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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裴无洙现在,心里确实对郑皇后有点哪儿哪儿都莫名看不顺眼的挑刺、找茬情绪,这种情绪很微妙,不好直言,但正是因为裴无洙自己也清楚这点小情绪说不出口,反而更觉得憋得慌了。 “她再有她的道理,也得多少想想我哥愿不愿意吧……”裴无洙没忍住,低头小声抱怨了一句。 真宗皇帝听得眉眼微动,心内一时感慨。 ——多少人不敢直言的事实,反而最后都是叫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子一针见血地随口道破了。 郑皇后做事……却是鲜少有顾及旁人想法的时候,一贯如此,就算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例外。 不管是有多大的道理在,到底这件事还是委屈了太子,真宗皇帝在心里默默思量着,明昱那孩子,绝不是个喜欢用自己的后院来平衡四方关系的人。 这事儿本就是皇后一个人剃头担子一头热,一意孤行地替太子做完了所有的决议,如果到时候太子实在不愿意…… 真宗皇帝就想着如果实在不行,说不得还是要自己出面,劝承乾宫那边妥协退让一步了。 “不过这事儿你可少掺合,”真宗皇帝拿定了主意,还忘不了赶紧警告边上的裴无洙一句,“本来他们母子闹起来就够叫朕心烦了,你要是再敢任性插进去拉个偏架……到时候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就你自己好好受着吧!可别来找朕哭!” “知道了,那是自然啊,”裴无洙撇了撇嘴,蛮不在乎道,“我又不是个三岁的小孩子,什么时候在外面受了气还要哭哭啼啼回去找父皇要讨场子了,您也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你是不会,但有人会啊,”真宗皇帝一看裴无洙这样子就知道他没把自己的话往心里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噎得直哼哼道,“你母妃那个人……你擦破个皮、掉个头发丝,她都再不是个能好好讲道理的了。” ——这话虽然是说得是抱怨,但真宗皇帝那自然而然的宠溺而不自知的语气,怎么说呢,嗯……裴无洙莫名有种自己后面的大牙都被酸倒了的不适感。 真宗皇帝头疼地按了按额角,一想到到时候皇后和太子置气冷战,宓贵妃和小儿子再掺合起来……那场面,纵然是真宗皇帝都觉得要眼前一黑,想溜之大吉了。 真宗皇帝拿手指遥遥指了指长乐宫,又点了点裴无洙,十分做作地哀叹道:“孔圣人诚不欺朕,确实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好好好,”裴无洙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松口许诺道,“我发誓,我哥选妃的事,我半点也不掺合,保证做好后方工作、绝对不拖您的后腿,行了么?” 真宗皇帝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确实是长大了,知道为父皇分忧了。” 裴无洙无言以对。 但让真宗皇帝怎么也没想到的事,他这叮咛到底还是迟了一步、而且说错了人去。 真宗皇帝与裴无洙一路走回长乐宫时,许是承乾宫那边还没有散,宓贵妃还没有回来,他们就先坐下歇息了会儿,吩咐宫人新沏的热茶还没有上来,宓贵妃已经怒气冲冲地领着赵逦文往宫里走了进来。 裴无洙欢快地迎上去,正要开口见礼,谁知宓贵妃见了她,顿时更为恼怒,还不待往内殿走,伸手就一把推了墙边的青花瓷瓶下去,噼里啪啦一阵脆响,伴随着宓贵妃忍无可忍的怒吼:“裴无洙,你给我滚过来!” 裴无洙满头雾水地停住了脚步,站在那儿吓得不敢动了。 赵逦文慌忙上前想替裴无洙先周旋句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恰好真宗皇帝听得外面响动不对,起身绕过屏风出来,奇怪道,“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吼起孩子来了?” “小五又犯什么事了,你别急,慢慢说,别一会儿气得自个儿喘不过气了。” 真宗皇帝先前有意留裴无洙独处说话,就没有坐御辇过来,而是一路步行至此,宓贵妃方才在气头上又没仔细瞧,不知道御驾过来了,此时乍然见到真宗皇帝,情绪一时调不过来,仓皇地别过脸,一抹眼,泪水就这么下来了。 赵逦文见此反倒不好再上前说什么了。 看着宓贵妃的眼泪,真宗皇帝长叹了一口气,一时有些心疼但更有些头疼。——只要一想到宓贵妃方才是从哪里回来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呀,”真宗皇帝放缓了口气,柔声安抚道,“别哭了,你慢慢说,朕人不是在这儿的么……朕给你评评理,绝对不会叫你白白受了委屈去。” 宓贵妃偏过脸拿手背拭了拭眼泪,裴无洙乖觉地捧了宫人洗净拧好的手帕过去,宓贵妃拿起来斜眼觑了她一下,还是没搭理她。 待宓贵妃平静了下心绪,倦怠地闭了闭眼,周围宫人便如潮水般乖觉地退了下去,如此,宓贵妃方才撩起了眼皮,伸手取了自己发髻上的那支缀了一颗极大东珠的发钗下来,冷冷地摔到裴无洙脚下,面无表情地喝问道:“这东珠,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真宗皇帝只远远瞧了一眼就暗暗皱紧了眉头,也同样奇怪地望向了裴无洙。 裴无洙弯腰把那发钗捡起,脑子里一时有些懵,傻乎乎道:“这不是母妃您的发钗么?这东珠,这东珠是我的么……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宓贵妃闭了闭眼,掐紧了手心,极力抑制住自己胸腔内翻滚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