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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皇还是太后时就确立的扬武抑李的国策执行十五年后,由她亲手推翻过去的所为,一手拉着李家人,一手拉着武家人,让他们握手言和。 身在弘文馆的上官婉儿听见朝野上下对这件大事的揣测,心里却泛起淡淡的凄凉,想当初武皇对武家人寄予那样的厚望,不惜斩断李旦和李家人的关系,更不顾太平的思慕杀掉薛绍,甚至在告诫过“不要与任何势力靠得太近”之后,亲手把婉儿推到李唐皇室的对立面去。如今这个要强的女人终于妥协了,妥协于向着李唐的天命,妥协于那些被她一时打压却依然坚定的男人们,妥协于谁也无法抗拒的时间。 可是,天命的传递,人心的向背,真有那么简单吗? 在帝国最受人关注的东宫,有人渐渐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了。 “阿娘!上次做的那件锦衣好漂亮啊!裹儿还想要一件!”东宫的花园里,李裹儿蹭在母亲身边撒娇。 “那可是蜀中进贡的锦,那是给你祖母的。”韦香儿搂紧这个最受宠的小女儿,给她解释道,“天下锦推蜀中为魁,蜀中能入你祖母法眼的贡锦更是一年都出不了几匹,特意赐下给你阿爷,已经是圣恩浩荡了,哪能说有就有的?” “阿爷不是太子吗?太子不是将来的圣人吗?”裹儿急着问,这话一说出口,却忙被韦香儿捂了嘴,裹儿有些不耐烦,伸手扒下母亲的手,嘟囔道,“祖母年纪都那么大了,还挑什么蜀锦做衣服嘛……” “裹儿,休得胡说!”韦香儿少有地斥责女儿,往四处观望一阵,花园里的宫女侍卫倒没有偷偷溜走的,站在那里却更加扎眼。 裹儿这样的孩子不知道,但韦香儿可是领略过武皇手段的,她杀亲废子眼睛都不眨一下,东宫从来就是最不安全的地方。 “阿娘怕什么?妹妹说的不是事实吗?”李重润冷哼一声,也闹起来,“祖母都七十五了,竟然养两个男宠在后宫,还让阿爷小心侍奉。亲孙女要几匹蜀锦都不给,我那天可是看着张易之穿着锦衣在宫里招摇呢!” “大郎!”韦香儿是真的怕了,厉声喝止她唯一的儿子。 “哎呀阿娘!你跟阿兄发什么火啊……”见母亲要动怒,哥哥又坚决不让,裹儿忙拉住韦香儿,一边给重润使眼色,一边把母亲拉走,“阿娘快陪裹儿去看看,那边花开得正好,可以撷一朵来簪呢……” 在房州时总是父亲谨小慎微,母亲挑起整个家的大梁,如今回到了神都,连母亲也畏首畏尾起来,血气方刚的李重润越想越觉得窝囊,一拳砸到石桌上,低着头,眼前却出现了一只纤细的手。 重润抬头,看见少女脸上单纯的笑:“阿兄,我们也出去逛逛吧!” “仙蕙……”重润有些感动,少年越大越叛逆,时常与母亲争执,从来都是裹儿妹妹黏着母亲,仙蕙妹妹来安慰他,重润一抿嘴,反手拉起李仙蕙,“走,阿兄带你出去!把延基也带上!” 李重润有一段时间没有带着李仙蕙出去了。出去看更广阔的天地,在房州是绝无可能的事,回到神都以后,在武皇的安排下,李仙蕙被指婚给了武承嗣的儿子武延基,李重润本是看不起这个败事的魏王之子的,可武延基竟跟他性情相投,打马混迹在神都街市之中,二人倒成了上好的兄弟。 神都的繁华浸润少年心,在这人人心向往之的地方,李重润以皇孙的尊贵身份,享受着房州不可能有的纸醉金迷。 宫中风闻太多,十九岁的李重润勉强能把他去房州之前的故事串联起来了,那是父母从未告诉过他的旧事,重拾起来竟然振奋人心。李重润得知自己原来叫李重照,是天皇大帝亲赐的名字,为避祖母武曌的讳而改名叫李重润。他是天皇大帝亲自指定的皇太孙,一出生就有的显贵,绝不是因为祖母指定父亲做太子才得来的。 “我为什么避她的讳?我的名字在前,她的名字在后,她分明是眼红祖父给我取的名字,故意要拿去的!”重润在酒肆喝了几杯酒便上了脸,胡姬激情旋转的腰肢迷了眼,开始向妹妹和妹夫诉起苦来,“阿爷真是窝囊!他可是承祖父遗命,怕什么祖母?我才两岁,妹妹你才刚出生,就被流放到房州那种地方去,还有裹儿,她还是半路生出来的,凭什么啊!” “就是!”仙蕙还想说什么拦一拦,却不防武延基也被李重润的话挑起了怒火,直声附和道,“旁人总是稍不注意就要触她的逆鳞,阿爷做什么了,受她这样的猜忌,连个‘魏王’的名号也不愿再听见,非要让我做个不伦不类的‘继魏王’,古来哪有这样的名号?” 两个少年还不明白父辈争夺储位的那些事,倒在批驳武皇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只是酒肆语杂,并没人听见这大逆不道的言论,世人更关心同样大逆不道的别的事情。 “听说了吗?圣人在宫中设奉宸府,招揽了一群男妃,如今张五郎张六郎正蒙恩宠,出入连宰相都不放在眼里的呢。” “是啊,咱们这位圣人是千年未有的女人做皇帝,竟然也立起了后宫,她可是有夫之妇,不知乾陵里的天皇大帝怎么想,真是奇闻……” “近来的奇闻还少吗?听说圣人在长生殿与二张行那等见不得人的事,直闹到天亮方休,宫闱之内,一片春色呢……” “圣人不是七十多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