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节
开学的第一个月是军训,地点就在学校。 没有防晒霜的保护,大家伙很快晒黑了一圈,看着跟非洲来的一样,大家在互相笑话的同时,舒灵又成了异类。一眼望去她和旁边的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就仿佛不是一个人种。 然而事实上她也晒黑了,只不过有些人一晒就黑还不容易反白,而她本身属于不容易晒黑的体质,加上底子好,晒黑了也比别人原先要白。 不过她不是唯一的一个,李香兰虽然没有她皮肤白,但现在看起来却和她差不多。 舒灵当时没有多想,只当对方皮肤比她更耐晒,而这只是军训期间的一个小插曲,等到正常上课后,大家就把这事忘到了一边,转而关注起周围人的成绩。 虽然大家也攀比穿着啊学习用品一类,但更多还是比较各自的成绩。老师也是一样,更偏爱成绩好的学生,有时还会给开小灶,当然也不乏异类,有钱有势的同学也会被另眼相看。 每个人的学号就是他在班级里入学成绩的排名,舒灵的学号是03,而在她之前的两个人,学号01的是个叫江宇泽的男生,他成绩最好,人也长得非常高大帅气,军训测评成绩也是优,这样的学生可以说走到哪都能发光了。 而比起江宇泽,排在第二的那个人让舒灵有些意外,竟是和她同出一校的李香兰。 虽然她和李香兰不在一个班级,但宿舍里聊天时偶尔也会提到,李香兰的成绩在他们班上只是十名左右徘徊,而舒灵这一次中考的分数是班级第一。 不过凡事都有意外,临场发挥和运气也是很重要的因素,最后关头脱颖而出的例子并不少见。 舒灵奇怪归奇怪,但并没有往深处想,而且很快她就没功夫注意这些事了。 ………… 晚自习的时候,大家都在安静地看书写作业。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出一阵“b——b——”的声音,大家循声朝教室后面看去,就见坐在角落的男生匆匆忙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的黑家伙,手忙脚乱按了几下后,那声音就不见了。 “哇——这是什么东西!”周围的男生立刻扑了上去,把那个叫郝军的男生围了起来。 有人想要伸手抢来看,郝军见了立马护宝贝一样将东西塞进了口袋,一手按在上面,口中不忘警告说:“别吵了,等下老师要过来了!” 可惜同伴们根本听不进去,他们对新鲜玩意特别好奇,非要看一个究竟。 郝军没办法,周围的手实在太多,他根本挡不过来,又怕真的引来老师,连忙“嘘”了一声说:“行行,我给你们看,你们小声点啊,还有谁去望个风?” 听他这么一说,边上的同学立马推了一个平时比较老实的男生去教室门口看着,而其他人则各个双眼放光地盯着着郝军的裤子口袋。 郝军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一声,随后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黑家伙,又在大家面前晃了晃,才说:“这东西叫call机,是我爸好不容易才买到的,看这里有个显示屏,上面的数字就是call你的人用的号码,后面是留言……我看看写的什么,我爸说等下来接我回家,有事。” 边上的同学好奇地想要摸一摸,郝军立马手一缩阻止道:“只准看哦,这东西可贵着呢,要坏了我爸得抽死我!” “得了吧,你爸哪舍得抽你啊——”同学都不信,郝军是家里独苗,全家人就差把他供起来了,而他爸这几年发了财,几乎是他要啥给啥,说要打他,恐怕得先挨他们家老头子一顿打。 郝军瞟了眼那个说话的同学,说:“你猜这东西多少钱?” “多少?”周围的人全都竖起了耳朵,其中也不乏女生。 郝军竖起三个手指头,拉长了调说:“三——” “三十?”立马有人猜了一个数字,这可是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谁想不开会把钱花到这上面,普通孩子还真要不起。 谁知郝军摇了摇头,一副就知道你们猜不着的样子。 大家想到郝军家里有钱,立刻有人转过弯来说:“该不会三百吧?” 虽然是试探的语气,但边上的同学都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气。这时候三百能买的都是大件了,一台14寸黑白,一辆凤凰牌自行车,或者一块手表,这都足以用来在人前显摆了,谁会买个不起眼小东西? 然而郝军还是摇了摇头,这下子没有同学再猜,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手里的所谓call机,谁都没想再去摸一下。 郝军嘿嘿一笑,说:“我可没骗你们,三千,一分不少!”