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都是自家人,阿莹姐姐何必同我拘礼,”谢华琅将她的手拨开,由衷笑道:“这么多年了,都是你关照我,现下你出嫁在即,也算是我在谢家,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你呀。”谢莹心中暖意上涌,却没有再拦。 她生的貌美,较之谢华琅的明艳灼灼,是另一种端秀风韵,现下丽妆华服,反倒格外添了几分娇妩风姿。 “好看的很,”谢华琅转着打量一圈,赞道:“叫人都不想错开眼。” 谢莹抿嘴一笑,其余人也是赞不绝口。 谢华琅夸了几句,便想起另一事来了,转头问采青:“明潜呢?估摸着时辰,也该来了吧。” 她早先差人去赵王府送信,说是请世子妃来谢家时,将一双儿女带上,叫她和新人沾沾喜气。 对于赵王府而言,这是举手之劳,同谢家与林家结个好儿,总没坏处。 往深处想,要是皇后真有福气,一举诞下双生儿女,那连带着明潜将来都会有福气。 这样有益无害的事情,他们如何会拒绝。 赵王世子妃也怕届时来不及,今日便到的早些,正同卢氏说话,听人来请,便带了一双儿女过去。 明潜的妹妹名唤明贞,生的玉雪可爱,同哥哥站在一起,真有种金童玉女下凡的感觉。 两个孩子不算轻,但也不算重,谢莹笑着同他们说了几句,便依次抱了抱,旋即又专程谢过赵王世子妃。 赵王世子妃打趣几句,又转向谢华琅:“娘娘不是也要抱吗,现下怎么只干看着?” “原先是打算抱的,转念一想,还是再等等吧。”谢华琅笑道:“离我出嫁还有两月,要是抱得早了,福气散了,那可如何是好?还是请世子妃辛苦一遭,待我出嫁那日,再带他们登门吧。” 内室中人闻言,都笑成一团,赵王世子妃满口应下,气氛极是和睦。 如此过了会儿,外边儿便有人来传禀了,说是永仪侯府迎亲的人来了,正被谢家郎君们拦着,要催妆诗呢,也请内室中人有个准备。 几句话说完,内室中的欢畅之气便淡了些,刘氏有些感怀,有些不舍,最后只汇成一句话:“好好过。” 谢莹含笑点头。 谢华琅旧话重提:“他要是敢欺负阿莹姐姐,便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谢莹笑道:“知道了。”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夹杂着郎君们欣然的言笑声,迎亲的人已经到了门口。 女婢取了金柄玉扇,递与谢莹遮面,她伸手接了,执起遮住面孔,只露出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最后屈膝一礼,向内中人辞别。 珠帘绣幕蔼祥烟,合卺嘉盟缔百年。 离开生活了十八年的谢家,等待她的,是一段全新的旅程。 第83章 相约 谢莹出嫁之后, 她在谢家所留的院落, 自然也空置下来。 嫁娶都是喜事, 自然应当欢喜, 然而谢华琅瞧见那空荡荡的院落, 心里似乎也跟着空落落的。 她有些担忧,悄悄同卢氏讲:“也不知阿莹姐姐过得好不好。” “杞人忧天,”卢氏在自己傻闺女脑门儿上敲了一下,无奈道:“你阿莹姐姐是聪明人,无论在哪儿,日子都不会难过的。” 谢华琅嘴上应了一声,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三日回门那天, 她起个大早,胡乱用了点东西,便去刘氏院中守着了。 刘氏嫁女, 作为母亲,免不得会挂念, 然而见她这模样, 也是忍俊不禁:“枝枝, 阿莹是我的女儿, 可不是你的,瞧你这忧心忡忡的样儿。” 