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有大夏血统的公主啊。”明珠挑了挑眉毛，恐怕这位公主不会白来的吧。

    “诶，如果这位公主是来和亲的怎么办？”谢文骁唯恐天下不乱的问道。

    “跟皇帝舅舅吗？辈分不太合适吧。”明珠故作不知的反问道。

    “跟皇帝舅舅辈分是不太合适，但跟太子表弟辈分合适啊。诶，如果南夷真相将燕还公主嫁给太子以结两国百年之好，你怎么办？”谢文骁话一出口。身旁大哥喝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父王夹菜的筷子也放下了，就连轩儿睡着的嘟囔声好像都小了。全家人都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明珠要说出的话上。

    “当然是让他娶了。”明珠理所当然的说道，“结个婚就能换来边境百年的和平，这也太合算了吧。”

    “你就不......不觉得他们不能成亲吗？”谢文骁组织了半天语言，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词语。

    明珠将手里的玉筷放在桌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笑的十分的端庄。

    “小时候父王就告诉过我，我吃的山珍海味，穿的绫罗绸缎，全都是靠着百姓的奉养。若有一日大夏需要我和亲他族换来边疆百姓的安稳生活，我也应该面带笑容毅然前往。”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鬼话？”福安长公主不满的推了身旁的丈夫一把，镇南王没反应过来，差点被长公主推到椅子下面。

    “这这这......这我也忘了啊。”镇南王有些委屈的说道。他以前竟然还有这么正经的跟女儿讲大道理的时候，他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放心吧，就算用和亲也不需要你去。”福安长公主瞪了丈夫一眼说道。“你父王没本事，还有母妃呢。”

    “母妃不用多虑，今时已不同往日。南夷如今战败，只要不是自愿的，连大夏普通百姓家的姑娘他们也别想肖想！”谢文睿意气风发的说道，“就算是为了妹妹，我也要让南夷的军队不敢再踏上我大夏国土半步。”

    福安长公主和谢明珍欣慰的看着他，谢文骁和明珠敬佩的看着从小就是他们榜样的大哥，赵氏怎么满眼的爱意看着丈夫。只有镇南王挠了挠头，儿子那句“今时不同往日”听起来怎么也像是在笑话他这个当爹的没本事呢？！

    “大哥真是我的大英雄。”明珠嘴甜的说道。

    “放心吧，南夷现在早就没了跟我们谈条件的资格。早就不是他们想娶谁就娶谁，想嫁谁就嫁谁的时候了。”

    “大哥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明珠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做些什么应该也无伤大雅了。反正那个什么燕还公主，休想能嫁给叶晗昭。”

    “咳，你看你说的什么话，太子的婚事哪儿是你能管得了的？”半天没说话的镇南王终于逮到了个机会，开口教育女儿道。

    “我怎么管不了。叶晗昭说他喜欢我让我嫁给他，那他的事情我当然能管了。”明珠抬着下巴理所当然的说道。

    这还是明珠第一次在家人面前将她和叶晗昭的事情挑明了说出来。镇南王觉得一阵头晕，谢文骁好像又犯了气闷的病症。

    “你......你个小姑娘家的，怎么能把喜欢不喜欢的放在嘴上。我看你是被太子带坏了。”镇南王这时候还不忘把责任推到别人儿子身上，说着又看了谢文骁一眼，“以后谁敢带着明珠去见太子，家法伺候！”

    谢文骁委屈的说不出话来。为什么在墙外蹲了半夜的是他，被威胁家法的人还是他？！

    “父王说的对，”谢文睿也点了点头，“你才十八岁心性未定，远没到提婚事的年纪。况且太子为人还要多加考察，你可不能把小时候把他当做哥哥的情谊混淆成了男女之情。”

    谢文骁崇拜的看着大哥，不愧是大哥，这种冠冕堂皇的瞎话说起来都比他的有说服力。

    第21章 平王

    谢文睿进宫向陛下禀报了南夷可汗的情况。

    不出明珠所料，陛下下旨秘密处死了南夷大皇子和几位已经知道南夷可汗死因的俘虏。并且先发制人，说南夷可汗、大皇子和几个俘虏在南夷感染了瘟疫，潜伏了近一个月后发病死亡。镇南军那边已经隔离了可能感染瘟疫的俘虏，并将病死的俘虏的尸体火化，好在瘟疫还没有传播出去。

    这个消息一出，再次激起了大夏百姓对南夷的恨意。人人都骂南夷可汗活着的时候侵略大夏的领土，屠杀大夏的百姓。如今死了还带着瘟疫，想要最后祸害大夏一次。

    南夷可汗的尸身被暗中留了下来。太医们检查之后也认不出他到底是中了什么毒，而陛下向来谨慎，留下了他的尸身让各地的名医继续辨认。盛放南夷可汗骨灰的盒子里，装的则是不知道那个俘虏的骨灰。这件事看起来暂告段落，但还有一颗钉子始终埋在那里让人放心不下。

