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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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鄞一笑,提笔继续批阅。 深夜阒静,我腕下画着圈儿,顺着司徒鄞指勾的狼豪看到纸上,潇洒字体中隐有一分狷狂,与想象中一样。 “你母亲身体如何?”他忽然问。 我动作顿止,下意识答:“蒙皇上记挂,家母身体康健。” 司徒鄞英气地皱眉,笔下不辍,话却说得明白:“我只是在问你,你也只需回答我。” 明白他的意思,我免不得重答:“娘很好……小妹也很好。” “听云靖说了,你妹妹很可爱,可惜我没见着,否则也可做个对比。” 难道我五岁进宫时,当真见过他?欲问究竟,看司徒鄞笑得隐晦,还是作罢,只诚恳道谢:“多谢皇上恩典我母亲进宫。” 他很受用地挑唇:“不谢。” 我低了声:“那日我不该闯进来,还要道歉。” 司徒鄞的脸色变得凝重,声也沉下来:“那日,没吓到你吧?” “我知道皇上会抓住刺客,所以不怕。” 许是接口太快,司徒鄞沉默了一瞬,忽而捉住我的手,下巴一点砚台,“够了。” 我缩手,他握住不放,指尖温热微麻。 “……墨已磨好了,便不打扰皇上。” “墨还不够,今晚我要通宵,所以还要你帮忙。” 为了留住我而通宵批折子,这简直胡闹。看他唇色霜白,我皱眉:“皇上的身体……” “如此蔑视我的身体,让人不悦!” 话间只觉脚下一旋,我已稳稳坐在司徒鄞身上,修长的手臂圈过我腰身,落上小腹。 动作过于自然,距离过于亲密,我脑中却闪过另一件事,没怎么斟酌便问了出来:“皇上会武?” 司徒鄞用下巴磨蹭我的肩,心不在焉,“嗯,我不介意你这样想。” 这算是默认?合宫只道褚王自小体弱,不曾习武,他又何处来的武艺? 耳边愈发燥热的呼吸分了心神,罢,宫廷总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事…… 那日的镜中吻痕映上心头,我缩了肩膀,声音不自觉娇软:“皇上说要批奏章的。” 扣在小腹的手掌躁了躁,哑笑磨得耳痒:“是,不会诓你。” 说罢将我提起来,稳妥地放在半张龙椅上。却不认真,该拿笔的手绊着我的腰。 “你就是在诓人。”我小声道。这人一时半刻,绝没有去忙公事的意思。 又是一阵轻笑,靠近的眼眸靡色迷人,“了儿不排斥我,是不是?” 他,叫了我什么?我不吭声。 司徒鄞拉过我的手,在手心轻轻吻下去。 我眼睫一颤。 “还疼么?” 反应很久,恍悟他问的是和冠剑有关的那一晚。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脸上明明没有多余的感情,那双深澈的眼,却令人微微发疼。 我慌忙低头避开他的视线,钟了啊钟了,千万别受这个人的蛊惑。 “罢了,我批折子,免得……”司徒鄞突然伸手挡唇,一阵咳嗽。 我急忙转头,“怎么咳起来了?” “茶。” 递去的茶已微凉,司徒鄞浑不在意地饮下半盏,又碎嗽两声,而后止了。我把热茶续上,再端过去,这次他微抿一口,道是无碍。 之前灯色晃眼,一直没注意到他的脸色比平日更白。更漏已过亥时,我终是不忍:“去休息吧,国事不休,明日再看也不迟。” 司徒鄞拉我坐下,侧头靠过来:“我去休息,了儿陪我么?” 我真急了:“身体是大事,尤其是圣上龙体,怎么能儿戏!” “朕无事。”淡淡说罢,笔杆在司徒鄞指间漂亮地打个转。 轻描淡写中,尽是王者威严。 我不敢再说什么,默不作声地在旁坐陪。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我打过第一个哈欠,司徒鄞耳尖,盯着奏章不曾移目,口中问:“无聊吗?” 我摇头,“皇上为国操劳都不嫌累,我怎么敢无聊。” “又打官腔。”司徒鄞笑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又问:“冷么?” 回说不冷,但他还是取了件披风给我,玄黄蟒缎披在身上,如诰命夫人显赫威风。不过,我现在的身份,岂不比诰命夫人还威风? 为自己的没出息笑了,司徒鄞闻听又停笔,“饿吗,让人做些小食送来?” 以为是他饿了,点头说好。不大一会儿,新鲜出炉的酥油泡螺和云花糕就送来了。