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袁静珍点点头,脸色稍霁。 有了沈书嫣调剂,三个人气氛缓和,接下来也没起口舌冲突。 到了善觉寺山脚下,沈书嫣下了马车,她自忖没有表妹那样惊人的美貌,平时都是不戴帷帽的。苾棠却把帷帽戴得严严实实,主要是怕人看见她嘴角的一团黑药膏。袁静珍也戴了帷帽,和沈书远定了亲,她总觉得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 隔了不远有辆马车停着,看起来比她们早到了一小会儿,一个女子正在丫鬟的搀扶下踩着脚蹬下了马车。 沈书嫣不经意的一眼扫过,脸色大变,她差点叫出声来,这个女子,正是她遍寻不见的桂香! 她不知道把那桂香的画像看了多少遍,绝对不会认错人。一瞬间,她的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这桂香身边只跟了两三个人,她可以让自己的侍卫找个人少的地方直接劫持桂香。或者,派人悄悄跟着,看这桂香现在住在何处?毕竟直接劫持太过冒险,谁知道有没有人在暗处跟着桂香,等探明情况,再周密布置似乎更好。 她心思转得飞快,就听见袁静珍说道:“那是我家里的姨娘,沈妹妹应该不认得吧。” 沈书嫣迅速收敛了脸上的神情,平静地答道:“不认得。我是看她的马车和袁姐姐的有点像,似乎是出于同一府。” “确实都是袁府的马车。”袁静珍并不想谈起这个古怪的小妾,更不想上前去打招呼,她戴着帷帽,想必姨娘也没认出她来,“咱们走吧?” 苾棠也下了马车,“走吧。” 三个人朝着山上走去,沈书嫣并没有回头去看桂香,她怕让袁静珍看出端倪来。 可是,为什么桂香是袁侍郎的小妾?为什么桂香要每个月十五来善觉寺上香?袁侍郎是不知道桂香的底细,还是说袁侍郎就是那个偷偷买走桂香的人?如果袁侍郎就是和桂香、秦英寿联手置郭家于死地的人,那袁侍郎必然是里通外敌,和西荣二皇子有所勾结。 沈书嫣仔细地回忆了一番,上次西荣二皇子来京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为了查郭渊一案,曾经细细梳理过西荣二皇子来京都之后的行踪。当时礼部负责接待事宜,礼部尚书自然不可能事必躬亲,很多事是袁侍郎在张罗,和西荣二皇子的勾结,难道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上次这位二皇子来京都,竟然勾得一个礼部侍郎、一个将军为他卖命叛国,倒也有点儿本事。 既然知道桂香就是袁侍郎的小妾,并且她每个月十五都来善觉寺,沈书嫣也就不着急了。今天就动手本来就太过仓促,容易出现纰漏,不如和郭星锐商量布局一番,等到四月十五再动手。 对于袁侍郎所犯下的弥天大罪,袁静珍应该不知情吧?毕竟她只是个不受宠的嫡女而已。沈书嫣担心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袁静珍,要不是这门亲事是昭文帝突发奇想的赐婚,她都要怀疑袁家是别有用心了。不管如何,这件事不能瞒着哥哥,回去后她就要跟哥哥说一说,至于袁侍郎事发后,袁静珍该怎么办,这事要由哥哥做主。 第86章 不知是不是苾棠去了一趟善觉寺的作用, 反正自从她把从善觉寺求来的平安符挂在母亲屋里, 沈诺岚的孕吐就慢慢好了起来,到了苾棠成亲前, 沈诺岚的饭量变得比平时还要大了。 一家三口一起用了晚膳, 姚世南脸上颇为落寞,他成亲才半年, 宝贝女儿就要出嫁了, 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太短了些。 “爹爹,娘就交给你照顾了,还有肚子里的这个。”苾棠轻轻摸了摸沈诺岚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了, 不知是弟弟还是妹妹。 姚世南的大掌落在苾棠的头上, “棠棠放心, 去了肃王府也别委屈自己,要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你回家来告诉爹爹,爹爹帮你出气。要是肃王待你不好了, 棠棠也别忍着,大不了回来和爹娘一起过。” 苾棠被他逗笑了,“哪有这样说的?”人家不都是教育女儿要相夫教子,夫妻和睦什么的吗。 “三从四德那些是做个样子给别人看的。”沈诺岚握着宝贝女儿的手,“你父亲说的是对的, 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们都不希望棠棠委屈自己, 咱们并不求着肃王什么,不需要棠棠必须留在他身边。他现在是个好的,要是有朝一日他变了,棠棠记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父母的身边,永远有棠棠的位置。” “娘~”苾棠的眼睛湿了,她飞快地眨巴两下,把头靠在姚世南宽阔的肩头,软软地唤道:“爹爹~” 一家三口你拉着我,我靠着你,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啪”的一声轻响,爆了一个烛花。 过了片刻,沈诺岚轻轻推了推姚世南,“你先去吧,我和棠棠再说两句。” 姚世南知道她要叮嘱什么,也不多话,站起来又摸了摸苾棠的头,大步离去了。 沈诺岚拿出一个精美的册子来,苾棠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前世也是有过这么一遭的,那册子是避火图,画得是各种奇怪的姿势,她只匆匆扫了一眼就赶紧收起来了,本以为她不用学习,日后自然就会了,没想到和韩从瑾从未有过那样的时刻。