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依赖 第32节
又有人从走廊里冒过来了,不乏过来彩排的文化生,都凑热闹地往206琴房里看。蒋易自然也在人群里的,老远看了就不对劲,没想到真是靳融的琴房。他随便抓了一个人问,这才晓得原委。 “这老师应该是挺喜欢靳融的,不然哪能听他所有的钢琴曲啊!” 陶郡问道:“靳融不就弹了一个伴奏吗?这都能发掘?” 艺术生甲说:“伴奏也能看出来水准的!是金子,在旁边弹和弦都发光。” 陶郡不懂什么是“和弦”,戳了蒋易的手臂来问,蒋易并不答,他专心地望着琴房里,好像置身事外了。 靳融从柜子里拿出第一本厚谱夹,高一时候的谱子了,那会儿邓纪元已经在帮他物色高考的曲目,一首一首弹下来,还在摸索。 第一首巴赫的《十二平均律》第九首,宋念远满意地点头;继续第二首贝多芬的《悲怆》第一乐章,弹到四分钟左右被叫停。宋念远似乎还觉得不够,又听他下一首《热情》第三乐章,还是弹到一半停止。 “还可以,就是太软了,你的手指力量还不够,弹琴时有太多粘连,还有杂音,考试的时候都会成为扣分点。”宋念远点评道。 门外的钢琴生叹为观止:“这都有杂音,我感觉没啥毛病啊!” 宋念远耳朵很好,他能听见外面人在说什么。他认真对靳融说道:“你是一个弹琴的好苗子,但总感觉你消极待琴,这样是不好的。有考虑考我们学校吗?如果你想考的话,可以来找我上课。” 其实许多音乐学院的老师们都很看眼缘的,眼缘好了,完全可以免费给你上课。兴许宋念远觉得靳融不错,就那么恰恰好戳他心窝子,所以才说这番话。 但靳融对未来没有那么多考量,如果可以的话,不艺考也行,再也不学钢琴了就更好。他把此番想法埋在心里,始终没有说出口。 靳融说:“谢谢老师。” 宋念远临走前又和他说了一些话,不过也不是有关于学习,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比如生活中有没有烦心事,家里面怎么样,靳融还疑心他为什么要问这些,后来宋念远说:有时候周身环境状态也会影响人,这可能是你消极弹琴的原因。 应该是这样的吧,靳融学琴因靳时苑,讨厌钢琴也是因为靳时苑。 宋念远说他最近几天都会在这里,如果想要来试上一节课,可以随时找他。 靳融怎么就觉得像是忽悠他上课的,没有哪个老师求学生来上课,这个宋老师还是头一个。送走了宋念远,靳融全身心一起松懈下来,坐在钢琴前直抖。蒋易遣散了人群,轻轻关上门来见他,捂着他的手问道:“怎么啦,太紧张了?” “我真讨厌弹琴。”靳融说。 蒋易听他抱怨,也很喜欢听他抱怨。 他甘愿做靳融的大垃圾桶,生活有不愉快的事儿全告诉他,这样才让他有做男朋友的感觉。 哦是了,现在他已经是靳融的男朋友了啊!蒋易骄傲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拆开糖纸放到靳融面前:“吃颗糖吧?” 作者有话说: 融融的手真的很大(可以跨十一度! 第32章 和煦的风 “我没有不开心。”靳融望着蒋易手心里的糖,“你给我吃糖干什么?” “喜上加喜?” 靳融轻笑:“那我吃一下吧。” 奶糖有点硬,要在嘴巴里融一点儿才软。这糖果黏牙,咬了一下就挣不开,靳融用力把牙齿从糖果里拔出来,没好气说:“黏死了。” 因为彩排,蒋易换了一身衣服,白衬衫和裁剪得将将好的裤子,衬得他人特别修长。靳融这才想起来,他们今天是带妆彩排啊,蒋易这算带妆了吗? 他一边吃糖,一边凑到蒋易怀里去,微微说道:“你真好看啊,蒋老师。” 蒋老师耳朵红了。 靳融的手机又响了,刚才加了宋念远的微信,还没来得及继续关机,靳时苑又给他打电话了,前前后后估计得有一百多个。 靳时苑平时白天里到底在做什么呢?靳融不知道,反正是无所事事,否则不会闲得给他打这么多电话。 靳融挂断,那边就又打过来,没完没了。 “不接电话?” 靳融点头:“不想接。” “你妈妈打的吗?”