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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看向了车窗外。窗外,三两盏路灯照出雪落光晕。 波士顿的雪夜,很美。 美得静默无声,美得七分清冷,犹胜月夜。 玛丽一边赏雪一边自我肯定。 是了。刚刚没提议由明顿先生跳女步,是她颇有节操的表现,才不是下意识地掩饰身份。 迈克罗夫特看着雪随风动,找到了一个好的借口。 对的。刚刚没提议罗曼夫人跳男步,是他演戏力求逼真,才不是下意识因为伪装而怕露出马脚。 雪,轻轻地继续降落。 马车车轮碾压出一道道雪痕。 终于,马车抵达酒店。 颇有先见之明,今天上午两人搬到了同一家酒店。此时进入同一间客房,反倒应和了鲍尔奇送别时的瞎猜。 “没有监听。” 玛丽进入房间后,耐性等待了一段时间又折返开门确认,门外走廊没有任何可疑身影。 即便如此,关上门,两人仍旧尽量低声交流。 没有谁提起四十分钟前的那一场舞蹈,道歉与感慨都不必了。 也不必说如果明天夜里再去交易会,是否要在选择共舞,反正不会比今夜糟糕,反正不会比今夜更尴尬。 午夜时分,孤男寡女。 同处酒店的客房,当然是要说正经事。 迈克罗夫特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说,“我观察了卖古币的西蒙,他的鬓角处有一块白斑,像是沾上了化学试剂造成的。钱币、白斑,这两者可以推导出一个词。” 什么词? “假的钱币。” 迈克罗夫特知道这不是大众化的知识,只能将其推到不存在的亡夫身上。“以前,我听亡夫提过,假..币制造的猖獗。是要用到特制机器与一些酸性化学试剂。” “您真是观察入微。” 玛丽很会选择性赞美,避而不谈今夜出现频率有点高的亡夫先生,而是一本正经地也说起她的发现。 “西蒙出售的钱币确实有点问题。那些欧洲古钱币还没纰漏,但东方钱币就有问题了。比如其中的「崇宁通宝」,是宋徽宗的御笔亲书刻字,但仿制品没有瘦金体应该有的刚劲有力。” 也不奇怪。 即便是在东方能写一笔完美的瘦金体也不算多见,对于西方人想要制作模胚来造假就更有难度。 “不只钱币。我觉得几幅油画也有问题。” 玛丽说不出具体数据,“虽然从纸张到色泽都很具有时间沉淀感,但总有一些怪怪的。” 怪在哪里? 玛丽只能说是眼缘与感觉。 那么她凭什么以此确定?才会不说曾经搞过《手把手教你识破仿造的世界名画》。 那个项目,差点有过一个截然不同的名称《手把手教你仿造世界名画》。几个单词的差异,天差地别的主题思想。 当下,迈克罗夫特却能补充实证。 “您的直觉是对的。比如其中一幅伦勃朗的作品,我在巴黎的私人藏家处见过一模一样的画作。” 比起混乱的赫尔墨斯交易会,私人藏家能够明确表述画作的来历传承脉络。 也许,这不一定能证明谁持有了真画,但至少能怀疑交易会的物品有点问题。 此刻,两人达成一致,赫尔墨斯交易会售卖假货。 想得更深一些,赫尔墨斯社团内部藏着一个造假团伙。 “造假,或许就是赫尔墨斯社团看中发明创造者的理由。” 玛丽可不认为主办方鲍尔奇会毫无理由地优待她。“没听说赫尔墨斯社团投资哪一种新型发明。和其他专门投资新专利的机构不同,这个社团寻觅创造者另有企图。” “比如让沃勒·雷吉成为某款仿造品的制造者。” 迈克罗夫特表示这能解释沃勒所谓的谢礼金从何而来,“不是见义勇为,而是卖出了某款不能对外言说的机器。” 某种便于制假的机器。 它注定只能存在于黑暗中,而发明制造者也见不得光。 或许,沃勒一开始是无意识的。 比如他制造了什么,而无意识地被拉上赫尔墨斯社团的贼船。社团内有其他的改造高手,改造了机器。 沃勒·雷吉没有强硬的背景,他甚至都没上过大学。 大学不仅意味着高等教育知识体系,也意味着一圈人脉资源。 前者,尚能通过自学获得。 后者,却需要契机与运气。 “Well,如果我们推论的造假一事是真的,赫尔墨斯社的鲍尔奇之流显然会喜欢吸纳沃勒这类人。他孤立无援,也找不到可靠的帮手。” 玛丽在心里补充,相对而言,鲍尔奇就不该招惹她。像她这样的,除非心甘情愿地被人所利用,否则就一定会把试图驱使她的组织搅得天翻地覆。 眼下,迈克罗夫特不由往深里思考。“赫尔墨斯,古希腊十二主神之一。他司管着商业与畜牧,也保佑着旅行者与小偷。 赫尔墨斯社团可能从一开始就明确了主旨,那不是一个正大光明的社团。除了售卖假古董,还会卖其他假货吗?” 其他什么假货? 答案,已经在刚刚的谈话中。 “假古董,没有直接做假..钞来钱快。” 玛丽想起这里是波士顿,如今美国制造业最发达的城市,也是国际贸易重要港口之一。“也许,制造的还不是一个国家的假..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