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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从来都是从口头上开始。 但我还能怎么样,老大已经不出席与BCG间的会议了,我如果也和老黄一样在前冲锋,谁来坐这个阵?凯文似乎看准了这一点,在问及相关问题时,像招呼他的哪个经理那样随意指示我代为回答。他接二连三抛过来的都是十分棘手的问题,平常大家都避之不及,可惜在我的位置,又不能敷衍了事。 这是要借我宣战吗? 我好像没得选。 大会快结束的时候,我已锐气全失,身心俱疲。 他像埋伏已久的狼那样,不疾不徐露出了獠牙,故技重施:“这个数据我记得在上周的汇报中听到过……姚,是你汇报的对吗?可不可以给大家再讲一遍?” 他问的是某个集团大会时用到过的数据,东西是我给大老板准备的,那么久的事,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亏他还记忆犹新。我当即说:“如果可以给我一分钟……” “之前才提过的事你就忘了吗?”凯文的声音略高了几分。 “当然,毋庸置疑地,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数据……”我看也没看他,极快地在电脑里找到了他要的东西,报了出来,“相关的文件我会在会后抄送到各位的邮箱当中,请注意查看。” 凯文慢慢地点着头,展示他的绅士风度。会议室里谁都大气不敢出,我丝毫没敢放松警惕,果不其然,他又有动静。 “我很确定在我办公桌上有一份这样的纸质文件。”凯文缓缓道,抬头看我,“姚,你记得放在哪儿吗?” 我垂着眼皮。 忍一下。忍一下。忍一下。 我极慢地吸了口气,几乎看不出动作,抬眼望他,问:“你希望我去取过来吗?” 我话说得很慢,但确保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了。 凯文没有立即接话。他看了看我,目光一转,又扫过别人,口罩之上有几不可查的得意。末了,他又显露出些许的惊讶,有些意外地说:“不不,当然不。但我希望之后我们能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好的。”我的神色没有变化,态度恭温。 老大的工作交接已经提上了日程。他的总监工作由凯文兼任,具体业务则由我和老黄各自分担,暂未给出明确归属。兴许是考虑到老黄会跟着他跳槽,业务分配很明显地倾向于我:当然放到大老板那里又有另一套说辞,不外乎是如何重视我、看好我的套话。 世上如果有什么万不能相信,那一定是老板给你画的饼。 这周我的外勤特别多,公司的重心主要在人口更多的东盟市场,有的新加坡本土第三方我从没接洽过,都是老大联络。项目负责人要进行更换,再怎么说也得提前拜访,周三这天我一口气跑了两家第三方。 小朋友们先回公司了,我推脱不过去,和一家公司老总吃了顿虚情假意的工作午餐——中午就吃牛排,饶是我也没见过这阵仗。 回程时我略有些犯困,口中还有肉香,连同腹内因高热量而得来的满足感,头脑短暂地感到疲倦。不论火是谁带来的,哪个在森林里探险的先祖,还是传说中的普罗米修斯,人类总得感谢火。而今我们熟知的美味,填满灵肉的脂香,无一不需要火的烹调。 走进电梯间的时候,远远地,我又感觉到一阵热意。大堂入口处有道高挑的身影,穿光泽感几近于无的细腻的棕色套装,不疾不徐朝我来了。空旷的大厅中溅起火星,是她的鞋跟践踏过的土地,是她的倩影,是夺目光彩的余晖,是她活色生香的痕迹。 我按住电梯的开门键,潘德小姐走进来,看到我并不意外。 我们心照不宣,对了对眼神,没有打招呼。门随我的意志合上。 那原来是种很细的亚麻料。也许还混纺了些别的材质的纱线,匆匆一瞥,我没发现她套装上有任何明显的纱结。潘德小姐是真爱穿亚麻啊,偏偏她又能保持线条的工整,好像那原本是盘散沙,但在她的指挥与训诫下竟也一丝不苟了,维持上位者的体面。 亚麻易皱,却也妥帖,有种化攻为守的生活感。从一般印象上来说,这分明是不适合她的,但为何我会在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感觉无比贴切? 她会度假吗? 那不过是她的假面——她只会杀人诛心。 潘德小姐站在电梯间的内侧,半边身体藏在我的身后,那距离已然不可捉摸,唯有紧闭的门陈述着物理距离与情势之差。 在错觉中,她既像是拥抱我,又仿佛将我绑架:好像她遮掩的那一半又全然是未知的,此刻悄悄划过我脊背的,既有可能是她的食指,而一旦不如潘德小姐的意,又会转瞬间变作利器,置我于死地而不为人知。 她怎么这么大胆? 我眯了眯眼睛,瞄着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她就这么有自信刚好找到死角了吗? 透过镜面的反射,潘德小姐将我的一动一静悉数捕捉。笑意从远处渐渐漫上来了,像顶级捕食者玩弄她困兽犹斗的猎物,举手投足间都带有全盘掌控的底气,眼神里藏着好整以暇的漫不经心。 仿佛是枯木的坟地,退路全被土壤中邪恶的种子一点一点拔去,而她恰如幽幽的火种,面对一望无际的树林,提前知晓了它们的溃不成军。 抵在我背后的,不是她的手。 门的世界里波动的,是虚假的反面,是在背的芒刺,是不作伪的浓情,是被规训与职责重重包围的、镇定自若的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