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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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巷子往右一拐,就看见了一家绸缎庄。 陆行舟站在店门口,用眼神示意元宁进去,她终于明白陆行舟的用意。就她此刻穿得这身衣裳,龙氏见了,不知道该有多心碎,外人见了,不知道要传出去多少不堪入耳的闲话。 绸缎庄虽然是卖布的,但也做了不少成衣当作样品挂在铺子里,元宁选了一身鹅黄色的裙衫,料子比平日里穿的差些,但样式差不多,碰到了外人也能糊弄过去。谈拢了价钱,就钻到了后面去换,老板娘很热心,叫了店里的小媳妇进去帮忙梳头。 陆行舟付了钱,对老板娘叮嘱了一番,便站在门口等待。 半柱香的时间,元宁就出来了。 换上这身新衣裳,梳上普通的环髻,她还是平日里的盛府三姑娘。 “走吧。”陆行舟带着她回到刚才的小巷子。 两人上了马,这一次,元宁是稳稳当当的坐在前面的,正庆幸自己不用再窝在陆行舟的怀里,陆行舟双手一拉缰绳,汗血宝马前蹄离地,她顿时往后仰去,又跟起先没什么两样。 她心一横,反正镇子离前山门很近。 然而山门渐渐出现在眼前,陆行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调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陆公子?”元宁小心翼翼的问。 “那边人太多。” 这样啊。元宁顿时觉得有些暖心。 自己失踪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出去了,方才匆忙一瞥,就看见了不少衙差,若是跟着陆行舟这么大摇大摆的骑马过去,只怕不妥。 没想到陆行舟这么细心。 旋即又是哂笑,人家是破案入神的大理寺卿,能不心细如尘么? 好在这一次他们只跑了半个小时就停下,陆行舟这次自己先下了马,然后朝元宁伸出手。 元宁红着脸往下一扑,被他稳稳接住。 “陆公子,这里是?” “后山。” “哦。”元宁点头,从后山回去,自然能掩人耳目。 后山的路与前山差不多,都是一级一级的石阶,只不过因为人迹罕至,石阶上铺着不少青苔。 “跟着我。” 元宁自然没有异议,“陆公子,你的马怎么办呢?” “它自己会回去的。” 元宁回过头,见那匹枣红马果然已经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跑了。 不愧是神驹。 陆行舟走在前面,元宁跟在后面,两人沿着石阶一级一级往上走。 正值午时,日光正当头,但山里的树叶繁盛,重重叠叠像支开的大帐篷。被枝叶漏过来的阳光洒在人身上,不觉得热,又暖融融的,令人觉得舒服自在。许是体内的迷药的药劲渐渐过了,元宁的步伐十分轻松,这几日笼罩在她心上的阴霾,终于被山间的凉风吹散了些。 “陆公子。” “嗯?” “我到底被绑了多久?”元宁一路上都在昏睡,只记得中途吃过几次馒头,料想那些人贩子必不是按照一日三餐给她们吃的。 “三天。” 果然。 元宁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三天,家里的亲人该是如何的度日如年啊。 想到龙氏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元宁不禁为她担忧。 走在前面的陆行舟从头至尾都没回过头,却似乎看穿了元宁的心思。“你失踪那天泓济老头儿就回来了,给你娘开了几副安神静气的药,听说还算稳定。” 元宁顿时心头一松。 “谢谢你,陆公子。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谢得非常认真。 如果不是陆行舟,只怕她已经…… “嗯。”陆行舟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元宁想,他应该只是对破案有兴趣,救自己只是随手为之。 她万万没想到,这一世,陆行舟会是自己的大恩人。 莫名想到赵琰,上辈子是他的爱人,那这一世呢?会是她的大仇人吗? 她不禁苦笑出了声。 “怎么了?”陆行舟听见动静,回过了头。 “没事,”元宁回过神,冲他一笑,“刚才你告诉我泓远大师在照顾我娘的身子,我心里开心,有看着这山里的花草树木好看,所以笑出声了。” “这山中的风景?”陆行舟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划过了几丝涟漪,旋即便是一阵冷笑,“在我的眼里,这里是全天下最丑陋的地方。” “陆公子……”元宁一时语塞。 她没想到陆行舟会突然开口说这些话,没想到陆行舟会对她说这些话。 “陆公子,你从小就在皇觉寺长大,想来是看腻了这里的山了。以前别人也老说盛府的流碧湖别致,我每天都去散步,瞧着没什么新鲜。” “我并不是从小在皇觉寺长大。”陆行舟的视线飘得很远,声音也仿佛从远方传过来,“在我五岁以前,是跟我的娘一起长大的。” 跟他的娘? 关于陆行舟的传言,一向都说他是大国师泓远唯一的弟子,别的身世就再没有了。元宁一直以为,他应当是国师收养在寺里的孤儿,刚才她提到龙氏,所以让陆行舟想到自己的娘了吧。 “那你娘,她出事了吗?”元宁小心翼翼的问。 “谁知道呢?她把我扔在这山里,便消失了。” 陆行舟的眼睛,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变成了往日那种看不出悲喜的模样。 区别在于,平时元宁看到这眼神,会觉得害怕,但现在,觉得有点心疼。 “那你娘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别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在我娘眼里,我这个儿子并不如其他的事重要。” 元宁默默听着,心中有些感同身受的惨然。 “其实,我爹也是这样的人。” “盛先生?”陆行舟有点诧异。 “嗯,是的。虽然他是一个很好的爹爹,可是,在他的心里,我娘、我哥、我姐还有我都没有他的学问和他的自由重要。在他的心中,陪着家人,哪里比得上游历山川和四处讲学。” 还有些埋在心底的话没对陆行舟说。 爹爹当初辞官就是率性之举,如果他真的把家庭子女摆在第一位,就不会丢下一切挂冠而去。 哥哥和姐姐前世的婚事,其实都是低娶低嫁。 如果爹爹仍然在朝中官居一品,姐姐和谢檀的婚事,其实大有可能。 越想越觉得难受,元宁决定换个话题。 “陆公子,先前你来救我的时候,射箭的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 “嗯。” “他可真厉害,就靠他一个人就把那些人吓得立即放人。” “嗯。” 真冷淡啊。 换做平时,或者换成别人,元宁绝不会再费劲跟他搭话,可人家陆行舟刚刚才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她呢! 再哄哄这可怜孩子吧。 “那咱们跑掉了,你那个朋友会不会有危险呢?” “不会,他是条泥鳅,连我都很难抓住他。” 总算多说了几个字。 元宁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成就感,仿佛令陆行舟开口说话是天底下最难的事。 “他没事就好。” “我也只是推测,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不会说假话。” 元宁笑:“你的推测也是准的,我哥哥以前就说你料事如神,什么案子都能破,简直是个神算子!只要是你肯出手,就没有难得住你的事。” 这话听着像是恭维,实际是元宁发自内心的话。 前一世,陆行舟就有这个名头,一点没夸张。 “我不是什么神算子,只不过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是有迹可寻的,我只不过把这些痕迹都找到了。” “那你找我的时候,也是这样吗?”元宁问,“我跟他们呆了三天,也只知道他们要把我卖到江南,给一个什么徐大官人。” “哦?” “我只知道这些。” 跟那伙人人贩子接触下来,元宁能感觉到,他们绝非普通的歹人,不仅艺高人胆大,居然还会作画。 “嗯,他们比一般的犯人狡猾,一路上使了各种花招掩盖行踪。” “那你能追上来,还不算料事如神?” “那你呢?”陆行舟望着元宁的眼睛,反问了一句。 “我?”元宁没大明白,“那我什么?” “我救你的时候。”陆行舟提醒道。 “嗯?”元宁依旧没明白。 “算了。”陆行舟转过身,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