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知道了。”徐佩秋把笔放下,毕竟是顾哲闻的东西,得珍惜。 许困靠近扫了眼卷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他头昏脑涨。他心中有一个疑惑:“徐佩秋,你什么时候学会读书写字,还写得这么漂亮了?” 徐佩秋这字如她人,规整中又有些艳丽和随意,别有风格,只看一眼便使人印象深刻。他说不出这是什么风格,总之很好看就是了。 徐佩秋砸吧砸吧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不过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一点都不关心我,一点都不关心你这亲姐。” “……”许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干脆转移话题:“顾少校呢?” “喏,在屋里。”徐佩秋指了指身后:“他说要帮我们收拾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他帮我们弄弄。” 许困哑然,他正想说顾少校身份尊贵怎么能帮我们做这种事情?不过他转念一笑,既然顾少校都不介意,那他还介意什么? 许困喝了两口水就走了,顾哲闻再出来时,一身的灰。白衬衣灰一块黑一块的,早没了当初的白净,徐佩秋看得心疼。她走过去,拉着他的衣服看了看:“怎么不先换件破衣服?这么好看的白衬衣可惜了。” 顾哲闻微微挑起眉梢:“那你之前,把你脸上的面粉往我身上蹭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可惜了呢?” “那不一样。”徐佩秋想了想,一时没想到合适的理由和借口。 顾哲闻把她的手抓下来握在掌心:“没事,回去洗洗就是了。” 她任由他握着手:“你这是新衣服吧?” 顾哲闻没吱声,徐佩秋踮起脚尖,小手叉着腰:“是吧?” “是,赶紧去做题吧。”顾哲闻轻笑,又从兜里摸出一颗糖给她,塞到她的掌心。 徐佩秋垂眼看着这颗糖,哭笑不得。她忍不住打趣他:“你再这么下去,我迟早要得病。” “什么病?” “偏执病。” “对人好是要付出代价的。”徐佩秋眯了眯眼,果断的转身坐下拿笔继续考试。 你每对我好一分,我就想进一尺的占有你两分。 顾哲闻不太懂,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理解了小丫头的意思,他无声的笑起来,平生第一次,有人凶巴巴的宣示着她对他的主权。 霸道又强势,却又露出了一点柔软和脆弱给他。 顾哲闻从院子里离开了,徐佩秋悄悄回头,唇角翘了翘,嘴里心里都是甜的。 许困搬运了一捆又一捆的柴,堆了一院子,他估计这些足够徐佩秋支撑一个月了,恰好太阳也快落山,他接了盆冷水,洗了脸和头,又舀了锅里的热水准备冲澡。 许困洗完澡出来:“我想起一件事,刚刚回来的时候我碰到李大队长了,他问你愿不愿意去照看作物,要是遇到下雨,帮忙及时抢救。” 玉米晒在空地上时,有时候会有鸟儿鸡鸭鹅什么的过来偷吃,同时也要防止有人偷拿。所以需要一个人照看,照看也有工分,不过很少。 徐佩秋想了想:“可以。” “我听说今年咱们村的庄稼收成不错,很有可能超标完成任务。”许困道。 徐佩秋懒洋洋的趴在桌上:“那也得天公作美。” 在她的记忆里,今年夏天时常下雨,前世的玉米大米收获不及时,被雨水打湿浸泡了很多,再加上地里庄稼上的很多作物没有及时收回来,淋了一阵雨后,渐渐地就在庄稼上烂掉了。 到最后反倒差点没达成指标。 许困倒没放在心上:“反正年年都这么回事,这几年有知青帮着我们,应该比以前的动作要快。” “那可不一定。”徐佩秋睨了他一眼:“隔壁村有知青回去了。” “回哪儿?”许困愣住。 “回城里。” 徐佩秋黑黝黝的眼珠眸光流转,许困看了一眼,起了好几颗鸡皮疙瘩:“你干嘛突然这种眼神?怪渗人的。” “你别这么看着我。” 徐佩秋清清嗓子:“做你的饭去吧,顾少校忙了一下午累了,赶紧做饭吃了让人家休息。” “我要把作业拿给他检查了。” “……”行吧。 刚好顾哲闻出来,他接过徐佩秋的习题册,又搁在了一旁:“先做晚饭,吃完再检查。” 徐佩秋立在门口,看着一大一小俩男人在厨房里忙活。她走进去坐在小板凳上:“明天你们多久走?” “早上。”顾哲闻说道。 徐佩秋点点头:“现在的天气阴晴不定,尤其是下午最容易下雨,你们在山上要注意安全,谨防山体滑坡。” “我们这边的土壤松软,一下雨就容易发生事儿,你们又是在深山中,要照顾好自己。” 光线在她脸上深深浅浅的印着,她严肃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顾哲闻全部记在了心中:“其实这次把他们拉过来,也是临时起意,趁着夏天天气好搞个特训营。” “照你这么说的话,特训营可能要提前结束了。” “提前结束?”那你…… 徐佩秋盯着他瞧,顾哲闻便解释:“可能会把人带回去,不过我还得和上面商量,看把这批人安置到哪儿。” 剩下的话是机密,顾哲闻没有深入说明,徐佩秋也懒得问。顾哲闻想了会儿:“既然夏天天气多变,你们村里的庄稼收成又好,那到时候我们下山时,我和你们生产队队长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在你们村里练兵。” “若是遇到下雨,还能帮着一起抢救粮食。” 徐佩秋睨了他一眼:“你抢得过来吗?