    宫宴当天，明珠靠在梳妆台边上看着摆在一旁的那套大红色的宫装，感觉就像是一套奢华的戏服。穿上它自己就要开始扮演起镇南王府不可一世的明珠公主，痛快是痛快，但嚣张久了也有些累。

    明珠叹了口气，算了，她只用偶尔这么演上两出，不比外面到处讨生活的人容易多了？！看看人家高昭仪，每天活在自己写的剧本里演的乐此不疲的。干一行爱一行，既然入了跋扈公主这个行当，就要演的有始有终。

    “更衣吧。”明珠站起身，任由玛瑙和翡翠伺候着她换好衣服，戴上头面、首饰，做好妆容。

    明珠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说她好像穿什么颜色都还不错，但大红色无疑是最衬她的。

    正厅里，福安长公主正和大女儿，儿媳坐在一起聊天，就看到不远处款款而来的小女儿。

    “明珠来迟了，让母妃和嫂子大姐等我了。”明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明珠长得美合该好好打扮打扮的，我们啊是没什么可打扮的，正好来陪母妃聊聊天。更何况现在时间也不晚，明珠不用放在心上。”大嫂赵氏笑道。

    “我家明珠今天肯定还是最漂亮的。”谢明珍与有荣焉的说道。

    “行了，你们可别夸她了。”福安长公主笑道，“你们不夸她她已经觉得自己长得极美，你们再夸她两句，她每天照起镜子来更要没完了。”

    “母妃又挖苦我，”明珠故作委屈的说道，“嫂子和大姐夸我生的好，这不也是再夸母妃嘛。”

    福安长公主今天穿了件米色的竖领长袄，配了件暗绿色的马面裙，头上手上带的都是翡翠的首饰。

    “行了，就别往母妃这张老脸上贴金了。”福安长公主要起身，赵氏三个赶紧去扶。长公主摆了摆手，扶着婢女晴光的手站了起来。“走吧，时候也不早了。”

    两辆马车早就侯在了镇南王府的大门口，家里的男人们先进了宫去陪皇帝庆贺。福安长公主跟赵氏坐在前面的马车上，谢明珠两姐妹坐在后面一辆。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坐在车门旁的玛瑙还没来得及撩开车帘，就先听到了外面车夫向平王殿下请安的声音。

    明珠只恨自己平时没学会什么骂人的话，现在不能指着叶晗晨的鼻子一股脑的都骂出来。

    玛瑙撩起车帘，王府的车夫低头立在一旁，平王叶晗晨带着笑站在马车边上。

    “明珠妹妹。”叶晗晨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在明珠听来却只觉得后背发冷。

    “殿下。”明珠冷硬的唤道。

    玛瑙下了马车想要扶自家公主下来，但平王就站在那边动也不动。玛瑙看自家公主的脸色越来越暗，又不敢得罪平王，急的脑门直冒汗。

    叶晗晨却笑得一脸得意，站在那儿抬着手等明珠来扶。

    明珠将袖子从他眼前轻轻划过，拢在胸前顺了顺。叶晗晨抓了个空，脸上却笑得更开心了。

    有毛病，明珠在心里暗骂。想着自己总有一天一定要把叶晗晨推到冰窟窿里，顺便将他的头狠狠按进去，让他尝尝溺水的滋味儿，好好清醒清醒。

    周围陆陆续续的有不少家女眷乘的马车停在了周围。大家都秉持围观的优良品质，沉默的看着眼前的热闹。

    谢明珍从马车的另一边下车，打算绕过来扶自家妹妹。婢女不敢得罪平王，她却没什么好怕的。

    明珠看到姐姐的动作也不再理叶晗晨，直接从车架上跳了下去。落地时没站稳踉跄了两步，叶晗晨要来扶却被明珠的手臂挥在了脸上。

    “平王殿下恕罪。”

    明珠扶着姐姐的手冲着叶晗晨笑的别提多灿烂了。嘴里说着恕罪，可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叶晗晨被明珠的手臂打在眼睛上，眼前黑了一下。等再能看到东西时，就看到明珠笑的一脸得意。叶晗晨最喜欢看她使着性子时那副娇蛮任性的样子，对她也生不出一点气来。

    “明珠妹妹可不用跟我道歉。”

    明珠看着叶晗晨不怒反笑，反而更加戒备的看着他。

    “明珠。”那边福安长公主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母妃。”明珠扶着大姐的手绕过了叶晗晨像自家母妃那儿走去。

    “几年没见，平王殿下越发的阴沉了，笑起来都让人后背发麻。”谢明珍小声的跟自己妹妹说道。

    “他就是个疯子。”明珠心烦的说道。“看到他准没什么好事。被人打了还那么开心，我看合该让他娶了王嬷嬷才是。”

    王嬷嬷是镇南王府后院的掌刑嬷嬷，镇南王府的婢女小厮们闻之色变的人物。只要主子吩咐了下来，王嬷嬷能有一百种方法撬开你的嘴。

    “噗，”谢明珍被妹妹逗得笑出了声，“行了，别再理会他了，今天可是场硬仗呢。”

    谢明珍想起上京爱慕太子殿下的一众少女，打趣的对自家妹妹说道。

    “是啊，还有一场硬仗......”

