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这人长得倒是人模人样，但其实有些渣。

    林秀香还没认识他的时候，就听说了他陆续跟几个女职工的感情故事，好看的男同志，情史丰富些也是可以理解，可理解归理解，林秀香个人是接受不来的。

    后来两人在厂里活动时认识，陈向东就开始追求林秀香了。

    送过沪市时兴的红纱巾，也请领导给做过媒，可惜陈向东在外头名声太响，林秀香不喜欢他这样感情经历丰富的男同志，当下就拒绝了。

    然后正好有人介绍了赵文生，长得斯文有文化，林秀香一眼就看中了，再加上当时介绍人也不清楚赵文生的跟杨小禾那一段，直接说赵文生没有感情经历，林秀香就更满意了。

    后来的事，谁又能提前知道呢。

    “林秀香，去哪里，我送你。”陈向东骑着自行车停在林秀香面前，冲着林秀香笑，桃花眼微弯。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秀香笑着摇头，“谢谢，不过不用了，我去街道办，两步路就到了。”

    林秀香手上拎着饭盒，是去给林母送饭的，街道办就在家属院外的街道上，近得很。

    说完林秀香就绕开陈向东走了，陈向东无奈地叹口气，干脆跳下单车，大步追上林秀香。

    “林秀香，说真的，我不介意你离过婚，我觉得你挺好的，肯定是姓赵的那小子对不起你。”陈向东说这话是真心的。

    他是对林秀香一见钟情的，不是林秀香以为的厂里活动，而是在食堂，厂里搞活动他是故意去跟林秀香认识的。

    可惜林秀香看不中他，陈向东是个洒脱的性子，被拒绝了就算了，何况林秀香很快跟赵文生处起了对象。

    陈向东原以为自己能像以前一样，很快放下林秀香，再跟别的姑娘处对象，但没想到，他居然生生把林秀香放在心里放了两年多。

    原以为这辈子没机会了，结果林秀香居然离婚了。

    这不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么，陈向东也辗转托人打听过，知道林秀香拒绝他是因为他先前的几段情史。

    陈向东觉得挺冤的，他都是奔着结婚去的，但处不下去他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他以前也不知道自己会遇到林秀香呀。

    “我这个人呢，我自己也知道，以前是有点不着调，但这两年我靠谱多了。”陈向东见林秀香只看着他，立马道，“真的，你不信可以去厂里问，其实……我心里一直是惦记着你的。”

    林秀香看了陈向东一眼，难怪这人情史丰富，嘴是真的挺甜，至少诚实地讲，听到陈向东这样说，林秀香心里挺高兴的。

    不过林秀香也就是小小地虚荣了一下，理智始终是在的，心里并不相信陈向东的话，她也不跟他扯别的，而是直接了当地问，“你家里能同意你娶个二婚女人？”

    林秀香是厂职工子弟，但陈向东不是，人家是正经中专毕业分配到厂的，家里父母据说是国家干部，家庭条件挺好的，陈向东本人又出色，就是正常找未婚姑娘，都能好好挑上一挑。

    “我家里听我的，我喜欢的他们肯定不会反对。”陈向东立马拍胸脯，答得十分自信。

    这会已经走到街道办门口了，林秀香闻言笑了笑，真是天真。

    本来不打算理陈向东，但林秀香想了想，走了两级台阶后，站定回头，“等你回家跟父母谈了，再说这些吧。”

    话是这样讲，但林秀香脸上的表情摆明了是不信陈向东的话，说完，林秀香扭身进了街道办的大门。

    陈向东站在原地，他也不知道怎么说，林秀香的样貌跟结婚前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漂亮，但结过一次婚后，好像更有味道了一些。

    她刚刚站在台阶上，跟他平视的时候，眼里有股说不出来的勾人劲儿，陈向东只觉得心脏怦怦怦地，一阵乱跳，完全不受控制。

    回想了林秀香的话，陈向东喜从心起，跃上自行车就劲头十足地往家里蹬，这会脑子里连他跟林秀香结婚要摆几桌酒，请哪些人都想好了。

    林母从来没有上过这么煎熬的班，她强势干练，做了半辈子街道工作，处理了无数家庭纠纷，最自豪的是自己家庭和睦，女儿孝顺嫁得好。

    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女儿会有离婚的一天，今天一来上班，老同事们一个个全部来问了一遍，林母心里焦灼，面上还得笑着解释。

