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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山 第159节

    其实溟帮现在也没什么事,吃下大内熊的势力,他们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这些东西,六横岛上的人也知道他们暂时不会有任何动作,不过倒是挺想知道溟帮下一步打算怎么走。

    借着这个空档,薄春山终于能回大晋一趟了。

    ……

    临走之前,薄春山跟苗双城说一声,谁知对方也要回去,一问之下才知道,还有几天就过年了。

    他们出来一晃就是三个月,尤其在海上,完全没有算日子的想法,又太忙,成天都紧绷着神经,自然就过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过年对大晋人来说,意义格外不同。

    他们这趟出来,办成了一件大事打胜了一场大仗,薄春山决定给手下所有人放假。除了一些必须轮守的地方不能缺人,其他想回去的人可以与他一同回去。

    薄春山和苗双城是必须回去的,一个家有娇妻大着肚子,一个过完年就打算远赴倭国,所以这一次刀六被留在了六横岛上,溟帮这由他来坐镇。

    闲话少叙,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六横岛,经过几日的海上航行,通过纂风镇的入口回到大晋。

    苗双城留在纂风镇,薄春山则回定波城。

    他到的时候正好是晚上,顾玉汝和八斤已经上床躺下了。

    让八斤自己睡的计划还是没能成行,薄春山不在,有女儿陪着自己也是好的。所以当时,顾玉汝正在给八斤讲睡前故事。

    八斤是个听话的小姑娘,爹走后几个月不见,她也没闹过,因为薄春山临走之前就跟女儿说过,他要去打倭寇了。

    当然平时少不了看见别的孩子爹都在身旁,偏偏她爹不在的感伤,但也就是一会会儿,这丫头很会给自己找东西玩,可能还是太小,离别的伤感不会在她心里停留太久。

    相反顾玉汝一个大人就没女儿‘洒脱’了,他的离开刚开始让她极为不习惯,没让八斤单独睡的原因就在此。可顾玉汝知道,她总会习惯了,也许是半个月一个月,反正总会习惯的。

    事后,她也确实又习惯了薄春山不在的日子,每天养胎,去玉春坊,照顾女儿,她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当然偶尔少不了会黯然。

    譬如此时,她跟八斤讲故事,讲着讲着就分神了。

    知道八斤叫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

    顾玉汝想,也许是肚子越来越大了,身体上的不适造成了她心里偶尔的脆弱?

    正这么想着,房门被人推开了。

    温暖的室内,能明显感到有一股冷气卷了进来,但很快就戛然而止。

    她听到一声八斤的尖叫,再然后看见了他。

    “爹!”

    八斤像一只小猴子,唰的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过去,被薄春山险险一把捞住。

    “爹呀,爹回来了!爹回来了!娘,爹回来了!”

    她像一支小喇叭,宣泄着自己的欢喜。

    顾玉汝这才发现,女儿也许不是不想爹,只是像她一样埋藏在了心里?

    田丫起来了,铁娃小何都起来了,薄春山隔着窗子与他们说了几句话,顾玉汝这才发现这家伙竟然没走门,而是翻了墙进来的。

    “你回来了?”

    她披着衣裳起来了。

    薄春山一手抱着女儿,看着她挺着肚子站在那儿,本来铁骨铮铮的汉子,顶着炮火连天都能嬉笑怒骂的汉子,突然一下子表情的变得极为复杂。

    这种复杂一闪即逝,他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

    “我回来了。”

    ……

    没有惊天动地,没有嚎啕大哭,没有热泪盈眶,没有拥抱着互诉相思。

    只有一碗面。

    顾玉汝让田丫去下了一碗面,因为来的突然,也没有其他食材,只是一碗加了鸡蛋的汤面。

    满满一大汤碗,薄春山吃得格外香甜,似乎他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这种好吃的东西了。

    其实也确实是,在海盗船上吃食都简陋,他本就不是个挑食的性格,一般都是手下吃什么他也吃什么。

    在六横岛更不用说,上面酒楼酒馆不少,自然不会缺乏好吃的东西,但他每次出入都是带着手下。一群男人去某个地方吃饭,只会喝酒吃肉,所以这种属于家里才会有的汤面,薄春山出去后还真没吃过。

    一见他这吃相,就知道他在外头过得也不容易,可能所面对的险状是她一个妇道人家永远不会碰见的,她的心一下子软了,这些日子积攒的那点怨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八斤见爹吃饭了,还是不愿意离开爹的怀抱,薄春山就这么一手抱着女儿,一手吃着面。兴致来了,还给八斤喂两口,等一大碗面吃罢,当爹的吃饱了,女儿的小肚子也圆滚滚的。

    “小肚子吃得这么圆,我看你等下怎么睡觉。”

    母女俩又上了榻,八斤说自己吃得好饱,挺着小肚子给娘摸,顾玉汝摸着她的肚子说道。

    “那我晚一点点再睡。”

    “小娃娃晚睡以后会长不高的。”这是当地每个当父母都会说的一句话,以前顾玉汝小的时候就信了,薄春山也信了。

    可八斤没信。

    “也就一晚上,不会长不高的。”说着,八斤看见了站在浴间门口朝这里看的爹,当即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爹,给你留了位置,快来睡。”