这玉米收完了,马上又要割水稻了。” “没个二三十天弄不完。” “抢粮食只是顺便的,训练才是正经事。”顾哲闻微微一笑。 徐佩秋猜到了他心思的七八分,她狐疑的开口:“是吗?” 许困听出了一点儿门道,他摸摸脑袋:“这是好事儿啊,顾少校,下山以后我就能回家住了吧?” “是。” “那就好。”许困有些高兴,他热情的邀请顾哲闻:“顾少校,我们家房间多,到时候你就来我们家住吧?要是村里的房间不够,我们家还能住人。” “人多热闹。” 最主要的是,徐佩秋以后做事的时候有人帮。 徐佩秋心想,你知道人家心里打的是什么小算盘吗你就敢请人家到家里住。 顾哲闻当然没有不同意的理由,许困单方面引狼入室,徐佩秋都不知道该夸他单纯还是热情。 晚餐丰盛,徐佩秋很久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了,她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吃完后就瘫坐在破旧的老摇椅上不肯动了。许困自觉地站在月光下蹲马步站军姿练习基本功,偶尔还练练军体拳什么的。 顾哲闻拿着习题册,认真检查着徐佩秋的答案,一页一页的看下来,徐佩秋错的地方很少,但也并不是全对。 他弯腰,徐佩秋转动明亮的眼珠子:“人民教师,我坦白,错的那几道题我确实不会。”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徐佩秋抓着他的衣角:“第一次,就不用罚我了吧?” “罚,怎么不罚。” 顾哲闻拿着习题册,双手背在后面,古板又严厉:“今天晚了光线不好,明天再罚你。” “不行,今日事今日毕。”徐佩秋一脸严肃:“说吧,罚什么。” 她一副任他鱼肉的表情,顾哲闻看得笑了,他语气软下来:“这部分你哪儿不懂?” “都不懂。” “行,你坐过来,我给你讲讲。” 徐佩秋从老摇椅上起来,她挪到顾哲闻身边,桌上点着煤油灯,顾哲闻拿着笔,在纸上画着写着,他握着笔的手骨节分明,他一边讲解一边给徐佩秋做示范。几分钟后,顾哲闻低头:“听懂了吗?” 徐佩秋正愣愣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了他在想些以前的事情,模样呆呆的,还有几分麻木,以及几分对尘世的冷漠无情。那双内勾外挑的眼,历经风霜。 顾哲闻心蓦地提起来,他又问了一遍,把徐佩秋拉回神:“要不要我再讲一次?” “顾老师,再讲一次吧。”徐佩秋露出一抹笑,笑得心不在焉,她敛了敛眉心,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 顾哲闻再次讲解,每讲一部分就询问徐佩秋,保证她有跟上节奏,徐佩秋专心听讲之后,很快就理解了。她天资聪慧,人又机灵,实在是个学习的好材料,若不是刚刚她分了心,这些题她听一遍就会。 最后顾哲闻轻轻摸了摸徐佩秋毛茸茸的小脑袋:“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去睡觉吧。” “早点睡,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许困,睡觉了。”顾哲闻又叫了声在前面练习的小孩儿,许困立马蹦起来,洗了手,又用帕子擦干净脸上身上的汗:“好咧!” 三人各回各屋,临睡前,顾哲闻还偷偷给她递了颗糖。 徐佩秋拽紧了手中的糖,心里暖暖的,她故作严肃:“顾少校,不能用糖衣炮弹麻痹人民。” “你这是违法的。” “我哪儿违法了?”顾哲闻失笑,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小主意一个接着一个,让人猝不及防。 徐佩秋抓着糖,对他回眸浅笑:“偷心是违法的。” 木门“吱呀”一声关上,留给顾哲闻一片寂静,顾哲闻摇摇头,他若是真能把心偷到就好了。 不过,现在她能把心房打开一个口子给他看,他也满足了。 徐佩秋送许困和顾哲闻离家的时候,脸上表情平淡,让人看不出异样的情绪来。许困依旧如往常那样叮嘱她:“记得多挣工分,记得下雨天别跑出门,要是没柴火了你就去捡点儿,要是没粮食了你就打开谷仓装一点儿,别装多了,半坛米就够了,免得招人眼……” “知道了知道了。”徐佩秋不耐的打断许困,她脸上笑着,嘴上却不饶人:“你说你年纪这么小,怎么就这么啰嗦?” 许困眉毛竖起来:“徐佩秋,我这是在关心你!” “是是,我弟弟这么关心我,可把我高兴坏了,你看我这嘴一直就没合上,是吧?” 许困这才作罢。 她看向顾哲闻,顾哲闻千言万语只化为五个字:“我很快下山。” 许困接话:“是啊我们很快就下山了,你可别惦记我们。” “惦记你?你以为你是钱?” 许困咬咬牙,忍下了:“徐佩秋,你是不是一天不气我你浑身不舒服?我上辈子真是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才摊上你这么个亲姐。” “这是什么话?你祖宗保佑你,你这辈子才能遇到我这么好的亲姐,我掐指一算,你这辈子的贵人就在你身边。”徐佩秋装模作样的闭上眼睛,伸着手算来算去:“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就是你亲姐,我,徐佩秋,你这辈子的贵人。” 许困才不信她:“我都听说了,你跟其他人瞎说你是什么算命先生,我说,咱们在家里玩玩就成,你可别真去糊弄人,要是被人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