    哪怕她直说了，是她们家秀香过不下去提的离婚，可还是收获的一大波同情的眼神。

    这还算好的，有那平日里不对付的，话里话外明嘲暗讽，只差没站在她跟前说闲话了。

    “妈，我给你送午饭来啦。”林秀香熟门熟路地进了林母的办公室，把拎着的饭盒放到林母的办公桌上，然后找开，“都是我下厨做的，尝尝。”

    说完林秀香笑眯眯地跟林母办公室的人打招呼，都是多年的老邻居，林秀香都是认得的。

    “秀香来了啊，给你妈妈送饭呀，真是孝顺。”

    “好一阵没见，秀香又漂亮了啊。”

    “真是能干，我家丫头要是有香香一半我就放心啦……”

    “……”

    林母下意识地看了办公室从人一眼，大家面上都笑着，至少在林秀香面前，没有露出什么同情异样的目光，也没说什么刺耳的话，林母微微放下心来。

    担心地嗔了林秀香一眼，“不是马上要出差，不在家里歇会，瞎折腾什么。”

    “就是想给你做顿好吃的。”林秀香笑嘻嘻的，挨着林母坐下，给她打开饭盒。

    午饭很丰盛，林秀香做了糖醋排骨，香煎鲫鱼，还炒的个豆角肉沫配一个青菜，防着窜味，都是分开装的，饭盒一打开，饭香味就溢满了整个办公室。

    “这婚结得也还算值当，香香以前可是连蛋炒饭都不会的吧，还是婆家□□得好，怎么就离婚了呢，小赵那个同志还是很不错的呀，秀香啊，是不是因为你不能生啊……”

    “丁四园，老娘撕了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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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林秀香不是头一回见中年妇女打架，像是赵母就没少跟赵文生的大伯母吵嘴打架，但还真是两世头一回，亲眼见着林母上阵撕人。

    拦都拦不住的那种，但架还是要拉的。

    叫丁四园的那个明显打不过林母，不光打不过还骂不过。

    人缘也明显没有林母好，不说林秀香，就是林母办公室的别的阿姨，也都有点拉偏架。

    最后两人被扯开的时候，看着林母一脸打了胜仗的得意，丁四园干脆披头散发被气哭了。

    当然，林母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是真实地干了一架。

    “不过是个赔钱货而已，你还得理不饶人了是吧，何美凤，我告诉你，今天的事没完！”丁四园抹着泪儿怒道。

    林母气笑了，扬起巴掌就想继续抽过去，被拦住了。

    “我告诉你丁四园，你们丁家的闺女是赔钱货，可我们林家闺女却是千金，我闺女受了委屈就离婚，可不像你们家，闺女快被打死了，当妈的连去撑腰都不敢！”林母叉腰道，“没完就没完，怎么地，还想来一架？”

    林秀香开始还想不起来这个丁阿姨是谁，现在听林母一说，立马就想了起来，目光一下子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听这阿姨的名字就知道，四园，园通完，家里盼着第四个结束，五胎该来儿子了，在这样的家属长大，这丁阿姨也是个重男轻女的主。

    这丁阿姨具体生了几个林秀香不清楚，但林秀香记得，她家老三，跟林秀香是同学的那个女儿，叫杨来娣的，跟林秀香差不多时期嫁的人。

    但结婚前没有擦亮眼睛，找了个好酒嗜打的男人。

    因为性格原因，林秀香跟杨来娣不熟悉，但林秀香知道，之后的很多年，杨来娣都过得十分落魄。

    男人因为超生被开除后，就不事生产，家里靠着杨来娣打零工攒钱度日，还养着超生生下的一连串孩子，日子过得又穷又落魄。

    物尽必反，在所有人以为杨来娣就这样忍让着过一生的时候，杨来娣反抗了，她趁男人喝醉酒，送男人去见阎王了，作为杀人凶手，她自然也没有好下场，直接进了监狱。

    剩下几个孩子，婆家不要，娘家不养，据林母说，最后街道安排送进了孤儿院里，十分可怜。

    揭人要揭短，见丁四园脸色跟调色盘似的，林母心里才算是畅快了，什么人呀，还有脸在这里说她家香香的风凉话。

    林母趁胜追击，“我家香香可不是不能生，是忙事业不想生，倒是你家闺女倒了血霉，投生到你肚子里，娘家没个能撑腰的，生孩子还随你！”

