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她当即眼睛一亮,肚子也不撑了,几步窜到孟洵面前:“哇,剪头发!我会的!大师兄,我帮你剪好不好?” 孟洵点头:“好。” 于是本来他几剪子能完成的事情,生生从夕阳西下拖到月上竹梢。一直未动过的他唇角微弯:“好,不动。”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李八卦看着被她剪得七零八落的如墨发丝,心虚地把剪子收到身后,退一步,再退一步,“我马上回八景宫取生发丸!” “无妨。”孟洵抬手拉住李八卦,温声道,“头发生得快,过几日便好,不必去打扰道祖。” “那你要闭门不出几日才行。”李八卦吞吞吐吐道,“你的……左鬓角,我手一滑,全剃光了……还有额间那一簇头发,我瞧着又黑又顺,多剪了一刀……也剪没了,接着到了后脑勺,我吧……只是轻轻一剪,真的,很轻很轻,没想到剪子竟然那么锋利,只是擦过旁边的头发,也、也不小心掉了……唔,不如头发长出来之前,我先给你黏上?不不不,这样还是不好,会被看出来,我还是回八景宫取生发丸,这样只需一日,你的头发就能长出来!” 她噼里啪啦说了长串,孟洵想了想,问:“很在意吗?” “当然啊。”李八卦理所当然点头,“要是别人给你剪成这样,我肯定揍他一顿!可、可现在是我剪的,就……”说着,她可怜巴巴地吸了吸鼻子,“就饶了我吧,老君说小姑娘都是水做的、花儿做的,脆弱得不行,虽然我是炉子做的,但也很脆弱的,不耐揍。” 孟洵失笑,从她手里接过剪子,扬手寒光一闪,地面倏地落了满地堪比上好丝绸丝滑的青丝。 然后皎洁月色下,一个程光瓦亮的灯泡闪闪发亮。 “大、大大师兄,你你、你……”李八卦下巴惊掉一半,看着眨眼变光头的孟洵,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孟洵问:“现在全没了,还在意吗?” 李八卦下巴彻底惊掉:“我当然还是在……” “这次是我剪的,你是不是要揍我一顿?”不等她说完,孟洵又认真严肃道,“嗯,我是泥做的,还挺耐揍,来吧。” 李八卦彻底傻眼:“大、大师兄,我……” 这时孟洵笑了:“是不是不愿揍我?” 李八卦毫不迟疑,点头如捣蒜:“就算你把我剃成光头,我也不会的!” “我也一样。”孟洵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温声道,“对我而言,你是世上最亲的人,没什么比你重要,所以不要在意。” “好吧。”李八卦吸了吸鼻子,“既然如此,那我告诉你一件事。” 孟洵好奇:“何事?” “就是你光头的样子啊,也是打遍三界无对手的好看!”李八卦四处看了看,小小声道,“以前十二师兄光头的时候,我不忍心告诉他,其实他特别像一个瘦瘦小小,长歪的苦味冬瓜。果然人好看怎么都好看,干脆……” 她一脸跃跃欲试:“我也剃光头证明我的颜值吧!” 孟洵眼皮一跳,立刻弹指一扬,那把可怜无辜的剪子蓦地变为一把扫帚:“先打扫院子冷静冷静。” “八卦!八卦!” 恰在此时,池慧的声音由远及近。 以前竹海之所以外人勿进,是因着那池温泉,如今孟洵已经修成完整肉身,竹海自然也不再是禁地。 “我在我在!”李八卦挥舞着扫帚迎上去。等走进,她才发现池慧小脸蛋煞白,眼圈红红的,她一惊,“小慧子,你这是怎么了?!” “八卦。”池慧忍了一路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猛地扑进李八卦怀里,放声大哭,“池砚那个傻瓜,他要去送死了!” 送死?! 李八卦第一反应是池砚脑子终于彻底坏掉,要去以命换回孟洵的盘古神力:“他去找不要脸的斗笠男了?!” “斗笠男?”闻言池慧哭得更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道,“他竟然还其他找死的事吗!怎么办,怎么办?八卦,孟道长,你们快去救他吧……” “别慌。”孟洵温声安慰她,“慢慢说。” “嗯。”池慧点头,虽然语带哭腔,却有条有理,完完整整说出事情经过。 原来用完晚饭后,她本来是去找混熟的小道姑谈天说地,没想走一半发现答应给小道姑带的玉菇甜瓜忘在石桌,于是折身回去取。 然后等她回到池砚的居所,却正好撞上池砚远去的背影,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你和孟道长现在都在鹤灵观,他绝不可能不告而别。除非……”池慧擦掉眼泪,笃定道,“除非他必须不告而别。我肯定,他一定是找到了他一直寻找的那个地方,所以独自一人去赴死。” 闻言孟洵和李八卦同时出声:“什么地方?” 池慧下意识握紧手,一字一顿:“死亡之脉。” 第113章 死亡之脉? 李八卦下意识抱紧扫帚,悄悄往孟洵旁边挪了几步,虽然她不知道这个地方,然而一听名字就知道不吉利,阴森无比,必定住有很多面目可憎的恶鬼! 孟洵亦没听过,他沉吟片刻,问道:“何为死亡之脉?” 池慧死死咬着下唇,眼圈又红了:“是一座会移动、会消失、会吸食生灵魂魄的庞大山脉。” 吸食魂魄的山脉?孟洵眉头微拢:“死亡之脉在何处?” 池慧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李八卦大吃一惊,怀里的扫帚“哐当”落地,“你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智慧果吗?” “我是啊,但这个地方从未有过记载。”