谢华琅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放心嘛。” “枝枝有心了, 叔母替你阿莹姐姐道谢。”刘氏也只是嘴上说笑, 见她这样记挂堂姐, 心里如何会不感动。 许是知道家中挂念, 谢莹与林崇回来的也早,谢华琅对林崇不甚有兴趣,也不看他,先去瞧自己堂姐了。 谢莹这几日似乎过得极好,美目流盼,神采飞扬,长发梳起发髻,更添几分端淑 ,眉宇间也多了些小妇人的娇妩。 谢华琅上下打量几眼,放下心来,打趣道:“阿莹姐姐,你更好看了。” 谢莹听出她话中的揶揄来,却不接茬,只回击道:“等枝枝嫁人了,会更好看的。” 谢华琅闻言莞尔,又悄悄问:“他对你好不好?林家对你怎么样?” 谢莹轻轻抚了抚她的手,含笑道:“都很好,你放心便是。” 午间的时候,谢家人便聚在一起用膳,谢莹与林崇既是夫妻,自然是在一起的。 谢华琅坐在卢氏身侧,偷眼打量那二人,林崇英姿勃发,气度隐含锋锐,目光望向妻子时,似乎略微柔和了些,落座时便先去扶她的手,很是体贴人。 她放下心来。 …… 谢莹成婚之后,日子便陡然间过得快了。 谢华琅在寝室里挂了一本月历,每过一日,便用朱笔在上边圈起来,不知不觉间,十月与十一月便满了。 沈眷秋有时候过去同她说话,见后忍俊不禁:“三娘是在数还有多久成婚不成?快了快了,用不了一个月了。” 论起嘴上功夫,谢华琅还真没怕过谁,目光揶揄的扫她一眼,打趣道:“可不是为我自己算的,是为嫂嫂,现下是十二月,嫂嫂成婚也近三月了,我得好好数着,保不定何时便有小侄子了呢。” 沈眷秋秀面微红,眉目含嗔,羞道:“三娘莫要取笑我。” “不说了不说了,”谢华琅假做畏惧,道:“嫂嫂若是去二哥哥那儿去告状,我可就没办法了。” 沈眷秋两颊飞霞更艳,轻轻啐她一下,不敢再有逗留,赶紧回自己院子去了。 谢华琅见状大笑,第二日进宫去见顾景阳,忽然想起此事,乐不可支,禁不住同他提起。 到了冬月,顾景阳的事情便多了起来,早先征高句丽后所遗留下的诸多问题,再加上年关将至,封笔在即,诸事都堆到一起去了,也唯有谢华琅进宫时,才能略得几分空闲,同自家小姑娘说说话,聊以慰藉。 那小姑娘口上花花惯了,他是知道的,现下听闻,摇头失笑道:“你这张嘴,少有不使坏的时候。” “有吗?”谢华琅浑然不觉:“我觉得还好呀。” “不好,”顾景阳语气如常,目光中隐约有些纵容,轻轻反驳道:“油嘴滑舌,最爱耍嘴上功夫。” 谢华琅正坐在他对面,闻言也不辩解,手撑着下颌,身子略微前倾了点,笑微微道:“陛下,你几时学会过河拆桥这一套了?” 顾景阳有些不解,眉头微蹙,神情中略带几分疑惑:“什么过河拆桥?” “是我记错了吗?”谢华琅想了想,奇怪道:“我耍嘴上功夫的时候,陛下挺受用的呀。” 顾景阳听得怔神,旋即反应过来,俊面微红,板起脸来,轻声唤道:“枝枝。” “怎么了?难道缠着我要再来一次的人不是你吗?”谢华琅没羞没臊道:“陛下大概忘了,那次你喝醉了,趁我睡着,还……唔唔唔!” 顾景阳忍无可忍,终于伸手过去,堵住了她的唇。 谢华琅才不吃这一套,灵活的往后一退,气势汹汹道:“你不想听,我偏要讲!也不知是谁搂着我又亲又舔,大半夜的,羞死人了!” 顾景阳面色更红,起身到她面前去,伸臂握住她的手,温柔的恳求道:“好枝枝,我们不说这些了……” 谢华琅得理不饶人:“明明是你先取笑我的!” “是郎君不好,枝枝不要恼了,”顾景阳好脾气的搂住她,哄道:“后殿已然修葺完了,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谢华琅吃软不吃硬,见郎君姿态如此软,便不好意思再硬下去了,搂住他脖颈,在他面颊上依依亲了一下,笑道:“走吧。” 