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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无洙瞧出些许端倪,有些厌恶地偏过头,冷冷盯着台上吱吱呀呀唱得热闹的认亲戏,面无表情道:“这里面的丑事还是你亲自去替我父皇做下的吧?” “丑不丑的,端看殿下怎么看吧,”左思源摇头失笑,“左某反还觉得自己是个大善人,出这一手还是救了平远侯府满门呢。” “其时陛下刚刚登基,正是满怀抱负、正要一展宏图之时,新君临朝,自然得要拿人立威扬势,”左思源玩味笑道,“还有什么,比把当年做太子时,那个最后所有长辈都告诉他不可以娶的表妹娶到手,能更好显示地我们陛下君临天下之威的呢?” “既然左右最后都是要把皇后娘娘迎入宫的,”左思源志得意满地笑道,“那怎么迎不是迎?” “用左某的法子,至少可以保证台面上不会闹得太血腥难看,也省得动刀动枪地真闹出人命来,两边都省事,还不够好么?” 裴无洙厌烦地皱了皱眉,一点也不想知道左思源当年到底是怎么“帮”真宗皇帝解决这个难题的了。 裴无洙也无心再继续这个叫她听了就直犯恶心的话茬,只冷冷地掰回正题道:“可即便如此,又能证明得了什么呢?” “你自己也说了,皇后当年差点都嫁到平远侯府去了,有些私密物什往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又想拿它们去证明什么呢,皇后入宫前就失了贞节?这点恐怕我父皇比你清楚得多了……” “殿下啊殿下,”左思源听得哈哈大笑,忍俊不禁道,“您果然是不曾见过现在这位淳化公夫人……您可知道,淳化公夫人而今年岁几何么?” 裴无洙疑惑皱眉。 “不多不少,明年才刚刚好满三十,”左思源也不会真放着裴无洙自个儿在那猜来猜去,果断解惑道,“陛下登基后,平远侯府就渐渐失势了,她是淳化公的继室填房……而她从洛阳嫁到东南去,是十四年前的事情。” ——而东宫太子明年都要满二十了。 “也就是说……”裴无洙的脸色微微变了。 “也就是说,”左思源笑得畅快,得意道,“微臣在王氏陪嫁那里搜出来的‘好东西’,一部分确实是皇后娘娘未入宫时的,还有一部分,可是皇后娘娘嫁人生子之后的。” “但那又能证明得了什么呢,”裴无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镇定,面无表情地追问道,“本王想,皇后应该不至于愚蠢到在与旁人来往的物什上都还能遗漏下什么‘太子并非陛下亲子’、‘本宫入宫后还与外男私相授受’的痕迹吧?” “你手头那些东西,恐怕就连要指证皇后入宫后还和平远侯本人有染都够呛,”裴无洙讥诮地勾起唇角,嘲讽道,“更别提直接将东宫太子钉死在‘狸猫’上了。” “殿下果然聪颖过人,”左思源还不忸怩,直接坦坦荡荡地承认了,“不错,您所言也不无道理,这也正是左某当下最忧心的难题,不过,这不还是有您和贵妃娘娘么?” “很多事情,或许有,或许没有,”左思源笑得玩味,“端看陛下自己如何想了……只要陛下心生了忌讳,也或许就‘莫须有’了呢?” “左大人,”裴无洙听得缓缓露出了在席间的第一个微笑,举杯闲闲道,“您要是这样说的话……那本王现在直接一剑杀了你才是最便宜的。” “殿下啊,”左思源长长叹了一口气,与裴无洙作推心置腹状,“自景宗皇帝之后,仁宗皇帝、当今陛下、乃至我们如今的东宫太子……皆是正宫嫡出、落地不久即被册封,身后的母族外族,亦无一不是世家豪门。” “他们每一个,代表都是世家阶层的利益。”左思源紧紧盯着裴无洙,苦口婆心地缓缓劝道,“如今陛下还在,殿下您尚且还可以依仗着陛下的宠爱随心行事;可等到陛下百年之后,您难道还指望着仰仗东宫太子一辈子么?” “微臣冒昧说一句,在他们那些世家大族眼中,贵妃娘娘的出身就是你们一辈子都抹不去的差异劣势,世家从未真正看得起底下的寒门过。” 左思源摇头叹息道:“待东宫太子继位后,他再也不必顾虑陛下的态度,日后可能重用三殿下、六殿下,甚至是四殿下……他们是打娘胎里天生带出来的世家利益联盟,但是您呢?” “如果李氏下面有子孙出息也就罢了,”说到这个,左思源是真的有些为裴无洙犯愁了,“但您看如今这情势……您难道真指望仰仗着东宫太子从手指缝隙里露出来那么一丁点真假不知的喜爱过一辈子么?未免也太卑微可怜了些吧。” “就算您忍得,”左思源试图一点一点挑动裴无洙深处最隐秘的心思,“您难道也要贵妃娘娘陪着您忍着么?就算您不为自己想想,你也不为福宁郡主想想么?” “您真想等到陛下百年后,您的下半辈子都被郑国公府和郑侯压在底下不得翻身么?” “世家霸权,寒门下层出头无门,”最后,左思源紧盯着裴无洙,沉声总结道,“殿下,这世道,得该由我们来变一变了。” 裴无洙听罢,静默半晌,真心实意地感叹道:“左大人……你这口三寸不烂之舌,没有被派去出使周边列国、游说四方,真是有点可惜了。” ——知道的知道他们这是在密谋怎么用见不得光的法子将正统嫡出的皇太子拉下马,不知道恐怕还要以为他们这是在为“国家大是”而慷慨揭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