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老谢头松了口气，指使两个儿媳妇，“快，赶紧把你们娘和妹妹弄到屋里去。”

    花氏和刘氏忙不迭地照办，先扶着谢保玉进了屋，又赶紧过来抬湿漉漉躺在地上的仇氏。

    谢悠然目的达到，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停留，于是冷冷道，“爷，你别忘了答应我的条件，一个月之内，如果我看到小姑还在村子里，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她一把抓过老谢头手里装着他们家银子的钱袋，大踏步地离开了这个令她作呕的地方。

    老谢头眼睁睁地看着大孙女纤瘦的背影消失在了院门口，看看躺在地上还不知死活的小儿子，再看看这院里的一片狼藉，瞬间悲从中来，不由得老泪纵横。

    “作孽啊！”老头喃喃地，脚步踉跄了一下，一屁股跌坐在了台阶上。

    谢悠然离开前院，从旁边的小道回了后院。

    刚走到小院门口，就见一家人，包括还在坐月子的杨氏全都站在门口等着她。

    一个个的眼睛里都饱含着泪水，看着她的表情，想哭又想笑。

    想来，方才她去前院大闹一通的动静，他们也听到了，此刻看到她，大家面上的担心才去了几分。

    谢悠然心里一松，脸上故意显露出轻松的笑容来，“都站在这里做什么？天冷，赶紧进屋吧。”

    话音刚落，她纤细的身子就在众人的惊叫声里，软软地倒了下去。

    “大丫……”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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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悠然这一倒下去，三天都不曾睁开眼睛。

    意识始终沉沉浮浮，高热不退，昏迷不醒。

    老村医来看过，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开了两副药就走了。

    一家子急得不行，最后谢保顺去镇上最好的药铺请了坐堂大夫来，得出的结论是身体受过重击导致轻微的五脏受损，加之这段时间疲累过度，一直在强撑，如今到了强弩之末，终于撑不住，才彻底病倒的。

    大夫给谢悠然扎了针，她这才悠悠醒转。

    身体像是被重型卡车碾压过一样，疼得根本提不起力气来。

    有心起床，奈何余力不足，只能恹恹地在床上歪着。

    大夫开了几服药，又交代以后需得静养一段时间，加强营养，不可过度操心劳力，否则会落下病症，后患无穷。

    一家人千恩万谢地谢过大夫，杨氏忙吩咐二丫跟着大夫去药铺抓药。

    汤药一日三顿的灌，谢悠然的情况才终于有所好转。

    这日，二丫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道：“姐，我给你熬了参汤，你起来喝一点。”

    说着将碗放到一旁，扶着姐姐坐了起来。

    “韩大叔送来的那支老参不是给娘用完了吗？怎么还有？”谢悠然疑惑道。

    二丫支吾着，“这支，这支是新买的……”

    “什么？”谢悠然一听就抬高了声音，“你把咱家所有的钱都拿去买参了？”

    她心疼坏了，这样的一支百年老参得要一百两银子左右才能买到呢。

    二丫赶紧道：“姐，那药铺的老板是祥顺斋少东家的朋友，给咱算便宜了点，才八十两银子……”

    “才八十两银子！你说得倒轻巧！”谢悠然更加来气了，“咱家一共也才挣了这么点钱，你怎么能全部花掉呢？那钱我还留着做本钱，跟祥顺斋做生意呢。你现在把钱都用来买参了，我拿什么去买食材做糕点，去挣钱？”

    辛辛苦苦了两三个月，一夜回到解放前。

    这个败家的妹妹！

    谢悠然心里是又生气又恼火，一激动，顿时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二丫吓坏了，姐姐还是第一次跟她发这么大的火，一时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姐你别生气，我错了，我下次不再自作主张了……”她忙帮着谢悠然顺气，一边眼泪汪汪地道。

    这时杨氏走了进来，道：“大丫，你别怪二丫，她也是为了你好。”

    谢悠然皱眉，“娘，你怎么出来了？你还在坐月子呢，不能见风。二丫，赶紧扶娘回屋去。”

    “哎。”二丫抹了抹眼泪，起身。

    杨氏摆摆手，示意她不用，然后坐到谢悠然的床边，叹了口气，道：“大丫，你别生气，你二妹也是一片好心。”

    说着看了二丫一眼，后者鼻头红红，眼眶里有泪在翻滚。

    “你病倒后，二丫最着急了。大夫说你身体太弱，这次若不是调养好的话，恐落下病症。二丫最心疼你，生怕你有个好歹，你一日三顿的汤药都是她给你熬的。听你韩大叔说你们还猎到了熊掌，二丫还想着去一品香找占大厨学做蒸熊掌给你进补，后来听说新割的熊掌不能马上食用，得风干一年后才能吃，所以呢，我们就和你韩大叔自作主张，把那八只熊掌给卖了，给你买参的钱，就是用这钱买的。”

    原来是这样！谢悠然恍然大悟。

    知道自己冤枉了二丫，她愧疚地拉过二妹的手，道：“对不起二丫，我太冲动了，不分青红皂白就说了你，你别怪姐姐，也别往心里去。”

    她也是着急，好不容易挣了点家底，用来买参太不值得了。

    “我不会的。”二丫摇头，道，“我知道姐姐都是为了这个家，我只恨自己不能替姐姐分担太多。”

