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细腰在线阅读 - 第134节

第134节

    郭胜满脸茫然:“什么什么?”

    “你说……不是她下的药?”

    “不是啊,”郭胜道,“是先帝下的。”

    说完见崔颢仍旧是那般难以置信的脸色,突然回过味来:“你不知道啊?”

    崔颢站在原地如同石化了一般,动也不动,刚刚还沸腾如岩浆的血液像是又被兜头泼下一盆冰水,寒意从皮肤一点一点的渗了进去。

    “你不会一直以为是成兰长公主给你下的药吧?”

    这回换郭胜不可置信了。

    但崔颢的反应告诉他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郭胜可算是找着机会扳回一城了,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哎呦我的天呐崔子谦,你真当自己是什么绝世美男,值得人家成兰长公主用这种方法睡你啊?”

    “大街上那么多长得好看的男人,以她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啊?”

    “就算她真的相中你了,那跟王爷当初收那个通房似的,找个跟你长相差不多的凑合用用不就完了,何必……”

    话没说完感觉到两道视线如同冰锥般刺在了自己脸上,赶忙又把嘴闭上了。

    太得意了,忘了王爷如今最讨厌别人提起这件往事了。

    他讪讪地挠了挠头,跳过刚才的话,小心翼翼地道:“反正……反正药不是成兰长公主给你下的。”

    “当初先帝想用贵妃逼迫王爷无诏回京,好削他的兵权,一计不成反而惹怒了王爷,就不敢再直接对王爷动手了。”

    “可他看着王爷如日中天的样子还是不高兴啊,提心吊胆地怕王爷抢他的皇位,就想从王爷身边的人下手,哪怕能削弱一些他的实力也是好的。”

    “子谦你是王爷的左膀右臂,整日陪伴在王爷身边,既通经史子集又会领兵打仗,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旁人不知道你的能耐,先帝却是知道的。”

    “他想除掉你,断王爷一条臂膀,就安排人给你下了药,还指派了一个他自己的妃嫔来构陷你,想让那女人指证你醉酒后污了她的清白。”

    “奸污帝王嫔妃是多大的罪过啊,你肯定活不成,王爷就是想保你也保不下来。”

    “可你在清水苑中了春。药被人带到房中之后,那妃嫔却在赶来的路上意外落水,被人救起后带到别处去歇息了,无法抽身离开。”

    “她来不了,先帝又找不到别的妃嫔代替,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你睡个宫女。”

    “睡宫女虽不像睡嫔妃那么大的罪过,但只要他坚持,也不是治不了你的罪,回头王爷若是非要保下你,那更坐实了他恃宠生娇桀骜不驯的名声。”

    “可谁都没想到啊,成兰长公主误打误撞地经过那里,见色起意,把你给……”

    郭胜清咳两声,将后面两个字一带而过。

    “后面的事你应该就知道了,先帝听说你跟成兰长公主……那什么了,本来还打算把这当个机会除掉你,毕竟奸污公主也是大罪。”

    “可他没能事先跟成兰长公主对好词,你们被发现的时候成兰长公主慌了神,张口就说自己不该趁你醉酒就起了歹意,给先帝添了麻烦,惹恼秦王。”

    “这下他就是想把罪过扣到你头上都不行了,还得压下这桩皇室丑闻,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的女儿睡了王爷的部下,所以你因祸得福,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郭胜说的很轻松,甚至替崔颢松了口气,觉得他运气真是不错,除了被人睡了一回,也没损失别的什么。

    他拍了拍崔颢的肩,劝道:“都过去这么久了,就别想了,跟丢了性命比起来,那……睡一觉也没什么,对吧?”

    崔颢却并未回应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又变成石像了。

    第136章 真心

    魏泓仔细回想,大概记起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记得那次先帝在清水苑设宴, 文武百官人数众多, 恰逢他回京,也在受邀之列。

    那次的宴会极其盛大, 时间也长,期间崔颢帮他挡了许多酒,后来实在是有些不胜酒力,出去透气了, 去的时间还挺长。

    没想到就在那段时间, 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为了扳倒他,为了削弱他的实力,魏沣魏弛这父子俩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仅害了他的母妃, 还将季云舒季云婉姐妹俩牵扯进来, 还将凝儿也牵扯进来, 甚至还有子谦……

    魏泓胸肺间一阵闷窒,抿了抿唇,对崔颢道:“子谦, 你要不要……去问问她?”

    郭胜这个直肠子没有多想,只觉得崔颢是运气好, 但魏泓听完后却觉得当年的事只怕没这么简单。

    若是换做以前, 他可能也觉得真是成兰见色起意, 可是之前闯宫时成兰突如其来的帮助, 此刻看来却不仅仅是为了投靠他这么简单了。

    连京城的官员和世家那时都还有很多人无法判断他和魏弛之间谁输谁赢, 更没有人知道那条密道的存在,成兰为何会如此坚定地选择站在他这边?

    仅仅是因为眼光好,看清了局势,就能这般果决的做出选择吗?

    要知道一子错满盘皆输,她人在京城,但凡让魏弛发现一点不对,随时都会死无全尸。

    如今仔细想想,她之前做的一切,显得太有决断了。

    若这决断并不是因为什么局势,并不是为了投靠谁,而是想帮助谁呢?

