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节
孟阳心中警铃大震,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为何?” 都说相由心生,这话虽难免误伤,但综合来看,大抵还是对的多。 那两人一个吊梢眼,一个三白眼,嘴唇很薄,都是很不和气的长相。 无缘无故的,他们为什么要自己去衙门?是自家调查的事情露馅儿了吗? 还是说,星星和雁雁那边出了什么纰漏? 不,不太可能,若果然如此,他们早该在人前大大方方提了自己去,又何必非等到下雨,又在这个四野无人的角落蹲守? 所以……是见不得人吗? 那么,什么人会想在杭州,或者说杭州的什么人有这个能力? 电光火石间,孟阳脑海中就飞速闪过这几日打听到的许多传闻,当即脱口而出,“是玉湖山庄!” 那两个衙役登时一愣,下意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愕。 怎么回事? 若说孟阳方才只有五分把握,可眼下看了他们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敢肯定的呢? “他们好大的胆子,眼里还有王法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去,试图找机会逃跑,“你们身穿公服,为何还要为虎作伥,替他人公报私仇!” 对方有两个人,而且瞧着很像是练家子,若正面冲突起来,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那两个衙役大约是干惯了这样的事情,丝毫不觉得愧疚,短暂的错愕后便迅速回过神来。 两人交换个眼神,一左一右朝着孟阳逼近,“你这厮倒是好个脑袋瓜子,不过说再多也没用,还是乖乖跟我们走吧,省得吃苦头。” “你们这么干,知州大人知道吗?”孟阳忽喊道,“当心你们的皮!” 雨声很大,完全遮盖了这片天地,他的喊声没来得及散开就被掩盖了。 他看上去跟寻常书生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般的纤细瘦削,细胳膊细腿儿细腰,仿佛一掐就断似的。 可他又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遇到这样的事情非但不慌,竟还有余力反问? 那两个衙役大约也觉得有趣,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知州大人何等身份,此等小事何须劳烦他老人家!” 孟阳微怔,才要说话,就听另一人又道:“不过我劝你莫要挣扎了,此事就算知州大人知道了又如何?胳膊拧不过大腿,难不成你还能斗过玉湖山庄?别做梦了。” 头一人摸着下巴瞧了瞧,忽然嘿嘿笑了几声,十分猥琐道:“还别说,这书呆子果然有两分姿色……” 难怪黄大小姐念念不忘,还不许他们伤了皮肉呢。 他的眼神粘腻湿滑,仿佛从水里捞起来的青蛙皮,孟阳顿时一阵作呕。 两个衙役越靠越近。 他们其实并没有多少警惕,不过一介书生嘛,手无缚鸡之力,捉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后下一刻,两人就傻眼了。 就见那个清俊的好像雨中仙人一样的书生,突然从身后掏出来一只小巧的手/弩! “不许动!” 两衙役:“???” 手持武器的孟阳活像变了个人一样,被雨水浸湿的眼睛里仿佛能射出光来,“这里四野无人,就是没有人证;雨声又大,雨势滂沱,脚印也好、血迹也罢,都会很快被冲走,也不可能留下物证。” 说话间,他的手指缓缓搬动机关,粗壮的牛筋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吱呀声,上面一字排开的三根箭矢蠢蠢欲动。 两衙役:“???” 第112章 “赔钱!”…… 不得不说, 场面一度很诡异。 温润如玉的西湖边上烟雨蒙蒙,挺秀气的书生左手举着挺秀气的油纸伞,右手里握了把同样秀气的手/弩, 整个画面就很割裂。 两个衙役当场呆若木鸡,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怎么个意思,自己被威胁了? 他们平时作威作福惯了, 收银子办事的营生没少干,自问也是滚刀肉似的角色, 只有他们狐假虎威吓唬旁人的, 断然没有旁人吓唬他们的。如今位置突然颠倒, 难免有点不习惯。 两人面面相觑, 突然很不屑的笑出声来。 拿兵器和用兵器,完全是两码事。 