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有人喊了句“老师来了”,刚刚走离位置的同学立马奔回了自己的座位,忙不迭抄起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也不管书是不是放颠倒了。 不一会老师走进教室,跟着一起来的就是郝军的父亲。而就如郝军所说,他父亲是特意来接他回家的。 想到刚刚看到的东西,大家对那个黑盒子又信服了几分,那可比电话方便多了,带在身上随时都能联系到人。 等老师一走,同学们立刻窃窃私语起来,对那东西更加好奇了,可惜价格摆在那里,他们只能望洋兴叹。 “三千啊,我哪辈子才能有三千块钱!”…… 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第一次让大家深切地感受到贫与富的差距,往常听说谁谁有钱,那也只是听过就算了,再没有比切身感受更令人刻骨铭心。 即便是回了宿舍,议论还在继续。 “你们说,郝军他爸哪来那么多钱啊,普通人家好几年还不一定能攒下三千呢!”说话的叫王美丽,父母双职工,家里条件算是不错的,但和郝军家一比,差距立现。 她旁边的女生接了一嘴说:“可不是,我上次花三块钱买了个发卡,还被我妈念叨了一个月,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可惜那郝军成绩不好,听说还是花钱塞进来的。”……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多少有些羡慕嫉妒恨,只可惜自己没有一个郝军那样的爸爸,只能望洋兴叹。 “为什么不行?” 舒灵无意中听到一句抱怨,不由地看向了李香兰,只是对方好像在想心事,并不像跟人说话的样子。 她疑惑地多看了一眼,发现李香兰柳眉紧蹙,双手紧紧地捏着身下的床单,似乎在和谁生气。 可是根本没有人惹她,刚刚也没听她和谁吵架啊? 舒灵心里闪过一抹狐疑,见李香兰警觉地看过来,立刻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 转眼到了周末,因为和齐家人说好每周五回去,舒灵一下课就收拾了书包往公交站台走去。 学校离站台有十分钟路程,舒灵算了算刚刚一班车才开走,索性就放慢了脚步。 回去齐家就像是一件任务,她对齐家人有种说不上来的拒绝,虽说他们已经不再和刚开始一样把她当“客人”那般招待,但舒灵看得出来,他们对她的好只是浮于表面,本质里还是将她当外人的,就好比有一次,她给齐鹏喝了一点自己做的果茶,他们得知后立刻如临大敌,就好像她要毒害齐鹏。想想也是可笑,她要真有那心,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路过一条小巷时,舒灵下意识搓了搓手臂,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冷风,让她背上起了一阵凉意,可现在分明还是十月!她抬眼看了看天空,落日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了金黄,哪怕明日也是一个好天气。 突然间,她耳边传来一道破空声,凭感觉就是冲着她而来。舒灵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就往旁边的小巷里躲去。 哪知就在她站定的一瞬,一个冰凉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第240章 70年代小孤女 舒灵的呼吸不由地一滞。 颈上的触觉令人不寒而栗, 让她想到了毒蛇,冰冷而危险。 但是很奇怪,她竟然感觉到了一丝熟悉,就好像记忆的某处深藏的印记。 背后的人忽然走近了一步,脚步声很轻,让人无从判断他的来历。舒灵心口一跳,却在下一刻彻底放松了下来。 “玹钰。”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片刻的沉默后,身后的人垂首在她耳边说道:“怎么知道是我?” 熟悉的声音里听不出多少情绪,舒灵没有多想,理所当然地回道:“那还用问吗?”她转身想要看他,却意外地撞到了一堵肉墙, 硬邦邦的。 她顺势指了指他的胸口说,“你的心跳声出卖了你!” 说完她抬头看向来人, 几年不见,玹钰又长高了, 还是比她高出两头, 而他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看起来多了几分凌厉, 只是额角的那道疤痕依旧明显, 生生将一副好容貌打了个折扣。 她微微皱了皱眉,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你去哪了?” 玹钰将胸口的手指握住,另一个手轻轻用力将人一带,而后冷冷地开口说道:“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 舒灵一听顿时愣在了那里, 这语气怎么听都不对劲,她心里闪过一抹怀疑,而后直接问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故意躲你吧?” 