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裴郁卿语气染着委屈,微微偏过脸去,似乎连余光都不愿意看见她。 秦书语塞,眼巴巴望着他。 她眼下不正对着一只小狗盟誓吗。 哄人的事情她没有半点经验,秦书扯了扯裴郁卿的袖子,试探道,“咳,那,那我......我错了?” 她十分看眼色地认错,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发展的方向已然歪了。 原本她要同他理论,哪怕和他吵架,她也决不会输。但裴郁卿以弱自居,她就浑然灭了气焰。 “你错哪儿了。” 裴大人别过脸问。 “......” 对啊,她错哪儿了。 她也没错啊。 不过她最会胡言乱语了,“我不该不为裴卿吃醋,不该让你抱别的女人,不该在你生气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裴郁卿抿唇不语。 她还挺会说。 但是一点诚意也没有,他是不会如此轻易原谅她的。 第22章 佛前几多悲 (二) 诸神在上。…… 秦书见裴郁卿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他想的什么。她挠了挠脖子,继续抄经。 裴郁卿等了一会儿,发觉身边没有动静,只当她在深刻悔悟自己的过错。 但是,她悔悟的未免太久了一些。 他忍不住偏头看,却见她在认真抄经,秦书得意地斜睨了他一眼,“我超过你了。” “......” 罢了,看在她如此可爱,就勉为其难原谅她。 裴郁卿也提笔继续抄,他随口问道,“殿下信神佛吗。” 秦书想了想,“半信半疑罢,我不否认神的存在,但也并不将希冀,寄托于此。” “怪力乱神,大抵都是凡人臆想,以安心念的。不过,也将这世间变得更烂漫诗意了一些。” “噢,从何说起?” 她笑着看向他,裴郁卿目光侧过来,眼尾漫晕笑意,“好比......世人说,人有前世今生。” 秦书蓦然怔愣,半晌未言。 他见她眼神深凝,反倒有些失神。 “殿下。” 他出声将她神思带回来,秦书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视线。 他说的前世今生,当只是随口提及罢了。她方才一瞬以为他是回来了......不知是慌乱还是紧张,倘若他真的回来,她应当会不敢面对,也不愿意面对。 现在这样最好了,他是最初的裴卿,她是历尽千帆,已走过他们去路的令珩。他们的半生,不会再有悲戚切切...... 秦书低眉似自嘲地笑了笑,“裴卿,人有前世今生,未见得是好事。” 她缓过神来,裴郁卿却是被沉沦。许是明殿庄严幽远,令人走不出这困顿。此刻,恰听得一声回荡山谷的撞钟声。 似从永劫至深的尽头,无垠无边,沿着岁月长河沉沉低吟。 “可倘若命中注定,今生来世,生生相付,该当如何。” 他执迷不悟一般,秦书抬眸看进他眼底,一字一句道,“那便是孽债。” 她果真从不解风情,她决然不悔,他也顽固不化。裴郁卿目色邃邃深沉,偏要和她磕到底。 “便是孽债,微臣也要生生世世,百死不悔、千转不负,和殿下纠缠不休。” 他嗓音比平日里还要醉人,好似一口烈酒灌入,醇郁勾魂。秦书捏着衣裙的指尖收紧,被他一句话溃败而退。 在少年裴卿面前,她总差那半寸意气。 而这半寸,唯少女令珩给的起。可上辈子他们如此年华,谁也不输谁的风华之肆,好比日月同天。正因为风不输雪,南星不输北斗,最终才落得是半生沧桑海枯,天翻地覆。 她沉在他眸底,浑然不觉他越靠越近。 他周身木香迷人心智,连呼吸也是。从眉眼到唇喉,每一处都是。只一眼,便逃也逃不开。 荡荡钟声终隐于山深之远,秦书恍然如梦,才发觉他呼吸缠着自己的,若远若近,只一息的距离。 她惊梦而醒,一把推开他。 “诸神在上,你好大的胆子!” 如此......如此神圣之地,他竟敢有非分之想! 秦书深呼吸了两下,水润的眸子直勾勾嗔视他,她手足无措地搅着衣袖,心跳有几欲过速而止之感。 裴郁卿不妨,被她猛然推开,右手撑在身后的地上才未跌倒。 方才只差那一息,谁能料到她会在那样关键的时刻回神。裴大人呼吸微重,他看着她娇颜媚眼,只觉心口微微抽疼。 他拧眉无力地撑着桌子,右手捂上心口。 这个动作秦书可太熟悉了,他中了寒毒之后,毒侵心脉绞痛而窒,严重时还咳血。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去扶他,“裴郁卿,你没事吧?” 秦书有些害怕,莫不是这中毒的时间也提前了?她牵过他的手搭了会儿脉,暗自放下心来。 没中毒捂什么心口,真是的...... 裴郁卿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左手撑着眉心,胸口简直沉闷到郁结难舒。 她纵是回神,也大可偏头就是。他亦不会多做什么,哪里用得着如此,若非他知道自己是她夫君,真要怀疑自己许是无耻登徒子。 他看上去好像很难受,呼吸都困难。 秦书倾身低头仔细看他,忧心自己方才推伤他了,“裴卿,你怎么了?” “......无碍。”裴郁卿压着嗓子叹道。 以后再想对她做什么,定要时时刻刻有所防备。 “我方才弄疼你了?” 她摸摸他的胸膛,自己一掌推的地方,“这儿?” 秦书好心地给他揉了揉,嘟囔着,“我也没用力啊......” 裴郁卿抓住她的手,沉沉舒了口气,看向她平静道,“无妨。” 秦书瞅了他一眼,对上他的目光都有些心慌,她哦了一声,准备收回手。 谁知道被他握着手腕。 她用力拽了一下,力气不及他。 “你干什么,松手。” 秦书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裴郁卿蹙了蹙眉, “拉一下手怎么了?” 他顾自换了左手牵着她的左手,右手提笔继续抄经。 裴郁卿若无其事地提醒她,“快抄,下午还要静心参拜。” 秦书拿起笔,一面挣扎着想抽回手。 她生气地瞪着他,“裴卿,本宫最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裴郁卿淡然地扫她一眼,毫不知错,懒洋洋道,“殿下,微臣可是你明媒正娶的驸马。” 别说牵小手,纵是再做些什么,也是使得的。 秦书气的够呛,拼命挣扎,“你松开!” “啧,别动。臣的经书若是抄毁了,殿下可得再陪着我抄一遍。” 裴郁卿不仅理直,气也壮,秦书没办法,只能小声文雅而不失体统地骂骂咧咧,然后拿起笔继续抄经。 原本巳时可以抄完的经书,东拉西扯抄到了未时。 去岄殿用膳的路上,裴郁卿也没松开她。 秦书拧了一路,他就是不松开。 他如今翅膀硬了,已经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好一个裴大人,真当本宫不敢动你?” 秦书一边想办法欲自己的手解救出来,一边训斥他,“你再不松开,回去就给我抄一百遍女戒!” 裴郁卿权衡了一下利弊,点头爽快地答应, “微臣遵命。” “......” 他还真油盐不进。 秦书手上力气没他大,干脆张嘴咬他手腕。 裴郁卿停下步子,看着她咬。 秦书也没用真太大力气,只在他手腕上留下了小小的齿痕。都这样了还不松开,她只能作罢。 “殿下这是饿了?那赶紧去用午膳罢。” 他说着就加快步子拉着她走。 这个时间,还真是饿的不行了。 秦书也没力气挣扎,像条咸鱼似的被他牵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