    第22章 高昭仪

    一家人谁也没把平王放在眼里。福安长公主随便对他点了点头当做打过招呼，径直进了宫门。

    周围看热闹的女眷们一看正主都走了，也都不在耽搁。有凑过去想要巴结叶晗晨的，结果叶晗晨目不斜视的连个眼神都没给，平白惹了笑话。

    “你刚才做的对。”福安长公主对明珠说道。“他不要脸面你就不用给他留面子，总归是你的名声要金贵一些，没必要为了他委屈自己。”

    “母妃说的我记下了。”明珠笑着答道。一抬头就看到前面不顾仪态跑过来的一人。

    叶晗昭看到明珠无碍，如释重负的笑了笑。

    “还是这个看着顺眼些。”谢明珍小声说道。

    “那是当然了。”明珠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完全完了自己几天前闹别扭的时候还觉得叶晗昭生的讨厌，觉得他被上京闺秀们追捧完全是因为身份原因。

    叶晗昭整了整微乱的衣服，规规矩矩的走过来跟福安长公主行了个礼。看起来就像是来接姑母，而不是听到禀报马上来替明珠解围一样。

    “几日不见，姑母还是一样的精神。”

    福安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也没戳破他蹩脚的借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到了保和殿。明珠眼观鼻鼻观心，两人一路也没有交流。只有进殿前错身离开的时候，叶晗昭偷偷握了握明珠的手。

    明珠跟在母妃身后向坐在上首的孟皇后请安，孟皇后热情的招呼着母女几人坐到她身边来。

    明珠坐在一旁含笑的看着热情的皇后娘娘。以前她总想，皇宫里真的有没心计的人吗？！跟孟皇后熟悉后，明珠觉得：真有！

    这小二十年来，孟皇后一直是上京城不少闺秀羡慕的对象——出身平平躲过了废后姜氏的迫害，母凭子贵成了大夏最尊贵的女人。好像从不用去做任何事情，她就能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明珠看着孟皇后兴致勃勃的跟大嫂和大姐打听南疆的事情，听到惊奇处还感叹连连。

    或许像孟皇后这样活的迷糊一些，也挺好的。明珠想到。至少她见到孟皇后的时候，从来没见她不开心过。

    当年废后生叶晗晨时难产而死，陛下为了不让姜家继续把持后宫一直没有立后。姜贵妃入宫后不似皇后胜似皇后，比废后更加肆无忌惮。当年产下皇子的后妃无不被姜贵妃害的母子俱亡。

    后来陛下以八十三条罪名治了姜家的罪，姜贵妃也被关进了冷宫。

    当时陛下告诉还是昭仪的孟皇后，说喜她性情柔顺，善解人意，只要她能产下皇子就立她为后。可是据明珠所知，当年陛下跟后宫所有的后妃都做了同样的承诺。只不过一个月过后只有三位后妃有孕，最后只有孟皇后产下了皇子。

    孟皇后就这么从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变成了大夏最尊贵的女人。前面被不想让家世显赫的女子当皇后的陛下护着，后来被已经独当一面的儿子护着。二十来年一直相信丈夫对自己同样有心，努力的做一个贤明的皇后。

    可惜啊，可惜自己生来就爱较真，注定不能活成孟皇后这副样子。

    “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

    “给母后请安。”

    明珠眯了眯眼睛，跟着母妃起身向面前的女子问安。那女子上前两步扶住母妃，亲热的跟长公主话着家常。

    这宫里的女人中，明珠最佩服也最讨厌的就是眼前这位高昭仪了。

    高昭仪出身低微，承宠之前是宫里的微末宫女。陛下当年在花房里赏菊花时被正在照顾花草的高昭仪冲撞，没想到高昭仪却因祸得福被陛下看中奉为才人。在其他人都以为她将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时，又被陛下所厌弃，被宫内宫外的人所遗忘。等高昭仪再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之前那个鲜活、肆意的高才人不见了，出现的是温婉的高昭仪。高昭仪复宠后独得陛下的恩宠，久未有孩子降生的皇宫里多了三皇子和五公主，还有不少人因为龙凤胎称他们是大夏的祥兆。

    明珠看着高昭仪年纪轻轻，却穿着一身淡绿色绣着菊花的衣裙。那极似自家母妃的眉眼，还有笑起来嘴角的弧度都跟自己母妃一模一样。也不知高昭仪这般每天演着别人，到底累不累。再看一旁的五公主娇纵的不可一世的样子，莫不是拿了自己的剧本？！明珠冷笑。也就一旁的叶晗旭演了个原创角色，毕竟他两个哥哥的性格都没什么值得借鉴。

    这位高昭仪真是个狠人，十来年舍弃了自己的一切，将自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甚至让女儿也如此。就是为了去讨好龙椅上的那个男人，她看透了大夏最尊贵的那人心中不能道于外人的畸念。用自己织了一个梦，要将他困在自己为他编造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