    薄春山也就过来睡了。

    自然不可能睡着,因为八斤还没睡着啊,她小脑瓜很有条理,问爹不在的这些日子去哪儿了,说是打倭寇,怎么打的倭寇,在哪儿打,用什么打的。

    几乎没让顾玉汝开口,女儿就‘审问’出了父亲的所有行踪,当然八斤没把故事听完,听到一半她就睡着了,但薄春山没有停下,依旧继续讲着。

    夜色静谧,晕黄色的烛光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两个人一个人在外侧,一个在里侧,一个侧身半靠在床头,另一个由于肚子大了,只能半靠着侧躺着,中间是个睡着了的小女娃。

    小女娃挨着爹挨得很紧,似乎怕爹跑了,小手还拽着爹的衣角。

    顾玉汝垂目看着女儿,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她很听话,知道娘的肚子不能碰,所以每天晚上睡觉很老实,以前总是转着圈睡,现在也改了,还知道睡着后离我远点,免得不小心踢到我的肚子。”

    一只大掌伸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他似乎还有点不满足,慢慢地坐起欺身过来。

    还带着胡茬的脸颊终于碰触到他想碰触的,还是如记忆中甚至梦里那样的柔滑细腻,他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顾玉汝,我有没有跟你说,这些日子我很想你?”

    第137章

    熟悉的气息再度笼罩了她的全身, 侵染了每一根发丝,每一根毫毛。

    明明想象中应该觉得会陌生,却全然忘了身体是有记忆的, 几乎是在瞬时间就辨认出了这股气息。

    她也在喟叹:“你还没来得及说。”

    “那我就再说一遍,我这些日子很想你。”他贴着她的脸, 模糊不清道。

    她没忍住笑了。

    “那薄春山,我有没有跟你说, 你这个人很肉麻?”

    “肉麻?”他有点疑惑不解, 旋即也笑了, 胸膛发出微微的震动, “那你喜欢肉麻的,还是不肉麻的?”

    她认真地想了想:“那还是肉麻的吧。”

    与什么都憋着不说, 她还是比较喜欢坦诚直言,这样不用太费力气。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认真的小摸样, 脸颊磨蹭了下她的嫩脸, 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要不是你大着肚子, 我肉麻死你看。”

    她的‘回击’是举起八斤的小手, 给了她亲爹一掌。

    他旋即就颓了,往后靠去,并抱怨道:“我想抱着你睡。”

    她又摇了摇八斤的小手。

    熟睡中的小女娃, 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成了娘手下的‘工具人’,对付她亲爹的利器,还睡得很是香甜,小胖脸上都是笑。

    薄春山瞥了瞥睡得香甜的小胖丫头, 坐直起身, 道:“你以为我拿她没办法了是不是?顾玉汝, 你给我等着。”

    他一边放着狠话,一边轻手轻脚把女儿另一只小手抓的衣角拿开,然后抱着小八斤,把她放到了床里面,又给她单独盖上一床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显得十分兴奋,当即躺好摆好姿势,招了招手。

    “你过来。”

    其实都是熟悉的,因为还没生八斤的时候,两人已经熟悉了这种姿势。

    那时顾玉汝的肚子比现在大多了,没办法仰躺着睡,又是头一次有孕,肚子的越来越大让她躺着睡下都极为难受,腰也疼得厉害。

    她一难受,他也跟着着急,后来两人慢慢摸索出这种姿势,两人都侧躺,她背对着他,躺在他怀里,这样有他的支撑,她睡得就能舒服一些。

    其实最近顾玉汝感觉到肚子对自己压迫后,就在这么睡,只是背后由他换成了被子,用被子做支撑。

    回到熟悉的怀里,她显然安适了很多。

    “你的胆子也忒大了,就不怕对方不按照你的套路来,直接对你们下手?”

    她说的是薄春山和大内熊那一战,别看他说得轻描淡写,其实顾玉汝在其中洞悉了很多危机。里面的每一步都是攻心,可中间一旦出了差错,计划就会完全被打破,那么毋庸置疑,薄春山就会陷入危险中。

    他其实走得很险,几乎是在拿自己的命和对方赌。

    “虽说兵法有云,上兵伐谋,攻心为上。但我理解的兵家攻心,可不像那些读书人一样,只是用阴谋诡计来设计人,而是衡量双方实力,根据对方的性格、所拥有的实力,来判定对方最可能走出的那一步,如果不够,那就进行引导,他就一定会走出那一步。这样一来,一步加一步,就一定会走到我想要的那一步。”

    顾玉汝有些诧异,这是野路子把兵法三十六计活学活用了?

    “你说兵法,跟人家读书人有什么关系?”

    她觉得他有含沙射影之嫌。

    “都是用谋,我觉得他们的谋没有兵家的谋大气。”

    这个问题就太复杂了,而薄春山能说到这些,明显与他这几年尤其是在应天那些日子‘学’有关,那阵子他看过很多书,都是他看兵法时自己找来的书,像《鬼谷子》、《长短经》、《素书》、《权书》等。

    用他的说法,想要跟这些人打交道,还是要看看他们在想什么。

    这些书都是顾玉汝没有看过的,她觉得自己也许等有空可以看看?

    “那个荣祥号——”

    薄春山并不奇怪她能抓住这个点,实际上她一直很敏锐,总能通过两人的交谈洞悉他也在意的点。

    “我估摸着这个荣祥号不简单,也许背后就是沿海一带的世家大族官宦士绅的集合体,背后应该有当地水师的支持,不然不可能发展到如今的局面。”说着,他皱起眉来,“消息我还在让人打听,但暂时苦于没有着手之处,也没打听出什么,这消息应该告知邵大哥,说不定他那儿有什么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