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慕爸爸一句话,把慕清说的眼泪都掉下来,心被剜了似的痛。 她知道,此刻慕爸爸的心才像是被她剜了一样痛。 慕爸爸是个非常重视家庭,非常重视子女亲人,是个非常感性的人。 这一点慕清和他很像。 可慕清还是抹了抹眼泪,哽咽地说:“爸,对不起……” 她真的不能留下来,在家住一个晚上,她怀孕的事能够不被拆穿,可是多住几天,四个月的肚子虽然不算大,但脱了羽绒服穿着毛衣还是能看出来的,尤其是侧面看。 她难以想象父母知道她怀孕后会发生的事,要么是坚决让她打掉,要么就和柳尚林复婚,而这两件事都是她不能接受的。 前世也是如此,在她怀孕之后,一个个轮番上阵,苦口婆心的劝她以孩子为主,不要离婚,事实上,他们都将她说的离婚当做小孩子不懂事的戏言,没有一个人当真,全部沉浸在她怀孕的喜悦当中。 尤其是知道她怀相不好,随时可能流产的时候,更是将她当珍稀动物般供起来,生怕她有一丁点的闪失。 她再说离婚,别说老妈对她一阵训斥,就连老爸,也非常不赞同她,和她妈一起训斥,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那时候她对这肚子里的孩子是没有半点母爱的,除了处于女性的本能回去保护肚子里的她,但对于这个生命本身,她是很烦很排斥的。 但生命本身又是很神奇的,她那么烦的小生命,在出生以后,她却比谁都爱她。 慕爸爸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劝她:“清清,别走了,赶紧回家,还有四天就过年了,你这样走了,我和你妈整个年都要过不好了。” 慕清是用尽全部的力气,才扼制住自己那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好。” 她没有说话,挂了电话。 慕爸爸再打,她已经不接了。 她没办法再听慕爸爸的声音,她怕她听到之后,就又会像前世一样,再多的决心都融化在父母的哀求声中,亲情与她是港湾,同时又是最牢固的球笼,将她团团囚住,不得挣脱。 这是她的弱点,她知道,却无力挣脱。 她闭上眼睛,整个人像筋疲力竭一样靠在椅背上,单手蒙住眼睛,也蒙住要落下的泪。 席瑞安默不作声地抽了张纸巾给她,她擦了擦眼泪,笑着叹气道:“唉,我爸有时候真的很烦,总是喜欢拿他们那一代的价值观往我身上套。” 她侧脸朝席瑞安笑了一下:“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却从不肯听听我自己的想法,总把我当小孩子,凡事需要他们帮着做主,认为他们的才是对的,只要我一反对,他们就痛心疾首。” “关键是,他们是真的觉得在为我好,真心在为我打算,没有一点私心。”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如果真的说有什么私心的话,大约也是私心希望女儿能够一生平顺,无病无灾。” 席瑞安伸手在她手背上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很快收了回去,不到两秒钟。 这是个有些亲密却又没有太过的举动,慕清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笑了下,“没事,我就是泪点低。” 慕爸爸在打电话女儿一直不接的时候,那真是气狠了。 护短的他还不认为这是女儿的错,将错误全部归结到柳尚林身上去了,要不是柳尚林突然来了,女儿怎么会走?要不是躲他,她怎么会年都不过就吓跑了? 她以前多乖多听话? 慕爸爸简直气炸了,连送客人的心情都没有了,一个人坐在后面生气。 慕妈妈和慕辰、陈曦站在门口送客人,还有人不停的和新娘新郎合影。 他们正要和两家父母一起拍个全家福呢,发现慕爸爸不在,“爸哪儿去了?客人要走了,他怎么不在?清清呢?赶紧把她叫过来拍全家福啊。” “这人,怎么一个电话还打不见了。”慕妈妈也觉得很奇怪,叫了堂弟:“韬韬,快去找下你三伯,再看看你清清姐在哪儿。” 慕韬连忙拔腿去找。 他才十二岁,半大少年,精力旺盛,速度极快,很快在一个小的休息室里找到正坐在生气的慕爸爸。 慕爸爸在里面坐了大约五分钟,正要起身出来,就看到慕韬喊他:“三伯,三伯娘喊你过去拍全家福了。” 慕爸爸生气地说:“你清清姐不在,拍什么全家福!”少了一个人,那还叫全家福吗? “清清姐哪儿去了?” 慕爸爸生硬地说:“她跑京城去了。” 