蒋易小心试探,他不好随意打听靳融家里的事情,只好说,“也许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也许吧,靳融一夜没回家,她靳时苑是靳融亲妈,说不担心不可能的。靳融也不是狠心的人,再怎么厌恶,电话也得接一个。 他拿着手机出去,上了琴房楼的天台,这里没人,打电话也不会有人听见。 刚上去的时候,靳时苑的电话又来了,靳融才接通,电话那头就有哭声:“靳融!你到底去哪里了?!” 靳融不答,靳时苑又铺天盖地地训斥:“这么多年,你什么没学会,学会离家出走,学会打人!我找你找了一晚上,你跑去哪里了?你打了方叔叔,为什么不道歉?!” 提起方意辙,靳融就有莫名火窜出来。他想好好听靳时苑说完话的,现在又不行了:“我为什么打他,你不知道吗?小区附近那么多酒店,你们不开房,行啊,我没意见。可你们为什么要在我房里?请问你们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你们很享受这种见不得光的刺激感吗?” 靳时苑噎住,刚才气势汹汹的模样全然消失,她的声音弱下来:“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恶不恶心?” “你不回家,妈妈不怪你。小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如果你方叔叔不接济我们,你就不能学琴;他对我们好,我们也要报答人家,不对吗?” “所以就是这样报答的?我不要他的钱,我也不想学钢琴,听懂了吗?” 靳时苑发怒起来:“你不想学琴?!那你还想干什么?靳融,除了钢琴,你什么都不会!” “我什么都不想干!” 靳融挂断了电话,他又把手机关机,望着楼下的花坛,真恨不得把手机就这样丢下去。 真恶心啊,靳融想。原来是“接济”,原来这样的接济要靠不正当的关系来偿还,这就是报答。靳融有点看不懂这个世界了,是这个世界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做小三,是为了让自己学琴,这他妈简直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靳融更加厌恶钢琴了,钢琴让他有强烈的负罪感。如果不是因为钢琴,靳时苑就不会做小三;如果不是因为钢琴,他就不会有这样痛苦的人生。 这不就是钢琴的错吗?或者说是他的错?靳融觉得是他的错,如果他不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人被他拖累。 靳融觉得日子难熬,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他看着天台外的风景,太阳正烈,照得他渐渐看不清前方,也摸不到今后的路。 真想就这样跳下去啊,一了百了的话,是不是也不会有这么多负担。靳融叹了一口气,他离栏杆越近,摆脱的心思就越强烈。 风挺和煦的,吹在他脸上,好像是谁在抚摸他。如果没有人爱着他的话,那么还有风爱着他,如此看来,也不算是孤零零一个人。 “打完电话没!你别靠那么近,小心掉下去!”蒋易在天台的大门处呼唤他,朝着他招手,“融融快来!” 靳融被声音拉了回来。 除了风,还有一个人爱他。虽然说他不算“爱”,只能算是“喜欢”。 蒋易说他很喜欢靳融。可不可以不只是喜欢呢?靳融又贪心了。 “走啦,回家了。”蒋易催促他。 靳融飞奔扑到他的怀里,刚才所有的不开心瞬间都化为灰烬了。他和蒋易在天台门口抱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他蒋易:“你爱我吗?” 蒋易分不清喜欢和爱,男朋友问他了,他当然要说:“爱啊。” “那你会一直爱我吗?”靳融又问。 蒋易是一个很谨慎给出承诺的人,他不想靳融扑了个空,所以说:“我现在就在爱着你。” 