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挂水

    7月7日，学校暑假，图书馆人丁冷落。

    因为要提前毕业，黄想梅和赵自强一起在图书馆自习。之前的邓玲玲风波之后，黄想梅因为在颤音上露了脸，也火了一把。而她和赵自强自习的桌子，也被同学们围观了一段时间。幸好，国子监毕竟是顶级学府，学校的牛人也不止赵自强一个，只是半个月的功夫，两人的身旁又恢复了平静。

    蝶式期权的计算模型，关键是风险因子的界定……

    揉揉有些发涩的眼睛，黄想梅抬起了头，想看看对面的少年。和这位一心沉浸在数学世界的天才不同，从监生班结业的她选择了当今大热的金融专业，想要多挣些钱。她家庭条件一般，也不可能像赵自强那样开公司赚钱，如果走数学或者其他基础学科，实在是无力在这个日益昂贵的社会生存。

    然而，赵自强的样子再一次让黄想梅来气。这个少年正半闭着眼睛，往自己的嘴里送巧克力。他的眼神朦胧，目光虚浮，似乎根本没有焦点。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在想什么。黄想梅看着他那么坐在那里，吃，思考，吃，思考，不禁有些怀疑，自己这么辛苦的学习，对面却这么优哉游哉，他们真的是一个物种的么？

    在心里鄙视了对方一番，黄想梅决定把注意力重新放在自己面前的书上。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咚的声音。对面的少年，刚刚还好好的少年，突然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人事不省。一块吃了一半的巧克力被他握在手中，斜斜的靠在头部一侧，沉默着。

    “赵自强？”

    黄想梅轻声唤了一声，发现少年没反应。这时，周围已经有几个人在看向这个方向。刚刚那个声音实在太大，完全不像是正常的声音。黄想梅下意识的伸手去试了试赵自强的鼻息，发现他还有呼吸，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之后，她才意识到，这人怕是出问题了。女孩伸手摇了摇男孩，发现他完全没有反应，立刻掏出了手机。虽然不知道赵自强出了什么事，但是这种时候，时间就是金钱，她必须尽快把医生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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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自强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还是熟悉的输液袋。一个一个小小的气泡从输液袋中的枕头缓缓上浮，在液面上聚集起来，像是一串无色的葡萄。

    “你醒了？”

    坐在他身旁的是黄想梅，女孩放下手中的高级金融学教科书，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好奇，“医生说你是低血糖，连院长都来了，还给了你单间病房！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让医生都这么关心你？”

    “我……”

    赵自强眨眨眼睛，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这段时间来自全国各地的证明邮件仍然在增加，甚至还有一些从国外通过电邮发过来的。他一一审阅，虽然都不能证明他的命题，但是很多思路和想法，确实开拓了他的视野。他刚刚在图书馆，就是因为察觉到了某一种方法可以完成第二个前置命题的证明，才集中精神开始推算，最终超出了身体的能量供应负荷，晕倒了在了图书馆。

    “你送我过来的？”

    “恩。”

    黄想梅点点头，“不过你那个小女朋友也来了，还有一个漂亮的姐姐，叫薛舞。刚刚任飞院长过来，把她们俩叫走了，估计是有事。”

    “哦”，赵自强应了一声，“谢谢你了。”

    “不客气”，黄想梅合上书，站起身，“你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了，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万一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打电话。”

    “好。”

    赵自强看着黄想梅干净利索的收拾东西离开，看着她在门外碰到了邓玲玲和薛舞，听着她们聊了一会，看着任飞和两位姑娘一起进了病房。

    “怎么样，再次晕倒的感觉如何？”

    任飞进来，看了一眼他的输液袋，“你就是低血糖了。我听那个姑娘说，你一直在吃巧克力，但是还是没补上。这说明你的大脑对能量的需求在不断提高，依靠进食和消化这种传统的方式供应能量，已经不能满足你大脑的全负荷运转需求了。”

    “所以？你有什么建议么？”

    “口服葡萄糖，葡萄糖可以直接通过胃壁吸收，比进食要快很多。如果你一定要全负荷用脑，这种方法更加有效。而且葡萄糖也不贵，也很好买。”