    这次要不是姐姐，那些钱就全落到前院那帮自私贪婪的小人手里了。

    谢悠然的鼻子酸酸的。才十一岁的小姑娘，搁现代就是一个孩子，可她却早熟得让人心酸。

    杨氏又道：“家里的钱，咱们都没敢动，那是你拿命从前院手里夺回来的，我们都留着呢。再说了，就是没有这熊掌，你生病了，咱也会拿这钱给你治病的。钱都是你挣来的，不给你花给谁花？你是爹娘的女儿，是二丫三丫的好姐姐，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拿着这钱又有什么用？”

    第155章 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一席话说得谢悠然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娘，对不起……”

    “傻孩子。”杨氏揽了揽她的头，道：“娘知道，你是舍不得花那钱，你想着这个家，想着家里的人，却唯独没有想过自己。可是孩子，只要你能好好的，穷不穷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咱们又不是没有穷过，大不了从头再头。你不知道，这些日子你病倒了，咱家就像少了主心骨一样，你爹成天都六神无主的，娘和你两个妹妹也天天祈祷老天爷开天眼，你韩大叔也很是为你担心，也来看过你好几次了。所以大丫，你要好好的养病，赶紧好起来，知道吗？”

    谢悠然重重地“嗯”了一声，带着鼻音。

    杨氏从二丫手里接过那碗参汤，柔声道：“来，把这参汤喝了。”

    谢悠然不好意思让她喂，于是道：“娘，我自己来吧。”

    “没事，娘喂你。”杨氏一勺一勺地，喂她喝参汤，不自觉地，眼睛就湿润了。

    “一晃，我们大丫就长这么大了。娘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有一次生病，娘也是这样喂你吃药，你嫌苦不喝，娘哄了你好久。一转眼，十几年就过去了，我的大女儿，出落得这么漂亮，这么坚强勇敢。娘真的很欣慰。”

    杨氏一边说着，一边抹起了眼泪。

    听到韩猎户说两个孩子在山里遭遇了熊瞎子才受的伤，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好在他们命大，死里逃生，不但杀死了黑熊，还割了熊掌回来。

    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杨氏的心里胀鼓鼓的。

    那是一种既高兴又骄傲，既激动又酸涩的复杂情感。

    女儿越来越有出息，她也为她自豪。

    谢悠然的心在杨氏一勺一勺的喂着参汤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恍恍惚惚之中，就好像看到了年幼时一次高烧，相依为命的奶奶给她喂药的情景。

    这么多年了，奶奶，您在天国还好吗？

    您是否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已然不在人世，而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想着想着，眼泪不由自主地，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杨氏一见，赶紧把陶碗交给一旁的二丫，忙着去哄谢悠然，“哎，你这孩子，怎么哭了呢？”

    “娘！”谢悠然眼一闭，扑入她的怀中，双手环抱着妇人的腰身，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她在心里默默地道：娘，请允许我借您的怀抱，暂时地示一下弱，痛快地哭一场，宣泄一下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吧。哭过了，我就依然还是那个坚强的，勇敢的，无所畏惧的，谁也打不倒的女汉子谢悠然。

    杨氏被女儿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给弄怔住了，她无措地望了望旁边的二女儿，道：“二丫，你姐姐这是怎么了？”

    “娘，”二丫柔声道，“姐姐是感动了。”

    “是吗？”杨氏不好意思道，“这孩子，这感动什么呀，我也没做什么。”

    二丫默默地望着哭得不声不响的姐姐，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姐姐有秘密，她知道。她不愿意告诉他们，她也知道。

    如果哭能帮姐姐把心里压抑的东西宣泄出来，那么，就让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吧。

    哭出来，一切就会好了。

    哭过之后，谢悠然累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她睡得很沉，很香甜，梦里，她看到了奶奶，奶奶笑着对她说：然然，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现在是谁的女儿，只要你能好好的，奶奶在天堂也会开心的。奶奶会为你祈祷，祝愿我的孙女儿一生顺遂，永远平安。

    “奶奶！”她呓语着，唇角浮起了一抹微笑。

    几日后，谢悠然彻底痊愈。

    能下床的第一时间，她去看了韩墨辞。

    韩墨辞伤得比她重，还躺在床上养伤。

    看到她，少年深邃的眸中掠过一抹明亮的光芒。

    “大丫，你来了？你的病好了？”他问。

    “嗯，我好了，”谢悠然笑嘻嘻地搬了个凳子坐到他床边，“你怎么样了？”

    “还好，”韩墨辞微微颔首，“没什么大碍了。”

    “是吗？”她调皮地笑着，伸出手去戳他的胸口，“真的没什么大碍了？”

    “嘶——”韩墨辞发出了一道倒抽冷气的声音。

    谢悠然一下子苦了脸，“看样子，你的伤还得再养一阵子。”

    韩墨辞无奈，其实他也不想天天在床上这么躺着，但胸口伤势太重，一起身就疼。

    而且他爹也三令五申不许他上床，要不是有谢悠然来陪他，他都感觉自己快发霉了。

    谢悠然眨了眨眼睛，“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说着，从随身携带的食盒里，端出了几盘糕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