    若当年那件事并不是巧合,是成兰为了救他牺牲了自己的清白呢?

    他知道,崔颢一定也想到这些了,所以才会站在那里久久不动。

    但郭胜根本听不明白,不解问道:“问谁?成兰长公主吗?问她什么?”

    魏泓和崔颢谁都没理他,他觉得自己又受到了歧视,被当成傻子了。

    偏偏他还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崔颢喉咙干涩,缓缓点了点头:“我……我想去问问,王爷这里……”

    “去吧,”魏泓道,“我这有这么多人呢,够用了。”

    “这里离京城也不算远,一来一回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你尽快赶回来就是了。”

    他登基前后都有许多事情要忙,少不得崔颢出力。

    何况登基后还要赐官,崔颢怎么也要在那之前赶回来才行。

    崔颢点头:“是,属下一定尽快回来。”

    说完躬身对魏泓施了一礼,转身打了个呼哨唤来自己的马匹,疾驰而去。

    魏泓无奈:“平日里有条不紊的,一遇到自己的事什么都忘了。”

    说着又吩咐郭胜:“你点几个人跟上去护送他,再带上几匹备用的马匹,就他这样,只怕还没到京城就先把马跑死了。”

    郭胜应了声是,却还是纳闷:“他到底干什么去啊?见成兰长公主啊?”

    为什么要见啊?不尴尬吗?

    魏泓瞪他一眼:“你再慢点看看派去的人还能不能追的上他。”

    郭胜知道他这是要生气了,赶紧点人去追崔颢,没再废话。

    ……

    寒风扑面,崔颢嘴唇干裂,素日整洁的衣袍也沾上了尘土,拍也拍不净。

    没有人知道,早在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前,他其实就已经跟成兰长公主打过交道,只是次数不多而已。

    那个女子貌美,骄纵,直爽,曾经故意将他诓骗过去,说她看上了他,要让他当她的驸马。

    但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她是先帝的女儿,他是秦王的部下,注定是站在不同的方向,永远不可能走在一起。

    所以她只是图一时之乐,过过嘴瘾说个痛快。

    他也从不当真,一笑而过。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他发现自己被下了药,而醒来身边躺的人是她时,他真的信了那番说辞,信了是她把自己当做玩物般戏弄了。

    这一信,就是多年,每次回京时特意避开不与她相见,即便相见也是在人前,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权当看不见。

    崔颢有时候都分不清自己是记恨她还是记恨自己,因为少年时他是真的对那个活泼直爽的女孩动过心的,甚至为两人的身份而遗憾过。

    可她做的一切却让他的心意和遗憾都变成了笑话,时时刻刻嘲讽自己。

    他把她放在心上,她却只把他当做面首般对待。

    这恼恨让他失了理智,多年来竟从未想过其中或许有什么缘由,或许她……只是为了帮她。

    崔颢掬起一捧冰凉的河水洒在脸上,随意地擦了擦,翻身上马继续赶路,终于在天黑前进入了京城。

    京城已经不是往日那个京城了,萧条了许多,明明年关将至,街上却并没有往年即将过年时的那种气氛。

    毕竟前不久才被攻破,又成了大梁的废都,整个城池都还没从之前的种种经历中缓过劲来。

    崔颢熟门熟路地向公主府走去,快到时没让身旁的人跟着,只自己上前,报了身份,请人通禀。

    天色黑,他又一身风尘仆仆,门房险些没认出来,待得知是秦王身边最为亲近的崔大人后欢天喜地的将他先请进去喝茶,然后派人告诉公主去了。

    可是没多会,那派去的人就回来了,讪讪道:“长公主说……不见。”

    其实说的是赶出去,他没敢直接传达,委婉的表达了一下。

    崔颢手里的茶杯拿了半晌也没喝一口,闻言将杯盏放下,点了点头:“知道了。”

    说完竟就这么走了,半点没为难他们。

    门房一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恭恭敬敬地将他送了出去,待院门重新关好后均是一脸莫名,不明白秦王都亲自派人登门示好了,为什么长公主却不见呢。

    他们想不明白,只能随口念叨几句,却不知道离开的崔颢已经转到另一侧,动作利落的三两下就顺着院墙翻进了公主府的庭院中。

    崔颢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会有翻墙进入别人府邸的时候。

    上次是姚府,这次是公主府。

    上次是跟着王爷去的,这次是他自己来的。

    他武艺高强,想隐藏自己的行踪是很容易的事,就算不认识公主府的路,一路摸索着也找到了正院的方向。

    可是才刚刚从院墙上冒头,就被几个高手发现了行踪。

    崔颢不退反进,从墙上一跃而下,跳入院中,双目微狭,认出了这几人。

    这是……长公主的面首。

    他来之前就想到了自己可能会见到这些面首,现在真的见到了,心里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在意。

    四个容貌俊朗各有千秋的男人将他围在中间,明明拿剑指着他,却又不动声色的将他上上下下来回打量了个遍,仿佛在看着什么稀罕的玩意儿,而不是一个入侵这里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