靳融很害怕“现在”转瞬即逝,他不敢料想未来,倘若连蒋易也不喜欢他的话,那就没人喜欢他了。 “我要你永远都爱我。” 不能让蒋易知道自己家的事情,如果他知道了,一定就不喜欢他了。 靳融得藏好了。 蒋易这一身衣服是租来的,特地去学校附近的租衣店租的,大概租了一周。这身衣服可不能弄坏,蒋易在琴房小心翼翼地把衬衫脱下来,叠好了装进袋子里。 琴房没有摄像头,窗户关着、窗帘拉上,除了靳融谁都看不见。 蓝色窗帘透一点光,正好落在钢琴前,也落在靳融和蒋易的身上。蒋易背对着靳融,脱衣时露出大片结实的后背,配着光点缀,好看到移不开眼睛。 靳融对“后背”有些阴影的,他的记忆里没有课文里学的“父爱如山”的臂膀,只有噩梦一样的靳时苑,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别人的后背。 宽阔,结实,抬手时的肌肉线条都很好看。靳融的手抚摸上蒋易的后背,他俩有一点肤色差,冷白皮的手和暖色调的后背对比明显,平白添了一点刺激的感觉。 靳融的手指又长又直,指尖却圆润润的有点肉,也有力度,摁在蒋易后背时,陷下去一指尖的皮肤。 蒋易回头望他:“怎么了?” “摸摸。”靳融指腹顺着蒋易后背中间的那处凹陷往下滑,勾住他的后裤腰带,恶作剧似的弹了一回,又把蒋易给搞羞涩了:“哎呀,别调戏我。” “今天晚上你爸妈还回家吗?”靳融问。 “不回,陈老师有活动,蒋老师也有活动,要到假期最后一天才能回来呢。怎么,今天你也不想回家吗?”蒋易把他自己的卫衣套上身,转过去捉住靳融的手不给动,“别瞎摸了。” “我和我妈妈吵架,不想回家。蒋老师收留我。”靳融恳求道,“想和你睡一起,也想看看那个女的给你看的小视频。” 蒋易思考了一下“那个女的”,应该就是姚雪了。怎么靳融也想看小视频啊,那怎么行!少儿不宜的东西,不准靳融看。 “你不能看,”蒋易直言,“看了会睡不着觉!做噩梦!不能看。” “那你为什么看呢?” 他为什么看?蒋易总有理由:“那是姚雪非要拉着我看的,所以我看看。当然,视频里的人都没你好看。” 靳融笑了:“我看看有没有我好看?”他哈蒋易的痒痒肉,打闹间又迷迷糊糊地抱在一起了。 蒋易最爱抱着他,软软的好摸,抱在手里有真切的感觉,比梦里还要舒服。靳融也喜欢抱着,从小到大没有人抱过他,他贪恋这种感觉,以前缺失的,他都想在蒋易身上弥补回来。 “我带着你去吃点好吃的,晚上再练琴吧。我家有两台琴,前段时间刚调过,你想弹哪个就弹哪个。” 蒋易知道学校附近哪里的饭最好吃,不用靳融挑选,他就能点到靳融最中意的口味。靳融饭量不大,吃不完的话,蒋易也很自然地接着吃,一点都不浪费。 “所以你长这么高个子就是因为你吃的多?”靳融打趣他,“现在我多吃点,还有的长吗?” “我个子高因为遗传,陈老师个子高,蒋老师个子也高,所以我个子高呀。你跟我多在一起,日子久了,也会长高的。”蒋易一本正经地说。 “为什么呢?”靳融不解。 “因为如果我们俩在一起时间久的话,就会越长越像了。越长越像,个子岂不是也越来越像?那你就会长高了。” 靳融觉得这个歪理很搞笑,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只好说:“那我们永远都不分开,你长我也长,我们长到两米、三米、四米。” “那我们就打破世界纪录,要被研究人员关起来研究了,笨蛋。我可不想长到两米,到时候床都短,我露个脚巴子在外面。”蒋易狼吞虎咽地又吃一口饭。 靳融无可奈何道:“你好糙啊,蒋老师!” “哪糙了?我说的不对吗?”蒋易还跟靳融掰扯,“一张床,两米长,一个枕头占四十多厘米,我睡一半,那是不是就只有一米八?一米八肯定不够我睡呀,我脚是不是得露外边儿?” 靳融点头:“正好露双脚。” “所以呀,我的床都很长、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