    这话就有些戳心捣肺了，丁四园这辈子最介意的就是生儿子难这事，差点没叫林母给气晕过去。

    “妈，算了，咱打赢了就算了。”林秀香把林母拉回座位上坐下，细心地替林母整理着头发衣裳。

    林母轻哼一声，由着林秀香伺候她，她闺女离婚怎么了，有她们当爹妈的在，就是再结再离也不怕！

    问问这满办公室，谁能有这底气！

    要是林秀香给她找个丁四园家那样的女婿，婚早离了，哪能等到现在。

    想到这里，林母不免想到赵文生，昂扬的情绪瞬间就落了下来，赵文生各方面倒都挺好的，脾气好工作好家庭也简单，就是……唉！

    算了，林母摇了摇头，这事不能深想，一深想就心口痛。

    等林母吃完，林秀香才收拾了饭盒准备回去，叮嘱道“妈，你控制控制情绪啊，再打架可没人明目张胆地给你拉偏架了。”

    “小没良心的，我是为了谁！”林母横了林秀香一眼，“路上小心点，钱财放稳当些。”

    带着林父林母的担心，林秀香拎着两箱厂里的灯泡，踏上了南下的旅程。

    这个时候的交通还不发达，明明就是同省不同的市县，光火车就得坐了近十个小时，中间停车两次，晚点了两个多小时。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站在出站口，远远望去城市黑洞洞的一片，几乎没有什么灯光，下火车的乘客只有几个，出站就被等着的亲朋接走，只有林秀香站在出站口愣神。

    说不怕是假的，但也没有那么怕。

    好在火车站旁边就有招待所，把守夜的人喊醒，缴费拎了热水瓶上楼，林秀香先把门反锁拴好，再检查了遍房间，才算放下心来。

    洗了脸简单地泡了脚，连枕头上的油汗味都顾不上，林秀香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林秀香就照着自己笔记本上抄着的批发站和供销社一个个地跑了。

    先是对铺了货的批发站和供销点进行市场调查，了解商品的相关反馈，其余时间，林秀香开始跑没有铺货的站点，了解他们现在进行销售的灯泡是哪里的，跟本厂的比有什么优劣。

    本省现在只有几个大市才通了公交车，像是经济差一点的县市，都是没有公交车的，甚至中巴车都少，很多时候林秀香只能靠脚走。

    八十年代很多县城，基础条件甚至都比不上十年后的农村，有些道路都没有水泥化，天晴灰多，下雨泥多。

    “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在家相夫教子不好吗？何必在外头吃这份苦。”陈县某三级批发站的黄主任一脸头疼地看着第三次上门的林秀香，满脸无奈。

    林秀香笑眯眯的，把厂里生产的灯泡摆到黄主任的办公桌上，“不辛苦，黄主任您看看，咱们灯泡厂的产品可是在展销会上拿过奖的，产品远销海外，质量过硬，220伏的灯泡，咱们就有五种规格，齐全。”

    大概是看到林秀香真的诚心，黄主任这次没有赶人，而是认真听起了林秀香的介绍。

    说完，林秀香又拿出批发站现在销售的灯泡，直接拧下黄主任桌的台的钨丝灯，先装自己厂的，再装批发站现在销售的。

    “咱们不比别的，就比灯光效果，咱们厂的灯，光线自然明亮，但您仔细看看这个灯……”

    “好像有层灰，没那么亮堂。”黄主任自然地接话。

    林秀香点头，换回她带来的灯，“对，主要是光色不舒服，这种光还会导致颜色失真。”

    平时不觉得，这一对比，还真的能看出细微的差距来，黄主任点了点头，但光凭这个，还没有办法说服他在批发站铺林秀香带来的货。

    “还要最重要的一点，咱们厂的玻璃原料配比经过调整，泡壳成本大大降低，进货价咱们好商量。”

    林秀香循循善诱，“您看这马上吃饭的点了，有些细节问题，咱们边吃边谈？。”

    作者有话说：那个说截图的小可爱，你是魔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