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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节

    戚烟去喊人将水弄出去,她自个也是忙的不行,这期间,宋世贤就躺在床上,侧脸看着她,等她忙完,自己也清洗了一遍,换了干净清爽的衣服,她走进来将蜡烛吹灭,摩挲着去找小榻,结果,刚走近床尾,宋世贤就道,“过来。”

    戚烟怔了一下,还是走近床。

    宋世贤往里面挪了一下,让出床外的位置给她,对她道,“躺这儿。”

    戚烟道,“大少爷想说话,我睡小榻也能说的。”

    宋世贤道,“先躺这儿。”

    戚烟就不多嘴了,手扶着床沿,慢慢躺下去。

    躺下去后宋世贤的声音就从床内飘了过来,他说,“今天看到六妹妹和四妹妹,我很高兴。”

    戚烟笑道,“我也替大少爷高兴。”

    宋世贤不知道是不是笑了,总归心情是好的,他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但不过须臾,又隐隐地叹了一声,“以前我总觉得六妹妹性子顽劣,天天针对柳纤纤,见不得我对柳纤纤一丝一毫的好,我送柳纤纤任何东西她都要抢着要,逮到空就要把柳纤纤欺负一回,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六妹妹那天救我,差点儿连命都没了,可柳纤纤她为了自己,把我推到了万劫深渊。”宋世贤伸手挡了一下眼睛,“我每每想到以前,都觉得愧对六妹妹不止一点点儿。”

    戚烟道,“这不是大少爷的错。”

    宋世贤道,“就是我的错,是我有眼无珠,错付钟情。”

    戚烟在脑海里想了一下柳纤纤的样子,实话实说地道,“如果我是男子,与大少爷互换了身份,我也会为柳小姐倾倒的。”

    宋世贤闷声问,“她真的那么迷人吗?”

    戚烟道,“柳小姐的长相确实是没人比得上,至少在衡州,没人能超过她。”

    宋世贤想到柳纤纤,心口还是抑制不住地泛起了疼,他原是极不愿意提柳纤纤的,一来提及就疼,二来提到柳纤纤就会让他想到曾经的那些窝心事,但后来,也不知道是哪天这个名字就从嘴里蹦了出来,然后就个名字就不再像大石一般压在心底,虽然每每提及的时候还会疼,却没之前的那般裂肺撕心。

    宋世贤道,“她确实很迷人。”

    戚烟笑道,“大少爷能说说你是怎么喜欢上她的吗?”

    宋世贤想了想,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哪天,反正看到她就控制不住的想亲近。”

    戚烟唔一声,应道,“我没喜欢过人,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不过大少爷这般说的,肯定是极喜欢的,既然是喜欢的人,那就不要在心里存了恨意,哪怕她之前做过伤害你的事,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也念在这份爱意,平平静静地对待这个人。”

    宋世贤蹙起眉头说,“我做不到那般大度。”

    戚烟道,“这不是大度不大度的问题,是人品问题。”

    宋世贤顷刻间就扭头瞪了过来,“你在暗讽我人有品有问题?”

    戚烟脸色一怔,立马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大少爷既是喜欢柳小姐的,就一定要保持着这份美好,于你,这是曾经最让你心动的事,不管对柳小姐来说,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可在大少爷这里,你付出过真心,付出过真诚,就不要让这些付出成为你回忆中的负担,恨一个仇人不会伤神,恨一个你曾经最爱的人,会伤神伤心,这在我看来,是很蠢的。”

    宋世贤忍不住的言语讽刺,“你倒是人小心眼挺大。”

    戚烟笑道,“我是明事理儿的人,大少爷明讽暗讽都讽不住我的。”

    宋世贤一阵郁闷,但想想戚烟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他越是把柳纤纤往恨的对立面上拉,他心口就越疼,不把她往对立面拉了,心口就不疼了。

    宋世贤知道戚烟是为他好,不想让他伤心,可不把柳纤纤往对立面拉,难道要把她往心里拉吗?

    宋世贤不会再把柳纤纤放在心中最珍爱的位置了,哪怕他还无法割舍掉她。

    宋世贤觉得宋明慧是早有预谋,专挑戚烟这种人放他身边,让他找不到她的一点儿差错,诚如戚烟所言,她是个明事理儿的人,这样的人,说话做事都有理有据,让你拿捏不到半寸软肋。

    宋世贤深吸一口气,说,“不提柳纤纤了。”

    戚烟道,“那大少爷睡吧。”

    宋世贤道,“我有点儿渴,你去倒点水。”

    戚烟哦一声,起身下床,先点了蜡烛,又拎着茶壶去倒水,倒罢水过来,她直接坐在床边,将茶杯递给宋世贤。

    宋世贤扶着手臂起身,侧靠在床头,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水,那一顷刻间,他看着床边的女孩子,看着她在他要喝的时候问他烫不烫,他的心奇异地就又软又暖。