就好比杀鸡这种事, 说来容易,可真敢动手杀的人一家子里也没两个。 更何况面对大活人呢? 不过一介书生罢了,哪儿来的手/弩! 指定不知哪儿买的玩具, 随手拿出来吓唬人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给他, 他会用吗?敢用吗? 两人先用方言嘲笑几句, 这才重新换回官话, 吊儿郎当的往前走了两步, “哎呦喂, 我们可真是吓死了!” “唬谁呢?打量爷爷们是被吓大的吗?” 如非必要, 孟阳是真不想见血, 就顺着往后退了半步,再次警告道:“我说真的,你们不许动了, 不然会受伤的。” 见他如此,两个衙役越发认定了自己的猜测,觉得这书呆子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其中一个方脸的哈哈笑了几声,索性张开双臂走到路中央,大咧咧戳着自己的胸口道:“老子就动了怎么着?有种你就射,来来来,往这儿射!” 孟阳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提出这样的邀请! 这杭州人民是真热情啊! “怎么了,不敢了吧?”见孟阳久久不动,那衙役越发嚣张,“你就是没种!乖乖跟老子回去!” “那个,”孟阳思索再三,决定还是各让一步,非常认真地跟他商议起来,“我换个地方射行不行?” 那衙役:“……啥?” 孟阳叹了口气,十分为难的样子,“你们虽然混账,可只因为今天的事的话,却还罪不至死,唉,罪过罪过……” 那衙役觉得他疯了,下意识回头看向同伴,结果就见对方突然神色大变,他才要开口,忽觉右腿上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 “啊!” 那方脸衙役顿时支撑不住,吧唧摔倒在雨水中,再低头看时,就见自己小腿上在咕嘟咕嘟冒血。 鲜红的血汇入雨水之中,很快被冲开,变成淡红的一大片,看上去触目惊心。 那箭矢威力极大,穿透皮肉后去势不减,竟将青石板戳了个小窝之后,这才不情不愿地歪倒。 老天爷,那只是一支没有箭头的光腚木箭!这到底是什么手/弩? 孟阳见他只是抱着腿哀嚎,不由跺着脚着急道:“哎呀,你倒是快包扎一下呀,不然会死人的!” 这可急死我了! 那方脸衙役一愣,当即点头,“对对对!” 说着,自己就将衣服撕扯下来,结结实实缠在伤口处。 弩/箭并不算粗,留下的伤口也只是两个对穿的小圆洞,扎紧之后,喷泉似的血迅速止住,只有一点细微的痕迹不断外渗。 呼呼,一时半刻死不了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傻了。 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 有这个着急的劲儿,你方才倒是手下留情啊! 剩下那个圆脸衙役亲眼目睹同僚负伤倒地后,更傻了。 他是真没想到那书呆子手里的弩是真货!更没想到他真敢朝着活人射! “你你你,你别冲动啊!”他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后脊骨上蹭一下子冒出来一片白毛汗,握着刀柄的手都抖了。 他虽然带了兵器,可刀哪儿有箭矢快啊! 万万没想到啊,看着是个兔子,这他娘的是个长獠牙的兔子啊! 狗日的玉湖山庄,不是说手无缚鸡之力吗?这都敢杀人了! 孟阳点头,“我很冷静。” 圆脸衙役:“……” 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这到底哪儿跑出来的啊,念书念疯了吧?谁家的书生随身带这玩意儿! 雨还在哗啦啦的下,但现场局势已经彻底扭转。 受伤的衙役生怕自己出师未捷,反倒被雨水泡发伤口后窝囊的死,强撑着一条伤腿,哼哼唧唧挪到路边大柳树下靠着避雨。 剩下的圆脸衙役顿时陷入被动,进退两难。 抓人吧……谁抓谁还不一定呢。 不抓吧,玉湖山庄那头交代不了,而且……这书呆子会不会从后面给自己一箭啊? 这么想着,圆脸衙役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干巴巴道:“那什么,误会,都是误会,你看你也伤了我的兄弟,我们也不追究了,就此别过,各不相干,如何?” 孟阳想也不想地摇头,“不如何。” 衙役:“……” 刚才是自己想抓人,人家不同意;现在是自己想放人,人家也不同意。 这就很难办了。 尴尬的沉默迅速蔓延。 又过了会儿,大柳树底下的方脸衙役终于忍不住出声,卑微的问道:“那您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