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许约愁眉:“我亦得消息,高峤数日前派高胤去往江北,似要调庐江两万兵马去往巴郡为援!单单李穆,或许不足为惧,再加高胤,恐怕就难说了。高胤能征善战,手下兵多将广,二人联合,即便兵力不及袁节,胜负恐怕也有一争!” 许泌惊讶,随即冷笑:“世人皆誉高峤风度,唯我知他沽名钓誉、老奸巨猾!他若真心援助,起先为何只派三千兵马?如今不过是看胜率大增,借机替自己延揽人心,挽回先前嫁女所失之颜面罢了!皇帝纵然不喜,又能奈他如何?” “兄长,倘如此,我等该当如何?万一高胤增兵取胜……” 许泌沉吟了片刻,冷冷地道:“那就半路拖住高胤人马,叫李穆等不到他到巴郡!” 许约眼睛一亮,面露喜色,点头:“弟知晓了!这就去安排!” 许约匆匆离去。许泌拈着颌下几缕黄须,在屋里慢慢踱步了几圈,自言自语,冷冷地哼了一声。 “李穆啊李穆,叫你侥幸胜了一仗,这接下来的仗,我看你如何再打!” …… 涪水东岸,元城外的那片平坦旷野地里,一片连营,绵延伸展。 巡逻士兵手执长槊,在军营里来回走动,迎头遇到,便相互报出今日的切语口令,以防奸细混入。 辕门之外,排了一条长得几乎看不到尽头的蜿蜒队伍。 从半个月前,夺下元城开始,每天就不断有巴人为复国而前来投军。今日亦是如此。等着分配的功夫,这些人侧耳听着正从辕门里随风传出的士兵操练的震天口号之声,仿佛受到了感染,个个面露义勇的激动之色。 这支军队,发三倍于寻常士兵的粮饷,允诺以人头封功,李穆身为主帅,战中身先士卒,战后和兵丁同锅食,同操练,那日丹渠一战,震动四方,迅速赢得了上下敬畏。 但这支军队,同样也有着无情的铁律。弓弩营、重甲营,冲锋营,步兵营,分阵列队,从早到晚,在军官的呼喝声里前进后退,横槊刺杀,稍不留神,便是毫不留情的军棍和皮鞭。这样的天气,个个操练得挥汗如雨,却无一人胆敢松懈。 克爱克威,在李穆的身上,体现得可谓淋漓尽致。 …… 中军大帐之中,李穆居中,郭詹、孙放之、戴渊、原宿卫营统领李协、广陵军统领范敦以及十几个副将,分坐于他的左右。 人人面色肃穆,帐中气氛,更是异常凝重。 袁续大败的消息传到梁州,袁节大怒,留军力镇守梁州,自己亲自披挂,统领人马赶赴巴郡,报仇雪恨。 数日之前,袁节大军浩浩荡荡开来。袁军在涪水之西,李穆在涪水之东,隔着冬季的枯水浅滩,双方相互试探,小战过几回。 昨夜探子来报,袁军这两日铺排阵地,布列阵型,似要择机过滩,对元城发动全力进攻。 李穆的两道目光,扫过帐中每一个人的脸。 “袁节依然号称十万人马,然除去首战被歼实数,加上留守梁州之人,料他此次开来,最多五万人马。不必过于惧怕。” 孙放之抖着满面须髯,大笑,笑声浑厚,几震动帐顶:“极是!我们如今也有将近两万人马!和他斗上一场便是!来一个,我杀他一个!” 戴渊神色却依旧凝重,摇头。 “非我灭自己威风。乃是后进的这些巴人新兵,空有胆气,大部分却不曾打过仗。这些日虽加紧训练了,但也只能尾随在后,聊胜于无,恐难胜任恶战。” 李穆颔首:“不错。故不可叫袁军准备齐全后过滩冲击我方阵地。以少对多,以弱对强,一旦失守,军心必散。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打乱袁军部署,险中或可求胜。” 大帐里沉默了下去。 “敢问都督,可否明示,如何部署?” 宿卫军统领李协,如今对李穆可谓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以两万战斗力参差不齐的人马,主动攻击对方那五万士卒,便是李协,也充满疑问。 他的疑问,亦是帐中所有人的疑问。 十来道目光,齐齐投向帅座之上的李穆。 “袁节军队,以火石弩阵为依靠。逢战,先必以火石弩阵开路。待敌军前锋死伤惨重,军心不稳,再尽数压上,往往战无不利。我已定下作战计划,但此战,关键是先破其火石弩阵。破阵,则破袁军士气,我军趁势反攻,事半功倍,胜算大增。” 众人点头。方才凝重的气氛,终于有所缓解。 孙放之将胸脯拍得咚咚作响,抢着道:“李都督,我愿为敢死,带领兄弟去打头阵,必要占领滩地,破其弩阵!” 郭詹等人,也纷纷响应。 李穆道:“此战,我亲自领人上阵!” 他话音落下,帐内陡然安静了下来。 连先前一直没有开口的范敦,也目露诧色,看向了他,欲言又止。 袁军火石弩阵之猛,从前他便有所耳闻。数日前那几场小战,更是可见一斑。 不过只是试探作战而已,当时便已火石满天,箭弩攒射,逼得前锋寸步难行,威力之猛,令人惊悚。冲锋士卒死伤过半,那些侥幸退回的士卒,身上所中之火毒,惨不忍睹,有些今日还躺着无法行动,谈之,无不变色。 “万万不可!” 戴渊立刻摇头。 “都督尚要坐镇全局,怎可以身犯险?我愿领敢死先锋,抢滩破阵,为大军开路!” 郭詹孙放之也抢做先锋。 李穆微微一笑:“我带放之兄同行。你与郭大兄,我有另用。需你们带领人马,待我破阵后,从左右侧翼杀入敌军阵营,将其断开,令首尾不能相顾。此任务艰巨,旁人我不信任,非你二人莫属!” 两人还要再争,李穆神色陡然变得严峻,制止了争辩,两道目光扫过众人,起身道:“此事如此定下,不再更改!大战在即,你们照我指令各自行事。若有违犯者,军法无情!” 众人不敢再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