    忽然间,宋世贤觉得,戚烟本就该坐在这儿,伺候他,关心他,为他操碎一切的心,那一刻的理所应当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宋世贤掩下眉目,不动声色地喝茶,喝完之后将茶杯递还给戚烟,戚烟接过后,放回桌面,一切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而又坦然。

    宋世贤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躺下身子,睡了。

    第179章 在水一方

    宋世贤睡下后戚烟吹了蜡烛,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地爬到小榻上,躺平,睡觉。

    这一夜相安无事地度过,第二天宋繁花醒的很晚,又似乎回到了在衡州没重生以前赖床不吃早餐的坏习惯里去了,环珠和绿佩没在她身边伺候,也没人来叫她,还是宋清娇去饭堂吃饭的时候没发现她的身影,差秋霞去喊,这才把宋繁花喊醒的。

    宋繁花抱着被子,艰难地睁开眼又闭上眼,起床气十足十的暴躁,“我要睡觉,不吃饭了。”

    秋霞小声劝道,“六小姐吃了饭再睡一样的。”

    宋繁花咕哝道,“不吃。”

    秋霞好笑无奈地又劝了几句,实在是劝不来,只好回饭堂去向宋清娇禀复,宋清娇听了,莫可奈何地道,“那就让她睡吧,大概是之前就没睡过一天好觉,这一回来就成了瞌睡虫,你去让厨房备些饭菜放着,等她起来后热了端到她的院里。”

    秋霞笑着应话,“是。”转身就去厨房通知。

    宋世贤慢腾腾地吃着饭,不言语。

    宋阳也没怎么多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宋清娇安排就好了,他一边注意观察着方意瑶吃饭的情况,一边冲宋明艳问,“叶知秋昨晚回来了没有?”

    宋明艳鼻嘴一撇,说,“没有。”

    宋阳道,“回来了记得把他带来我院里。”

    宋明艳应道,“知道。”

    宋阳便也不说话了,只安静地吃着饭。

    吃罢饭,宋阳照常带方意瑶出门转悠,这个时候是五月,琼州的气候最适宜出门赏花,宋阳让霍海去备马车,备好后三个人就坐马车去城郊有名的花村去了。

    宋清娇也想出门逛逛,可想到宋繁花还在睡觉,又觉得不放心,一时犹豫踌躇,拿不定该怎么办。

    岳文成对她道,“六妹妹天南海北刀山火海都闯过,你还替她担什么心?想去哪里玩就直说,我带你去。”

    宋清娇嗔他一眼,说,“在你眼里六妹妹也许是刀枪不入的,可在我眼里,她就是个小姑娘。”

    岳文成笑道,“那这样好了,你把秋霞留下来照顾她,再把我们要去的地方告诉秋霞,若六妹妹醒来想要来凑热闹,就让秋霞带来她,怎么样?”

    宋清娇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便道,“好。”

    转头对秋霞说她想去横峰一带看落屏湖,让她伺候在宋繁花身边,等宋繁花醒了,吃罢饭,想来就带她来。

    秋霞应声说,“小姐放心,奴婢会把六小姐伺候好的。”

    宋清娇对自己的丫环自然是放心的,闻言点点头,跟着岳文成出了门,离开前岳文成亲自去街上买了一些芦柑、酸梅、坚果还有甜糕,让宋清娇坐在马车内一边赏景一边打发着时间嚼着吃。

    宋繁花睡到日上三竿,几乎快到中午了,等起来,就早饭与午饭一起吃,吃罢,神清气爽,从没有这般睡意满意过。

    秋霞看她精神奕奕的样子,笑说,“六小姐这一觉可真是睡的足。”

    宋繁花笑道,“唔,家的味道会让人昏睡。”

    秋霞捂着帕子小小地偷笑,心想,六小姐又长了一年,长的脸皮变厚了,不过,这话她只敢想,却不敢说出来的,她清清嗓子,道,“三小姐去了横峰一带,说是看落屏湖,四小姐和五小姐都追着去了,六小姐要不要去?”

    宋繁花当然想去,但此刻,还有一件事儿需要做,她双手背起来,慢慢地挪开步子往外走,边走边说,“晚点儿去吧,你先随我去一趟杜府。”

    秋霞在琼州也呆了快有一年了,自然知道琼州的杜府,不过,她们宋府是半道搬来的,算是外地人,又是以经商为主,压根入不了上流门阀们的眼,自然与这个杜府没什么来往,秋霞一听宋繁花要去杜府,着实给惊住了,她慢声问,“六小姐要去杜府?”

    宋繁花道,“嗯。”

    秋霞问,“去杜府做什么?”