慕韬不解,怎么马上要过年了,清清姐还去京城呢? “她去京城做什么?” “还不是那柳家柳尚林,好好的跑来做什么?把我们清清吓跑了!”慕爸爸伤心的都要流泪了,他真是越想越伤心,女儿竟然连哥哥的婚礼都不等结束,就撒腿跑了。 这要不是儿子婚礼,他简直想把柳尚林抓住打一顿! 慕爸爸心里虽然难过,但走到人群中后,已经是一片高兴的模样,只是眼圈有点红,被他的老同学们拉住取笑道:“你个老慕,这儿子结婚马上要抱孙子了,高兴的眼睛都红了。” 慕爸爸也哈哈笑着说:“那肯定的,高兴的。” 不光是慕爸爸,嫂子陈曦的爸妈也是红着眼圈,陈曦的妈妈又是高兴又是伤感,尤其是在婚礼仪式的时候,看着丈夫一步一步的领着女儿走向慕辰时,陈曦妈妈的眼泪那是哗啦啦的,止都止不住,主持人将新娘妈妈叫上台说话的时候,她是一边落泪一边笑一边说话,陈曦爸爸的眼眶也是通红。 从头到尾就只有喜气没有伤感的,大概就只有慕妈妈了。 慕妈妈心思没那么细腻,又少思,看到慕爸爸过来赶紧拉着他过来合影:“你跑哪儿去了?一个电话打这么长时间?”没看到慕清的慕妈妈向后面张望:“清清呢?” 慕爸爸气道:“别找了,清清看到柳尚林,吓得跑京城去了。” “什么?”慕妈妈也愕然了,“这不是马上过年了吗?她跑京城做什么?她人不是刚才还在这?” “刚走的,我打了十几个电话,她都不接。” 慕妈妈也生气了。 他们都很不能理解慕清的这个行为。 慕爸爸合影完后,在没人注意他的时候,黑着脸看了眼人群中正在和慕家亲戚们高谈阔论意气风发的柳尚林,心中越发气闷,真恨不得将他轰出去,尤其是见柳尚林还以新娘新郎姐夫的身份对客人敬酒,慕爸爸更是生气,在柳尚林敬酒的时候,直接大步走过去站在他和客人的中间,笑着对客人们说:“不好意思,让外面的人混了进来,这人我们不认识,打扰到你们了。” 柳尚林赶紧亲热地叫道:“爸……” 他丝毫不避讳的用附近几桌的客人都能听见的声音沉声说:“别叫我爸,清清已经和你离婚,嫁妆和彩礼都交割清楚,今天是我儿子婚礼,你在这混吃混喝我也不赶你,但还请你以后不要再打着我们慕家的名义做事。” 现场虽然已经走了一批客人,但还有一多半留在席上,都是与慕家关系更为亲近的客人。 慕爸爸这段话一说,所有人都听见了。 这是当众直接将他和慕家撇开了。 柳尚林看到刚刚结识的几个人此时都目光冷淡了下来,心里慌乱,连忙笑道:“爸,这都是误会,我和清清只是小两口吵架……” 慕爸爸正因为慕清的突然离开正憋了一肚子火呢,闻言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没见过哪家小两口吵架,父母会带着十几个兄弟来媳妇娘家讨要礼金,把媳妇嫁妆全部退回来的! 别说我慕家本来就没收你们柳家一分钱礼金!就是收了,现在嫁妆已经全部退回,你们本身也没有领证,不论是法律婚姻和事实婚姻都已经交割清楚,清清和你已经没了关系,以后你少来我们家!” 柳尚林道:“爸,之前是我不对,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打算买个房子,写清清的名字,我知道之前让清清负担了半年我们的生活费是我不对,可是您知道,清清和我裸婚,我们连房子都没有,我心里难受啊,我就一直希望能够清清买个大房子,可h市的房价您知道,在全国都排在前列,我虽说十八岁就出来工作,也是这两年才有些了积蓄,我是想着清清的工资先做家用,我攒钱买房。” “我本来是想把钱攒够,给她一个惊喜才没有告诉她,哪知道让她误会了。”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入情入理,别说其他不了解柳尚林的陌生人,就连慕爸爸都没有怀疑。 前世也是如此,他总是有这个能力,将自己的自私和算计,说的大公无私,说的有情有义,将自己的劣势转为优势。 在看待形式随机应变这一块,他确实很出众。 但如果慕清一直都不说,一直都默默承受,那么他也会装作不知道,更别说买房写她的名字了。 他总是能够压榨别人的劳动价值,一直压榨到榨不出来汁,别人反抗对他的情形很不利了,才会做出些许的改变,然后将舆论全部引导到他这边。 可惜,今生和前世有个不一样的地方是,今生慕清和他是真的分的干净了,连嫁妆都退了回来,柳家人的嘴脸慕爸爸看的清清楚楚,慕清怀孕的事,慕爸爸慕妈妈更是不知,不可能再存在慕爸爸慕妈妈帮着柳尚林劝她不要离婚的事。 慕爸爸道:“现在说这些都迟了,两家既然已经撕破脸,我是不可能再将女儿嫁给你了,而且我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让清清见到你就逃。”