太极殿原就是天子居所,本是太宗文皇帝在时所建,历经几代君主之后,仍不减巍峨之势。 顾景阳性喜清淡,不爱华饰,入住太极殿后,诸物也未曾再有增添,大气之中更见端肃。 早先谢华琅进宫,他便同未婚的小妻子提起过后殿修葺诸事,谢华琅也不客气,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 皇帝登基多年,惯来克制自持,不爱奢丽,唯一有所偏爱的,也只是那一位在他心尖尖上的小皇后,现下重修宫室是为了哪一个,工部与尚宫局自然心知肚明,更不敢拖延进度,赶在帝后大婚的前一月,便将后殿修葺完成。 已经是深冬时节,天寒地冻,谢华琅穿了大氅,采青为她将带子系上,转身见顾景阳未曾披衣,禁不住道:“郎君,不是说要出门吗?” 顾景阳道:“几步路而已,何须那样麻烦。” 谢华琅同他相交已久,早就发现自家郎君体质远比寻常人好,到他近前去,伸手握住他手,果然正是暖热。 她心中一动,也不拘礼,顺着他手腕往里摸,进了雪色窄袖里边,去摸那结实有力的小臂,果然也比她身上热得多。 她在那儿摸得认真,顾景阳也由着她,周遭宫人内侍不敢再看,纷纷低下头去。 如此过了那么一会儿,还是顾景阳先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将她那只作乱的手抽出来,低声安抚道:“枝枝听话,时辰晚些,无人时再摸。” 谢华琅回过神来,瞧一眼左右人的反应,两颊微热,解释道:“我是想看看你身体的热度是不是跟我不一样。” 顾景阳看了看她,道:“我也觉得是这样。” “……”谢华琅:“我说正经的呢。” “好好好,”顾景阳安抚道:“枝枝说的是。” 采青等人忍俊不禁,亏得是低着头,才没透露出异样来。 谢华琅总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掉了节操,然而这种事本就是越抹越黑的,她有些不自在的道:“九郎,我们走吧。” “好,”顾景阳隔着兜帽摸了摸她头顶:“走吧。” 修葺之后的后殿极尽富丽,廷彤朱,殿上漆,砌皆铜沓黄金涂,白玉阶,壁为黄金釭,函蓝田壁玉,明珠、翠羽饰之。 谢华琅左右瞧了瞧,都没看出什么毛病来,心中喜欢,转向顾景阳,欣然赞道:“好极了。” 顾景阳目光柔和,道:“枝枝喜欢便好。” 谢华琅知晓他近来事多,晨间入宫,用过午膳之后,便想离宫回府。 顾景阳反倒有些不舍,牵住她手,道:“谢家无事,枝枝又何妨留在宫中陪伴我几日?” “道长,你真的变了,”谢华琅笑盈盈道:“从前在道馆里,略亲近些你都脸红,现在竟主动催我留下了。” 顾景阳眼睫微垂,低叹道:“宫阙深深,一个人总会觉得寂寥,若是习惯了,也还没什么,但若是某一日忽然有了相伴之人,便无法再回从前了。” 谢华琅原是同他插科打诨的,现下听他这般言说,禁不住微一怔神,心中暖意上涌,低笑道:“我以后不这么笑你了嘛。” 顾景阳垂眼看她,徐徐道:“由奢入简易,枝枝。” 谢华琅心生甜蜜,抿嘴而笑,他却执起她手,送到唇边轻轻一吻:“我这几日的确事多,枝枝即便留下,怕也无暇陪你,你且回去,等二十七封笔那日,我亲自去接你入宫,可好?” 谢华琅听他话中透露出的意思,微微一怔:“九郎是打算,叫我留在宫中过年吗?” “……到时候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