    宋繁花道,“赔罪,道歉。”

    秋霞越发一愣,满脑壳的不明所以,正想要问赔什么罪,道什么歉,结果,话还没出口,宋繁花倒先一步喃喃出声,带着愁眉苦展的语调,自言自语地说,“莞丝只爱琴,除了琴和曲,大概没什么东西能让她开心了,可江山笑的曲谱她已经学会了,她手中的名琴也多的数不过来,我也没什么更好的琴再拿给她,怎么才能讨她开心呢,哎。”她嘀嘀咕咕,嘀嘀咕咕了一路,直到离了府,走在了路上,还在嘀咕。

    秋霞大概听出眉目了,她侧头往宋繁花脸上扫一眼,小声询问,“六小姐是惹到那杜府的杜姑娘了?”

    宋繁花闷闷地道,“嗯。”

    秋霞问,“怎么惹到的?”

    宋繁花叹气,瞅她一眼后颇为无奈地道,“一言难尽,我现在跟你讲一时半刻也讲不清白,总归是惹了,而现在,我想去赔罪,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大概会将我拒之门外。”

    秋霞眉头一拧,说,“那就不去了,惹就惹了,六小姐又不求她什么,上门赔什么罪。”谁家小姐谁家疼,在秋霞眼里,那杜府的小姐再高贵再触不可攀,那也不如自家小姐矜贵的。

    她说不去,宋繁花哪能不去,她坚定地道,“要去的。”

    秋霞瞪着她说,“照你嘀咕的话来听,你这一趟上门是热脸贴冷板凳。”

    宋繁花揉揉眉头,想到在玉刹阁发生的事儿,她苦笑一声,说,“就是热脸贴冷屁股我也得贴。”

    秋霞一噎,半句腔都发不出来了,心想,作贱。

    宋繁花确实是有点作贱,去了杜府,毫无意外地被杜府的管家拦在了门外,她在杜府门外转了好几圈,再去敲门,依然被拒之门外,宋繁花无奈,跑去找韩廖。

    韩廖看着她,赤果果地说,“你与杜莞丝的关系那般好,你都见不着她,我何德何能见得着?”

    宋繁花抱臂瞪着他,“你别过河拆桥,这很不道德的。”

    韩廖挑眉似笑非笑地说,“你就没过河拆桥了?咱俩彼此彼此谁也别说谁,不过,你想要去见杜莞丝,我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她不会再见你的。”

    宋繁花拧着眉头问,“为何?”

    韩廖从袖兜里掏出一物,往桌上一甩,说,“她还来的,还说,以后她再也不会弹江山笑了。”

    宋繁花侧过脸看向桌子上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她之前离开琼州留给韩廖让他接近杜莞丝的江山笑遗谱,宋繁花脸色微变,有片刻的愣神。

    韩廖看她一眼,叹道,“我也没办法,她因为玉刹阁的事把我也恼上了,你若真想见她,就去找姚宴江吧,他若愿意帮你,你大概还能见得着杜莞丝,若姚宴江不帮你,你还是别上赶着去杜府撞南墙了,撞了南墙也撞不回某个人的回头的。”

    宋繁花一瞬间脸色白变,虚脱脱地坐了下来。

    韩廖心情也不好。

    二人就这般沉默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宋繁花幽喃地开口,“我做错了吗?她有她的立场,我有我的立场,那夜在她房中睡觉,她明知道我对云苏的敌意,却还是坚定地认了我这个朋友,她是聪明人,知道一码事归一码事,不把外面的战火荼毒到我们之间的情谊里来,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她都没计较,为什么唯独这次她这般计较了?因为我设计了云苏?可我设计了云苏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啊。”

    韩廖道,“之前的事与这次的事没法比的。”

    宋繁花不解地问,“怎么就没法比了?”

    韩廖轻抿了一下薄唇,开口说,“你知道因为云苏身份的关系,杜莞丝一直没法堂而皇之正大光明地呆在他身边,而唯一能欢欢喜喜留在他身边的,就是寒云公子这个身份,你不知道她往玉刹阁赶的时候脸上有多欢快,她大概觉得她的幸福要来了,可不曾想,因为你,她现在的幸福以及未来甚至是终其一生的幸福都没了,若云苏不接纳她,她就再也没有靠近的机会,因为寒云公子已经随着玉刹阁一起,绝迹江湖了。”

    宋繁花一听,没恼怒,反而抬起眼,满含戏讽地看着韩廖,“你难道不在趁心得意吗?杜莞丝跟云苏好不了了,你就有机会了。”

    韩廖眉梢一挑,笑了笑,说,“确实,我在偷乐。”

    宋繁花气道,“促成这种局面的人是我,一直给你机会接近杜莞丝的人也是我,把你诱到琼州让你能得见你梦中情人的人还是我。”她猛地嗤一声,说,“或许未来,我还是你的大媒人呢,如今你过河拆桥,小心等我与杜莞丝的关系合好了,我让她不与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