摇摇头,说:“还没有俞程林那小子好。” 许星辰就笑了。 北京的大夫对此也无能为力,从北京回来以后,许大海的病情就加重了,渐渐地,都需要他提醒,才能想起他是谁。 “我是谁?” “你是我儿子。” “我叫什么?” “许星辰。” “那你叫什么?” 许大海就嘿嘿地笑,说:“许大海,星辰大海,你妈给你取的名字。” “那我妈叫什么?” “她叫……她叫……想不起来了。” “她叫陆明芬。” 许大海笑着说:“对,对,明芬。” 又是一年冬天,许星辰不放心让许大海一个人在家,领着他去菜市场买菜,路过俞程林的鱼摊,许大海说要吃鱼。 “你还记得他不?”许星辰问。 许大海摇摇头,问:“我认识他么?” “大爷,我是俞程林。”俞程林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许大海又摇摇头,盯着鱼池子说:“要条鱼,鲫鱼。” 他连俞程林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许星辰在老家一年,和俞程林又熟悉了起来,挑鱼的时候,俩人聊了半天,俞程林还不肯收他的钱。 “那行,改天我请你喝酒。”许星辰说。 从菜市场出来,许大海说:“这小伙子不错呢。” 许星辰就笑,眼睛有些湿润。 十几年前,他将俞程林叫出学校,狠狠揍了他一顿,一口一个变态地骂,还告诉了俞程林的家人,仿佛男孩子喜欢男孩子,是极恶心和难以理解的事,十几年后,都不知道俞程林是直是弯,都开玩笑地想撮合他们俩。 过去的事,都忘了。 忘了也好,只记得自己叫许大海,许星辰是他的儿子。 只知道老子老了,病了,依靠儿子,是理所当然的事。 俩人晚上喝了鱼汤,此后每隔几天,俞程林都来他们家送鱼。 许大海坐在院子里,看着许星辰站在梯子上摘柿子,问说:“俞程林这小子,是不是喜欢你啊。我看他不错啊。” 他甚至还偷偷跑到菜市场去,问俞程林喜不喜欢他儿子。 “我儿子不是变态呀,他不知道,我瞒着他来问你的,你要是不是,别骂他。你喜不喜欢他,我儿子是大学生,在北京上班,可有出息。” 俞程林笑了笑,又惊,又感触,说:“我是。” 许大海眉笑眼开:“那你考虑考虑呀,他还蛮喜欢你。他单身。” 许星辰接到俞程林的电话,跑过来接他,回去的路上许大海就念叨说:“我死了,你怎么办呀,身边也没个人。你老了,谁照顾你啊,也没个孩子,身边还是要有人照顾你呀。” 许星辰已经听腻了这些话,也不回答,父子俩拎着鱼回家。 冬天过去,春天便来了。 许星辰给他打了一盆热水,让他洗脚,自己则坐在旁边看电视。许大海泡了一会脚,有些发呆。许星辰关了电视,就坐在他旁边问:“洗好了么?” “好了。” 许星辰去倒洗脚水,然后给他擦脚,一边擦一边问:“你是谁啊?” “我是……”许大海愣了好一会,然后笑了笑,似乎有些尴尬和呆滞:“我是谁啊。” 许星辰停下手里的动作,蹲在地上抬头看他:“你想想,你是谁?” 许大海很努力地想了一会,笑着说:“我脑子,现在糊涂了,嘿嘿嘿。” “许大海,你是许大海。” “我是许大海。” “那我是谁?” “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是谁了么?” 许大海就尴尬地笑了笑,两只手摩挲了一下膝盖。 许星辰说:“我是你儿子。” 许大海没什么反应,只说:“我儿子是许星辰。” 许星辰就笑了,说:“对,我就是许星辰 ,是你儿子。” 许大海就笑,很尴尬地笑。 许星辰两只手放在许大海的膝盖上,仰头问说:“你不认识我了么?” 许大海看他神色有变,略有些惊慌,说:“对不起,你……你是,你是谁?” 许大海记得自己的儿子叫许星辰,许星辰就在他眼前,他却认不出他了。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许星辰将头埋在许大海的膝上,说:“我是你儿子,我叫许星辰,星辰大海,是陆明芬给我起的,陆明芬是我妈……是你……” 他说完就嚎啕大哭起来。许大海温热的手摸着他的头发,手足无措了一会,神色渐渐转悲,也跟着呜呜哭了起来。 许星辰还有父亲,许星辰也没有了父亲。 在失去的一刹那,爱达到了顶峰,他们成为了最亲密的父子,没有隔阂,只有无尽的不舍与爱。 沈金台总算不用压抑自己了,他哭的的鼻涕都流下来了,可是镜头并没有给他任何特写,只给 他们父子俩一个远景,父子对泣,足以让剧组所有人眼眶湿润。 剧组拍完这一条,便去拍外头的雨。 淅淅沥沥,电影中,那一年的第一场春雨。 整部电影关于“春夜喜雨”的元素并不多。 仇红介绍背景的时候说过一次,说许大海是一名人民教师,最喜欢的一首诗,就是《春夜喜雨》,父子俩重聚的第一年,下春雨,许大海对着院子里的雨,吟过这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