现在想想,她倒是有些庆幸了。 沈诺岚翻开册子的第一页,搂着女儿的肩膀,低声细语,告诉她一些基本的常识。苾棠白嫩的脸颊涨红,身子扭着不肯看,奈何被母亲搂住,她又怕碰到母亲的肚子,不敢乱动,只好匆匆瞥了一眼,嗔道:“娘,别看了,这画的没有萧昱琛好看。”画工不错,工笔细腻,可长相就差萧昱琛太远了,再说,母亲说的她也知道是什么,萧昱琛有时候亲吻时动情,抱她太紧,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的。 沈诺岚吓了一跳,难道女儿见过萧昱琛的?转念一想,小呆呆应该说的是萧昱琛的脸吧。“不看就不看,棠棠看这里。”她又翻开一页,是个最基本的姿势,“棠棠好歹看一眼,要是什么都不懂,可是要吃苦头的。”小丫头什么都不懂,据她所知,萧昱琛也没有通房,两个都是一窍不通,遇到一起可太糟了,怕就怕萧昱琛鲁莽行事,伤到宝贝女儿。 苾棠无奈,忍着羞扫了一眼,一男一女上下叠在一起,面对面相拥,“好了,现在已经看过了。” 她的脸红得都快要滴血了,沈诺岚不再勉强,把册子放在她的枕边,“这是给棠棠压箱底的,记得撞到箱子里,没人的时候,棠棠要自己全部看一遍,知道吗?” 苾棠胡乱地点了点头,沈诺岚又拿出个精致小巧的瓷瓶来,“棠棠,这是我们沈家的家传之物,女儿出嫁时都要带上的,名唤‘青羽黛’,这可不是用来画眉的。” 这个东西苾棠也知道,不过前世母亲并没有在成亲前一日给她,而是等她第三日回门时才交到她手里的,不知为何这一世会提前给了,可能母亲觉得肃王府比起延平侯府更危险? “这是一味毒|药,无色无味,下到饭菜里或者酒水茶水里,就是用银针也查不出来。坏处就是不能一次见效,视身体强弱,可能要三到五次才能把人毒死。”沈诺岚轻轻叹了口气,“我希望棠棠永远也用不到这青羽黛,但是我们沈家的女儿,可以没有害人的心,却不能没有害人的手段,不能想杀人却无计可施。” 女子生活不易,有些人家的后宅可谓是腥风血雨,将来肃王要是纳了侧妃,或者他登上大位,后宫里有了无数妃嫔,难保女儿生活的坏境是一派祥和。女儿娇软可爱,从不主动害人,但要是女儿真的下了狠心要谁的性命,她不能让女儿束手无策。 “这、这即是毒|药,为什么叫‘青羽黛’,听上去还真的像是画眉用的。”苾棠有些奇怪,前世她被这毒|药吓到了,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沈诺岚仔细答道:“因为被青羽黛毒死的人,就是高明的太医也查不出原因,只当是身体不知何故渐渐虚弱,拖上一两个月就断气了,唯有一点,中了青羽黛的人,眉毛根部会有些深青色,极像是青色黛笔画上去的,但却擦拭不掉。”姐姐那里也是有这样一瓶的,她知道昭文帝对苾棠下手,还曾经试探着姐姐能不能害死昭文帝,可惜姐姐话里的意思是否决,也就只好作罢了,毕竟这毒下起来太过麻烦,偶然一次还行,没有姐姐的配合,她自己不可能给昭文帝下毒三五次。 “这两样棠棠都收好。”她把小瓷瓶放到那避火图旁边,又拉着苾棠的手,细细叮嘱了一番,直到蜡烛燃尽,白露进来换了一根新的,沈诺岚才住了口,她不放心地看着宝贝女儿,捏了捏她的鼻尖,“棠棠遇到什么事都别怕,有娘在呢。” 苾棠倒是一点儿都没怕,她觉得怕的是母亲,母亲好像特别不放心自己,完全不像她平时泰然自若的样子,相比起来,前世嫁到延平侯府母亲倒是淡然得多。“娘,别担心,我会常常回来看你和爹爹的。” 沈诺岚看着女儿黑白分明的眸子,那样的清澈明亮,她突然有些怀疑,把女儿嫁到肃王府,究竟是不是一个错误?女儿能适应将来的宫廷生活吗?是不是应该把女儿嫁给一个身世不起眼的人,这样那人就不敢欺负女儿,就像当初她自己嫁给白平昌一样。 事到如今,她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女儿明日就要出嫁,就算想悔婚也不可能了。 “棠棠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沈诺岚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脸,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两个丫鬟提着灯笼一前一后,出了院门,沈诺岚看见了姚世南高大的身影,他并没有离去,而是一直等在院门处。 “怎么不先回,等了这么久?”沈诺岚可是在苾棠屋子里留了一个多时辰,他就在这里干站着等她? 姚世南迎了上来,“天太黑了,我不放心你。”月亮只是个新芽,不甚明亮,他既不放心沈诺岚走夜路,也舍不得女儿,明晚这院子里就没有女儿的身影了。 “有什么不放心的,天虽然黑,不是还有灯笼吗?”沈诺岚嗔道:“你都忙碌一天了,不早点回去歇着,还要在这里站着,累不累?” 听夫人关心自己,姚世南眉开眼笑,一把将沈诺岚抱了起来,“咱们一起回。” 沈诺岚略一挣扎,“快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我突然想起今日的负重训练没做,夫人就帮我一把,让我把训练完成吧。”姚世南哈哈大笑,抱着沈诺岚迈开大步,沈诺岚也是一笑,没再说什么,只把头靠在他健硕的胸膛。 夜深人静,苾棠靠在床头,打量着她生活了半年的闺房。离开父母,她也很是不舍,好在离得近,能常常见面。再说,这一世她还有了父亲,就算自己离开了,还有父亲陪在母亲身边,将来她还会有弟弟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