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祝心澜想要干什么,祝遇晴不知道,也不关心。 她不傻,但她知道祝心澜不想给自己的集团培养接班人,或者说那个接班人不是她,祝心澜甚至是不想让祝遇晴插手自己的事情,她想要的是个听话的棋子。 所以祝遇晴不问,她老老实实当个弃子。 贺易北见她表情,诧异道:“你居然是真的不知道?” 祝遇晴说:“除非必要,你觉得我该知道的我都不知道。” 显而易见,祝心澜输在了格局上。 贺易北没有再脱衣服,袖子松散地挂在手腕上,领口的扣子开了叁四颗,当他收拾起来生人勿近的气场,那张棱角分明的英朗面容就生出了些诱人的疏懒。 可惜祝遇晴也不在此列,她对叁十多岁的霸道总裁没兴趣,更厌恶跟老男人打交道。 “算了,肯定也与百奇的招标项目有关。”贺易北望了眼窗外,眼底都是意料之中的自信,“才刚立项就让祝总这么关注,我还挺受宠若惊的。” “立项?”祝遇晴一点即通,“你们要炒地皮?” 贺易北笑了笑,没说话。 祝遇晴立马止损,不着痕迹地换了一个话题:“既然贺董事洁身自好,何必要接受邀请,这样很容易引起误会。” “为什么不?盛情难却。”贺易北说得随意,“推脱才会使祝总难堪,况且祝小姐也是敷衍了事,何不两全其美,既能让祝小姐交差,又能让祝总满意。” 呵,句句都是为别人着想,真是圆滑啊。 可祝遇晴明白他说的是假的,她并不在这种场合看眼色,反正贺易北也不会跟祝心澜转述:“贺董事有点低估我啊,几个小时前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眼里的情绪,我可是看清楚了。” 欲这东西,尤其体现在色欲上,她一向见多识广,不以为怪。 祝遇晴目光落在贺易北床头上零散的文档上,距离太远看不清,但她也能猜出个大概:“查过我的资料了?” 贺易北不想说破:“理由很重要?” “嗯,只是好奇我怎么失去的吸引力。”祝遇晴随便摆摆手,“大约是贺董事瞧不上我吧。” 他听出她带着试探的自嘲,以退为进的小心思在他这是上不了排面的,贺易北并不客气:“百奇前任董事长是因病卸任的,卸任前曾在南京进行过私人疗养,听说护工请的祝小姐,那时你才十六七岁吧。” …… 祝遇晴脸白了。 她可以接受贺易北的任何理由,但怎么也想不到要牵扯这桩陈年旧事,这是她的禁忌。 事一翻篇,谁都没有提,连同她自己都像是忘了。 猛地想起,血流了一地。 那年她十七,就是十七。 人生就是一匹华美袍子,刚刚冲她露出爬满虱子的内里,那时她还在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读高中,做着没什么挑战性的高考题。 祝遇晴学习挺好,家境也好,父亲韩柯匀在南京市政府当职,话语权很高,母亲祝心澜又是南京数得着的商界女强人,她进校就是风云人物,不管总校分校,初中高中,哪个不认识她。 她那时还当着公主。 突然一切就变了。 回忆断裂在初夏闷热的雷雨天里,一个个晃眼的闪亮在她窗户边,女孩怔怔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眼睛和心一起死掉。 然后呢?然后她的母亲露出肮脏又市侩的本性,一遍哄着她给她一个安全的未来,一边转手就把她卖给那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自己坐飞机去北京谈生意,还叮嘱她要照顾老人。 去他妈的照顾老人。 名义上是护工,实际呢,被老东西睡了十多天,把她恶心吐了。祝心澜可真精明,自己远走高飞,防止她逃跑给她配了保镖,还能不慌不忙地给学校请假。 她怎么熬过来的?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 那是她第一次被祝心澜利用,出卖了自己的身体,祝心澜那时承诺让她出国留学,一手给她办好了手续。 但出国又怎么样,祝心澜捏死了她的经济渠道,像捏了只雀儿在手心,只要她需要,祝遇晴就得回来,给男人睡。 去他妈的母女情深。 祝遇晴的神情只裂了一瞬间,所有的情绪被她快速收拾好,半点端倪都不露,她从不在人面前崩溃。 这个理由真狠,他宁愿他说看不起,也比嫌她脏含蓄。 “是吗,时间太久,我都忘了。”半真半假的话,“这么说,我跟百奇倒是有缘分。” 她不痛不痒地跟他闲聊,只是磨时间,不然她几分钟就从贺易北房间出来了让别人怎么想,只是谈话到底心不在焉,最后索性陷入沉默。 沉默里贺易北的手机响了:“喂……姐姐?……她有说她叫什么名字了吗……贺芷?” 男人很快镇定下来,“你等下,不,让她上来,告诉她我的房间号。” 祝遇晴在旁瞧着:“事情很紧急?” “不好意思,一点私事,但我需要处理。”贺易北抱歉道,“我让助理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祝遇晴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我也有事,贺董事不必在意我。” 她走了出去,面无表情地又做去一楼的电梯,电梯门打开时,先前那个衣衫素净的女人出现在她面前,神色期待又害怕,看见祝遇晴冲她点头示意。 祝遇晴心情非常不好,冷着脸就进去了,没看她。 她揣着口袋,拼命甩掉脑中不断浮现出来的零碎回忆,手里摸到冰凉的一截,掏出来才发现是之前的手铐,还有避孕药。 倒是没用处了。 祝遇晴想起手铐曾经拷住的那只纤细修长的手,手的主人被她压在身下,却在最后跟她说对不起。 可对不起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