说到慕清回京城的事,刚被柳尚林带到沟里去的慕爸爸又火了:“要不是你……”清清不会连在家过年都不敢,匆匆忙忙就走了。 只是现在人多,慕爸爸到底没有说出来,只道:“你走吧,既然已经两清了,以后别来了。” 柳尚林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为了家拼死拼活想给老婆一个安稳的家的好丈夫,不死心地问:“爸,那您能告诉我清清在哪吗?就算要分手,有些话我还是想当面和她说清楚。” 他以退为进地道。 “清清,你还有脸说清清。”慕爸爸气的指着他的鼻子:“就是因为你来了,清清吓得立刻就走了,回京城去了!要不是你,她怎么会年都不敢在家里过?” 终于从慕爸爸这里把慕清的下落给套出来的柳尚林震惊了:“什么?京城?清清去京城了?” 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慕爸爸也不再瞒着了,他走到无人的休息室里,“你也不要去找她了,我看她这回是铁了心要跟你分手。”极少抽烟的慕爸爸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她几个月前就去京城了,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她也没和我说。” 抽了两口,慕爸爸又把还剩了一大截的香烟扔到地上,用脚踩了踩,再捡起来扔到一旁垃圾桶去。 他不再理睬柳尚林,大步往门口走去。 此时客人基本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酒店大厅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些慕家的人在做后续的工作,把订酒店的尾款付了。 柳尚林被慕爸爸的话震得有些失魂落魄,马上上前追问道:“清清是不是刚走?” 问完不等慕爸爸答案,他就连忙跑了出去,开车往高铁站赶。 第22章 如果去京城,慕清就只能从这里坐高铁h市,再从h市坐飞机去京城,这是最快的路线。 他一路风驰电池,汽车马达发出轰轰巨响,遇到红绿灯前面有车的时候,他啪啪一直狂按喇叭,前面的人车子发动慢了两秒,被他超车到他齐平的位置开窗指着鼻子大骂:“你tm会不会开车啊?能不能开快点?” 然后一脚油门踩下去,疯狂的往高铁站赶。 慕爸爸刚才说了,慕清是看到他才走的,也就二十来分钟,现在去高铁站应该还来得及。 再遇到红绿灯,他根本就不管,直接踩着油门就飞奔而去,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绿灯,等到了高铁站停下车子就往里面跑,先是跑到售票大厅去寻找,没看到人,又拔腿往检票处去找,一边找一边看临水到h市的高铁发动了没有。 看到还有二十分钟就有一趟去h市的车,他连忙往候车室冲,但是去候车室是要检票的,他没有票被检票人员拦了下来,气的他对检票人员大发脾气,“你们领导是谁?我要见你们领导,我要投诉你们!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耽搁了你们赔得起吗?” 可他无论怎么说,检票人员都不放人,还请了保安过来,他刚才还嚣张的气焰顿时消散,虽然还是着急,可语气缓和多了,还和领导套着近乎,说:“慕盛阳你们认识吧?土地管理局局长,我四叔!” 接着他曝出一连串县城各个可能用得上的政府官员的名字,全是他亲戚,要么就是他兄弟。 名字都是真的,但是不是和他真有关系,那些人也不能打电话一个一个去验证,但看到能如此熟稔的报出这么多领导的名字,也让这个小领导对他很是忌惮,见不是什么大事,经过安检之后,还是将他放了进去。 此时离发车只剩下不到十分钟了,他更是心急如焚,到处找。 * 慕清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将车靠背往后调,靠在上面睡觉。 车子慢慢行驶,偶尔有颠簸,特别好睡。 中途她醒来两次,看到高速上一排排驶过的婚车感叹:“今天结婚的人可真多。” 心里却在想着,她爸估计要被她气死了。 到了h市,两人并没有马上回家,在经过一个大超市的时候,慕清突然想到,马上要过年了,两人家里冷冷清清,连年货都没准备,吃的东西也少,连忙指着窗外的超市说:“哎,等等,我们去超市买点菜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