    “那东西好吃么？”，薛舞在一旁插嘴，“还有啊，什么事用得到你全负荷用脑啊？我记得你下围棋都不用这么拼的。”

    “那还用问么，肯定是四色定理证明。”

    任飞倒是很清楚，他答完这句，问了问赵自强的情况，就要离开。在他看来，赵自强只是低血糖失去意识而已，根本不算病，等他恢复意识了，随时可以离开这里。

    “哎，任院长。”

    赵自强叫住了他，“如果口服葡萄糖能够快速补充能量，那么输液是不是更快？”

    “快倒是快……”，任飞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但是这毕竟是有创的，不能常用。你总不能有事没事天天输液吧？”

    “我需要这个”，赵自强目光坚定，“我的证明到了关键时刻，我有感觉。如果我能继续，我也许能够取得极大的进展。现在我正好在医院，这里是最安全也最方便的地方，我希望你能让我再来一瓶葡萄糖，我要试一试攻克证明中的难关。”

    “……”

    任飞没说话，看着薛舞，薛舞看着他，耸耸肩。

    “小强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这个对身体也没危害，对吧？”

    “……那倒也是，如果你们愿意。”

    任飞点头，转身叫了护士开方子。之后，他又过来叮嘱，“你现在的这个方法是个捷径，我总觉得不好。以后，谨慎使用，知道吧？”

    “放心吧。”

    赵自强笑，目送他离开，开始梳理脑海中的证明过程。就在刚刚他晕倒的时候，他脑海中的第二根石柱，已经差一点就可以搭建完成。

    院长的指示还是很有效率的，很快，赵自强就拿到了他的第二袋液体，25的葡萄糖注射液。

    “我要开始了。”

    他侧头看向薛舞和邓玲玲，发现两个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有些担心，他笑笑，正准备开始推导，却发现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任飞和一群医生带着四五台仪器走了进来。

    “难得你在医院破关，我带了一起过来，全程检测你的身体。一方面可以保障安全，另一方面也可以看看你在思考时的身体变化，你不介意吧？”

    “论文让我当第一作者么？”，赵自强笑问。

    “想得美，最多第二作者”，任飞笑答。

    “那好吧。”

    赵自强点点头，等这些人把仪器接上自己的身体，闭上眼睛，开始了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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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的意识世界里，概率大树下的四色小屋，仍然只有一根石柱支撑。第二根石柱似乎遭遇了什么冲击，在周围散落。而第三根石柱，只垒起了不到三分之一，距离能够证明，还差得远呢。

    既然已经有了充足的保障，赵自强也不再犹豫。他上前拿起地上的圆形石饼，一块一块的，开始垒砌起来。在他的身旁，茂密的青草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块、两块、三块。之前的桎梏、晦涩和不解在这一瞬间似乎统统消失不见，赵自强几乎是瞬间就突破了第二个前置命题之前困扰他的几个关键所在。之后，他再接再厉，把一块块石饼放上柱子的顶端，看着它们距离屋顶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偶尔，他会拿下一两块石饼，思考，然后重新摆放。他的计算和推导偶尔会进入死胡同，可大部分时间，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的证明是正确的。渐渐的，时间流逝，河水颤颤。在某个时间，赵自强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周围，再无任何一块石饼。

    证明了么？

    看着面前已经和屋顶连为一体的石柱，赵自强飞快的回忆着他的建筑过程，一块一块，一步一步，都清晰异常。他反复思考、回测，发现自己并没有犯下错误，他的第二个前置命题，成立了。

    好像，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赵自强皱眉，看向了第三根石柱。要不要继续呢？

    他回到现实世界，看了一眼自己的输液袋，发现那袋子还有大半。他冲薛舞和邓玲玲点点头，发现他妈妈冯玉兰也来了。简单的交代了两句，赵自强迫不及待的重新进入了推导过程。

    他有一种非常非常强烈的直觉，他今天，只要有充足的能量供应，一定可以证明他剩下的两个前置命题！

    重新回到意识世界的赵自强没有任何犹豫，他大步上前，开始处理第三根石柱。而在他头顶，原本摇摇欲坠的四色屋顶，已经渐渐稳定了下来。那些条条块块，镌刻在屋顶上，泛起一丝橙色的光，很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