池慧懊恼不已,“若不是一次无意看到主人绘制的羊皮山河图,我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死亡之脉。” 也是那次,她才知晓池砚之所以常年在外游历不回鹤灵观,就是一直在寻找死亡之脉的具体位置。 “主人,死亡之脉是什么?”她问。 池砚默默把羊皮地图卷起:“没什么。” 她不服气地叉腰:“既然没什么,那你为什么一直在找它?还有……我看到你画了一堆白骨和魂魄在旁边,它是一座坟山吧!” 静默许久,池砚轻声道:“消灭它是我存在的唯一理由。”然后从此以后,无论她如何旁敲侧击,他再不透露只言片语。 换言之,死亡之脉消失,他存在的理由就会消失。 “所以他对人总是冷漠疏离。”池慧抬手胡擦掉汹涌的泪水,低声哽咽,“因为这样,就无人会因他的离去而悲伤。” 存在只是为了消灭死亡之脉吗? 李八卦小脸皱成一团,忽而想到一件遗忘的事。 之前她去地府救元清时,曾经翻过秦烈的生死薄,她记得上面并没有孟洵和池砚的记录,如今想来,孟洵是女娲娘娘捏的第一个盘古同模泥人,人类之祖,不属于三界。 那池砚是第二个泥人? 想着她望向孟洵:“大师兄,我之前翻过阎王的生死薄,上面没有二师兄的名字,他和你一样,也是泥人吗?” 所以少年孟洵被人欺负,他会及时出现帮他,又懂得带他到鹤灵观拜师,掩盖他身上盘古神力的气息。 “不。”不料孟洵否定。“我虽不知子墨的来历,但他决计不是泥人。” 什么?! 李八卦愕然,倒不是惊讶池砚不是泥人,而是孟洵也不知他来历,她瞠目结舌道:“那小慧子呢,你知道二师兄身份吗?” “不知道。”池慧咬着牙,悄悄瞥了一眼孟洵,纠结半晌,还是深吸一口气开口,“可我知道他一定和孟道长有关系。” 孟洵颔首:“这点我认同。当初他突然出现救我,还知我身怀盘古神力,必然是与我有所关联。然而他不愿说,我实在毫无头绪。”言毕他看向池慧,“想来他也定然不会告知你,你为何如此认为?” “其实……”池慧顿了顿,说出一个惊天秘密,“他身上有另一半盘古神力。” 一时间,李八卦和孟洵都愣住。孟洵若有所思没有说话,李八卦嘴巴长得老大:“盘古神力有两半?” 池慧点头:“没错。” 李八卦很是不解:“那为什么二师兄不用泡温泉掩盖气息呢?” 池慧挠了挠头:“我猜想是因为他已经完全吸纳盘古神力,和他自身的修为融会贯通,合二为一。” “应该是这样。”孟洵认同,“子墨的修为深不可测,完全吸纳盘古神力不足为奇。不过现在先把他的身份放下。”他话锋一转,“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死亡之脉是怎么一回事,他,绝不能死。”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 李八卦点头如捣蒜:“对对对!” 找到主心骨,池慧一直彷徨不安的心总算安定,她眼巴巴看着孟洵:“那孟道长,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孟洵沉思半晌:“子墨的踪迹,你能找到吧?” 他用的是肯定句,池慧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派了一只竹鹤悄悄跟着他,沿途会留下记号。” “嗯。”孟洵手一扬,李八卦的行李自发打包,“嗖”一声飞出来落到他手里,他又从袖口摸出一包碎银,一起递给李八卦,“现在我们兵分两路,你和小慧去追子墨,不要让他发现。我一会儿禀报完师叔就动身去找师父,到时与你们汇合。” “好的!”李八卦接过,拍着胸脯保证,“大师兄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我绝不会让二师兄出事!” 孟洵薄唇微微勾起,拍了拍她的头:“一路注意安全,保持联络。” “嗯!” 随即孟洵又仔细叮嘱一番大大小小的事,两人听完就宛若一阵风般离开鹤灵观,沿着竹鹤留下的记号追了上去。 又是摘鲜嫩杏花酿酒的时候,为防小道士和小道姑偷懒耍滑溜下山玩耍,玄虚派玉翠儿当监督。 那些小道长和小道姑都是新入观的,摘花业务不怎么熟练,还一边摘花一边聊天,因此直忙活到夜深,这才完成任务回观。 “终于摘完了!真不容易呢。”一个背着满满一竹篓半红半白杏花的小道姑,擦着满头薄汗欢呼。 “可不是,其实少一点有什么关系,酿酒还缺那一片两片的?现在早过饭点,又要饿一晚上肚子。”另一个小道士瞥了一眼玉翠儿,意有所指地夹枪带棒。“明日早课,又没力气听课了。” 玉翠儿懒得和他计较,默默走在最后。 突然,她余光一闪,在看到不远处飞奔而过的熟悉身影时,长睫微微颤了颤。那么晚了,李八卦要去哪儿? 玉翠儿眸光一闪,还未细想,脚尖已经一转,转瞬消失在原地,悄悄跟了上去。 于是等小道士再次回头,身后早已空无一人,他倏地吓得脸色惨白,捂住嘴再不敢瞎抱怨,加快步子跟上大部队。 “喂,你、你们等等我!” …… 与此同时,林丹青到了魔界。 和他所想象的乌烟瘴气、萧条不同,魔界一片热闹,因为魔尊归来,众妖魔再次挺直腰板,积极参军打仗。 听到他的来意,看守魔界大门的豹子精狐疑打量着他:“你是什么须菩提什么祖师的徒弟,来给我们尊驾送礼?” “正是。”林丹青微笑。 见他人模狗样的,豹子精不敢怠慢:“这样吧,你先稍等片刻,我只是一个看门的,这等大事需先请示上级。” 林丹青颔首:“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