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就是啊，孩子小时候养的好了，长大了身子才能好，虽然如今肉贵了些，可是一个小孩子一顿也吃不了多少东西”爱党见状也跟着安慰道。 “对对对，菩萨保佑我家乖孙吉人自有天相”老太太双手合十，颇为迷信的闭上眼睛。 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如今已经是深更半夜了，桂花道“爸妈你们好好休息，这孩子我先抱我那屋去，免得待会孩子半夜再哭，让爸妈睡不好觉” 沈老太太有些不放心乖孙，偏偏这时候上下两个眼皮不停的打架“也好，厨房灶台上还热着米糊，待会乖孙饿了记得喂给他吃” “知道了，妈”桂花拍着胸脯保证道，走向炕头，抱起在包裹里的婴儿，往屋外走去。 婴儿很轻很轻，基本上也就半洗脸盆水那么重，无端的让人有几分心疼。 桂花和爱党一前一后的离开老太太的房间，一阵微风吹过，带着些许凉意，桂花抱紧怀中的小孩，想为他挡掉迎面而来的寒意。 爱党也在桂花前面，这刚刚出生的孩子，可不能继续这么折腾下去了。这一路不过五十余步的距离，在爱党桂花眼中，仿佛走过了一个世纪。 早知道外头的风这么大，就把孩子留在爸妈那屋了，不过一个晚上，也差不了太多的。 两个人心里这般想着，脚下的动作越来越快了，直到回到自己家里，这才真真切切的松了口气。 第3章 3 沈淮安躺在软软绵绵的包裹里，包裹也换成了干净清爽的棉布，触感温和，令人昏昏欲睡。 “这孩子以后还得我们多尽尽心，爸妈年纪大了，难免有照顾不周到的地方，老二那两口子又是这样的性子，我这到底是当人家大伯的，不能眼看着孩子受苦”爱党看着桂花全程不吱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桂花明明是个利落的性子，怎么今儿反倒是磨叽起来了。 “爱党”桂花刚一开口，爱党便小声道“桂花，这毕竟个孩子” “我没说他不是个孩子，就是吧，你说咱们这爸妈年纪大了又不能时时刻刻照看着，到时候还得我们来看着，我们这个大伯和大伯母当的可有点亏的慌，咱们把这孩子过继过来吧！”桂花道。 听了前头的话，爱党心里沉甸甸的，桂花不同意他们照看二弟的孩子，于情于理都没有问题，也是情有可原的，却没想到，桂花后面竟说出如同□□一般的话。 “桂桂花，你说……啥”爱党结结巴巴的声音起伏不定，足以看出来男人的不安心。 本来在炕上的沈淮安都快睡着了，也一下子精神起来。这可关乎他这辈子的归宿问题，沈淮安竖起耳朵，认真听着桂花的每一句话。 桂花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面前连话都说不利落的男人“我寻思着二房这么不稀罕这个孩子，老三出去当兵，又回不来，这爸妈忙的时候，带孩子的事情不还是咱们的吗，怎么都是带，咱们为什么不把孩子抱过来养着，将来还能多个人给咱养老送终。” 桂花说完，见爱党有些犹豫，继续道“你说咱们不收养这个孩子，等他将来长大了，不管有没有出息，你二弟一家，肯定会跟狗皮膏药似的黏上去，到时候你咋办” “这件事情，我们明儿和爸妈商量一下吧！还得问一下爱国两口子的意见”爱党瞧着炕上的婴儿，心里一个劲的纳闷，他明明是想当个好大伯的，怎么被桂花一搅和，就要给孩子当爸了。 桂花闻言便知，爱党他是同意了，剩下的一部分，就是明儿爸妈的那关了，不过想来爸妈又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至于二房那两口子，都把孩子给扔了，还有什么可不同意的。 沈淮安视线一如既往的模糊，外头渐渐没了声音，身子一阵阵的困乏让沈淮安眼皮越来越沉。 其实，被大房收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沈淮安睡着之前，如是想到。 二房那处，冯小莲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爱国，你睡了” “没呢”爱国有些疲惫的说道，他就是个普普通通不出彩的人，这辈子做的最大的亏心事就是把孩子扔山上了，这会他哪里有这么大的心睡的着觉啊！ “爱国，这个孩子咱们真的不能要”冯小莲坚定道“咱们去医院看了，大夫也说了这孩子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不能治只能养着，咱们就算能养着，又能养几年，十里八乡的，谁会嫁一个不能干农活的人呢？再说了，吃好的，咱们家现在日子能过下去，都是因为爸妈没分家，等爸妈分了家了，我们一大家子活的都难，怎么样这孩子” 沈爱国闻言，叹了口气“道理都懂，你说爸妈硬是要留下孩子，咱们能咋办” 他不想要一个不能干活的儿子，更何况他不缺儿子，可是这他也是没有办法啊！总不能让他其他四个孩子，将来养着这么一个孩子啊！ “这样，回头这孩子爸妈想养就让他们养，反正营养跟不上，也活不了多少天，咱们已经因为这孩子的事情惹全家不高兴了，不能再惹爸妈不高兴了”冯小莲道。 “哎，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了，生下来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来”爱国深叹一口气后，闭上双眼，不再多谈，因此他也错过了冯小莲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 金鸡破晓，太阳由山的另一侧缓缓升起，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缕缕青烟，和早晨的雾气交相呼应，形成一副如雾如梦的山水田园画。 沈淮安经历了晚上的休息，如今精神奕奕的躺在包袱里等待着大人们的投喂，桂花端着米汤进屋时，见到的便是小婴儿东张西望的样子。 “饿坏了吧，我给你喂好吃的啊！”桂花说着，用木头勺子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的把米汤喂进沈淮安嘴里，沈淮安感受到饱腹感后，便停止进食。 桂花放下手中的碗，抱起小婴儿拍了两下，然后便是一道颇为自豪的声音传来“宝宝真棒，喝了半碗米汤呢！” 沈淮安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住，什么时候，他自己喝了半碗米汤就能被人夸真棒了。 思及前世，哪怕门门功课得了一甲，也不见谁夸过他真棒，沈淮安感受到女人的细心和耐心，一时间心中百般滋味。重生一次，原身的境况好像没有他想得那般严重。 桂花喂好了婴儿，又细心的为他擦了擦嘴后，这才带着剩下的半碗米汤走出门去。 沈家的早饭比大多数的农家人要好，白面馒头和大米粥再配上农家刚刚做好的辣白菜，中间还放着一盘子的咸鸭蛋。 沈老太太不关心粮食的问题，每顿饭大家都是敞开了肚皮，能吃多少吃多少，也不存在什么抢吃食的问题。 桂花上桌后，给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人掰开半个馒头，拿两块咸鸭蛋，又盛好了粥后，这才开始动筷子。 “乖孙早晨吃饭了没”沈老太太见桂花没把孩子抱出来，连忙出言问道。 桂花扬了下手里的碗筷“刚刚喂好”桂花拉开凳子，拿起一个白面馒头咬了一口，看着周围都在吃饭的众人，桂花的胳膊肘戳了戳旁边正在吃饭的爱党。 爱党快速的嚼好了嘴里的馒头咽下去，大声道“桂花你刚刚捅我干嘛” 钱桂花歪了歪头，根不就不忍直视爱党的蠢样子，当初那么些个人上门提亲，她咋就选了这么个一根筋的人了嘞！ 桂花朝着沈家老太太笑了笑，继续咬了口馒头，回头一看，沈爱党吃的比她还欢实，她的心火冒三丈，一时气不过在沈爱党脚上踩了一脚。 沈爱党一脸不解的抬头看向桂花，还没等说话，桂花先道“爸妈，我和爱党打算收养二弟家的那个孩子” “什么”一石激起千层浪，就连决定沉默到底的冯小莲都抬起头来。 “桂花，你怎么就想□□了”沈老太太不解的开口问道。 桂花想都没想便道“二弟家不要孩子，孩子总是要有个爸妈的，这样以后上学娶媳妇的也能方便些，再说了我就两个女儿，也不能再生了，不如就把这孩子留下来，和云儿朵儿凑个伴” 桂花的话也算说道沈老太太心里了，虽然她不想重男轻女，可是如今这个世道，家中有兄弟的，确实要比没有兄弟的过的好，而且这孩子又是个知根知底的。 沈老太太这般想着，也就理解了桂花的心思，不过沈老太太还是开口问道“你们确定不要这个孩子了，决定了就不能在日后改口要了” 这件事情重要的还是老二那边肯定的口风，不然的话，回头大房把孩子养好了，他们再开口要，这多隔应人啊！ “不要，我们不要”冯小莲连连道，瞧着桂花长的五大三粗的，她还以为对方真的不在乎生两个女儿就不能生了呢，现在还不是屁颠屁颠的跑来要她不要的儿子去了。 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养大的孩子，她才不稀罕呢，她是给沈家留下了两个后的大功臣，小莲不由得挺直胸脯，一副自信的样子坐在桌子前。 现在大嫂不能生了，三弟那边结婚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目前沈家第三代的后人，可就只有她家的两个健康的儿子，冯小莲用筷子夹了两块咸鸭蛋放在大宝二宝碗里“大宝二宝，多吃点” “也成，回头我和村子里打声招呼，告诉知道的人千万别说漏嘴了”沈老爷子立马道，这孩子养在他们老两口处本来就不是长久之计，老大家的有这个心，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这么点事情，他可得给孩子办明白了。 “对了，等吃完饭咱们去买头奶羊外买点棉布，小孩子长的快，过不了几个月，就能爬了，到时候可不能少了衣服”沈老太太接着沈老爷子的话继续说道。 