玹钰抿着唇没说话,他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舒灵没来由地心虚了一下,但这回她真没这个想法啊!她想了想说:“你没看到我留给你的纸条吗?” 果不其然,玹钰疑惑地看着她,一头雾水地说:“什么纸条?” 舒灵回忆了一下,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把纸条放得好好的,绝不可能会掉了。她把当初的情形给玹钰简单说了一下,又再次确认道:“我就放在你的枕头底下,你是没看到,还是真的没有?” “没有。”玹钰十分肯定,“要是放在枕头底下,我就算想不到也能感觉到,但我确定没有,我还去你的房间找过线索,都没有发现。” 舒灵顿时后悔当初没有考虑周到,她十分懊恼地说:“早知道我就把它交给李院长,让她转交给你了。” 玹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抹讽刺:“你的直觉是对的,就算你把信给她,她也不会拿给我。” “李院长她……” 玹钰这会已经想明白其中的蹊跷,原本对舒灵的几分怨气也都烟消云散,他看了眼手表,说:“这会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舒灵想着反正知道了彼此安好,也不急于一时,就点点头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两人并没有继续话题,久别重逢让他们心里各自安定了下来,过去的细枝末节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未来才是需要掌握的。 ………… 舒灵回到齐家时,感觉到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平常这个时候差不多要开饭了,一般李美娟在厨房忙,齐母陪着齐鹏看电视,而齐父就在一旁看看报纸等吃饭。 可今天屋子里的人都围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只有齐鹏跟没事人一样,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学着里面的广告词。 舒灵打了声招呼,就要回房间把书包放下。 但随着她的出现,仿佛某个开关被启动,李美娟立刻跑去厨房忙活,而齐父也坐到一旁拿起了当天的晚报。 舒灵压下心中的诧异,跟往常一样去了厨房帮忙。 但凡李美娟在家,齐母就不会多动一个手指头,用她的话来说,女人就是要操持家务将一家老小伺候好,除此之外还要能干会赚钱,不然就会被人嫌弃。她这话虽然没有明着对儿媳讲,但每每谈起别人家的事,她都会带上这么一句,等于是拐弯抹角地敲打儿媳。 而李美娟的性格说好听点是温柔和顺,实际上却是逆来顺受。至今为此,她的工资还要上交给齐母,有花用开销都得问齐母伸手要钱,而每次齐母都一副恩赐的神情将需要的钱拿给她,一分都不会多给。想当然的,李美娟就算有什么需求,也是能省则省,一来二去钱就省下了,齐母还自认为持家有方。 好在齐母就齐兴国一个儿子,也不存在贴补其他儿女的情况,所以大体上她们婆媳还算和谐。 舒灵不好意思吃白饭,有空就帮李美娟打打下手,但实际上也就拣拣菜、洗一洗,对方连刀都不让她拿,唯恐她失手把自己给切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晚饭出炉,这时候正好齐兴国回来,一家人趁热开饭。 饭后,舒灵回房间做功课,不一会就听齐兴国被齐父叫了下楼去散步。 这会的天气还有几分闷热,又没有空调可以降温,舒灵小房间的窗户一直是开着的。 依稀间,舒灵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就往窗户边靠了靠。然后她就看见楼下几米外的树荫旁,齐家父子正说着话。 齐兴国嘴里含着一根烟,烟头的火星明明灭灭,就如同他此刻飘忽不定的心情。 “要怎么开口,她能同意吗?”说话间,火星猛地闪烁了几下,随即就听一阵咳嗽声传来,似乎是吸得太猛被烟呛到了。 齐父顿时没好气地说:“不然怎么办,要是一直没事那就是她命好,我们养她那么久,可不是白养的。” “你说得对。”齐兴国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他将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丢,又狠狠地碾灭,随后带了一丝狠劲说,“由不得她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