他却一筷未动,都推到我面前。 我只好默默吃东西,祈望这一来司徒鄞能安分点。 没想还不到一刻,司徒鄞又开腔问我:“最近读了什么书?” 我忍不住皱眉,“皇上,能不能专心些?不然便回宫歇息。” 司徒鄞无视我的不满,微笑问道:“不愿同我说话?” 我默然半晌,他叹气将手边的奏折一推,“对我来说,这些才是分心的东西。” 这话意外地带着孩子气,我打个哈气,恹恹答:“近来没心思,也没看什么,只是胡乱翻些诗集。还有冰玉白棋子,我同迢儿下了两次,总算摸出些门道,下次兴许能赢你……” 说着声音渐小下去,眼皮也越发沉重,至于最后怎样倒在司徒鄞肩上睡着,是不知道的。 翌日醒来天已大亮,一睁眼,便见自己猴子似的挂在司徒鄞身上,极不入目的睡相羞死个人。 烛已烧干,上书房鸦雀无声,只有两个低眉顺目的小太监,远远立在靠门处屏息等候。 看见有人,我脸上发热,尴尬地坐起身。 这一动,司徒鄞也醒了,极其自然地拉过我,薄唇压上来,沿着我的唇线细细吮舐。 我瞪大眼睛看着这温柔安静的男子,任凭暖舌滑过唇角。 被晨光染色的眼眸朦胧如婴儿,应是还未睡醒——他知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缠磨了好一会儿,司徒鄞餮足放开,眼睛看进我眼里,别有深意地笑。 我别开眼,亦不知为何没有一丝丝反感。 一转头看见殿下站着人,我暗恼起身,热着面皮道:“皇上有早朝,我先回了。” “嗯。”司徒鄞淡应一声,将昨晚的披风笼在我肩上,绕到面前,定定看我,故意等我埋下头,才轻笑一声,玉指不紧不慢地系好丝带。 四个内侍跟着我出来,早晨露重,还是春寒料峭的时节。我将宽大的披风拢紧了些,仍有裘尾曳在地上。 不知他穿在身上,该是怎样威逸……心里想着事,脚下不留神绊上石沿,险些摔倒。 “娘娘,您小心着!”身后的跟从紧张道。 我欲让他们低声,不等出口,前方的角门便走出一个最不想遇见的人。 应妃鬓松钗摇,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红如烟熏,估摸是一夜未眠。 也难怪,上书房离得握椒殿这么近。 我料定必有一场恶战,惋惜迢儿没在这里,否则也可给我壮壮气势。身后却忽然站出个小太监,颇有些先声夺人的气势,对应妃不卑不亢道: “应妃娘娘吉祥,娴妃娘娘刚从皇上那儿回,已是疲倦得很,若有什么话,改日再叙也不迟。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奴才们不好交代,还请娘娘体恤奴才。” 烟花“呸”了一声:“狗仗人势的东西,是谁给你的狗胆,敢管起娘娘的事来了!” 我不动声色,看应妃如何。 应妃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披风上,出乎意料地,什么话也没说,默着脸转身回宫。 “娘娘,请。”刚刚的小太监请示。 他笑得并不谄媚,我很喜欢这样的人,一边走一边故意问:“你以为自己脖子上有几个脑袋,敢去顶撞应妃?” “娴妃娘娘也是皇上心尖子上的人,奴才自然要好生伺候着。” 我淡笑:“应妃得势,合宫中没人敢得罪她,今日你站出来,虽说是分内事,我也应该赏你。” 小太监连忙低头,“奴才不敢,能为娘娘做一点轻如鸿毛的事,奴才就是有造化的了。” “你叫什么?” “本性威,皇上嫌不好,便唤奴才小虫。” 我不防笑出声,明明是威风的姓,却偏叫人家小虫,这作风倒像云靖做得出来的。 余光瞥见小虫也跟着笑,我有些不好意思,“你读过书?” 小虫回言道:“打小跟着皇上,些许识得几个字。” 我微讶,既然钦赐过名字,又是打小跟着,该与旁人不同些,怎会在外面伺候? 还没问,小虫自己说了:“皇上九岁那年龙体欠安,好了之后太后娘娘怪罪奴才们照顾不周,本要拉去砍脑袋的,皇上慈悲不忍,留下了奴才的命,但也再不能留在近边,便安排了出去。” 我点头,随口问:“皇上何时给你改的名字?” “是病愈后不久,奴才想着能逗皇上开心,便也很开心。” 他答得谦卑恭谨,我心里喜欢,回到眷瑷殿,立刻着人赏了他们四个。又悄悄唤来小虫,告诉他若有难事便来找我。 小虫感激,欲要跪下磕头,我忙用眼神止住了他。这等事,心领神会便可,张扬不得。 第27章 忍心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