冯小莲听了许久，咬了咬筷子，到底没忍住“爸妈，医生都说孩子活不成了，就不用弄这么多稀罕东西了，随便吃点米汤，穿点旧衣服就好了，家里头也不算富裕” 桂花闻言，阴沉沉的笑了笑，双手握拳，骨头被捏的噼啪直响，冯小莲昨儿刚被打过的右脸不由得隐隐作痛起来，再想起她被妯娌打时，没有一个人帮她说话，遂低下头，不再吱声了。 桂花心里冷笑，她决定养孩子了，怎么会让这糟心玩意继续出现在她的面前，恶心她们一大家子，不就是个粘糊糊的狗皮膏药吗？敢黏上来，一巴掌呼死她，如果一巴掌呼不死她，还黏上来，就多呼几巴掌。 第4章 4 桂花对自己的能力和自己嫁进来的人家还是很有自信心的，就凭借今儿爸妈开口了，日后，他们想把孩子认回去，门都没有。 “爸妈，咱们吃完饭就去集上看看，去的晚了，东西就被旁人买走了”桂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的馒头，含糊不清道。 她们今天没买回来羊来，炕上的婴儿就得多饿一天，本来身子就弱，又跑去大山里折腾了一大圈，再喝几天米汤，这孩子可就真活不成了。 “成”沈老太太点头答道，桌子上恢复往日的平静，冯小莲低下头来，恶狠狠的咬了一口馒头。 在她眼中，沈家的一切都是她们家大宝二宝的，家里头的孩子只有她家的两个，现在给这个半死不活的孩子多花一点，日后她家大宝二宝就少得了一些。 至于家里头的那些女孩子，在她心中，根本就不算个人。 桂花吃好了饭便要出去上集市上张罗东西，沈老太太出门前特别从一块用红布包着的钱中抽出来一张“桂花，爱党咱们走，老头子，你去桂花那屋看着点孩子” 沈老头子原本是打算和他们一块去的，听了这话才想起现在刚出生的孩子，身边离不得人，便嘱咐道“你们早去早回，见到奶粉也顺便带回来点” “哎，知道了”桂花风风火火的答道，眨眼之间人都走出去好长一段路了，沈老太太没有半点不适合的跟在身边“我知道附近一家的豆子磨的特别好，改明儿咱们从家里带点豆子过去，让那户人家磨豆子” 沈爱党听着前边婆媳两个的谈话，紧赶慢赶的跟在这对婆媳后面，许是他今儿和媳妇实在是没有缘分，不管怎么走，他永远落后在五步之内。 沈老太太瞧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笑出来，这婆媳两个，可真像。 “老二家的，你去把碗筷捡了”沈老爷子放下筷子，随口说道。 想了想，他转身去了爱党的房子里，沈淮安闭目养神，吱吱――门和门闩发出一道相互摩擦的声音。 沈淮安睁开双眼，入目的还是一副模糊不清的画面，连来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分不清，沈淮安深呼口气，不知道婴儿到底是什么时候能看清楚人的。 前世他参加过许多婴儿的满月酒，那个时候的孩子就已经能睁开眼睛了，四处乱看了，他再坚持二十多天，应该也能看清周围的人了吧！ 一阵粗砺的摩擦落在沈淮安脸上，沈老爷子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婴儿的脸。 炕上的婴儿丑兮兮的，满脸上除了红就是给，整个人跟个麻杆子似的，细细的，摸起来都咯手。 沈淮安不知是被谁非礼了，只知道摸他的人，年龄应该不算小了，沈淮安思考着家中的人员名单，猜测眼前的人是什么身份。 “真丑”老爷子戳了戳沈淮安的脸，语气中满满的嫌弃，正在这思考的沈淮安思绪一下子被弄的有些偏了。 这时，更加清楚的声音传来“简直丑死了” 沈淮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男人居然在说他长的丑，上辈子一直被人夸相貌好的沈淮安呆滞了一秒钟。 他虽不是是对外貌十分在乎，可这也不想成为丑八怪啊！婴儿时就被人说丑，长大以后他又回丑成什么样呢？ 这一刻，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前世话本之中武大郎的形状，三寸丁，古树皮。圆饼脸，秃噜皮。 沈淮安整个人都不好了！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外貌不重要不重要，不重要后，这才勉强缓了缓心神。 原本还想睁开眼睛看看来人的长相，现在彻底没有心情去看了，闭上眼睛，继续昏昏欲睡。 沈老爷子咧嘴一笑“宝宝睁开眼睛看看爷爷爷爷就不说宝宝长的丑了。好不好呀！” 一道老顽童一般的声音让沈淮安松了松心神，这么顽皮的老人家，说话是肯定做不得数的。 所以，他应该长的不赖，再说了，刚出生的婴儿那个不是皱皱巴巴的，这般想来，沈淮安倒是愈发的放松了。 沈淮安清楚，自己现在的身子就是个听不懂人话的孩童，就算是要讨好着当家人，也得等再大一些的。 这般想着，沈淮安心安理得的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