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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凌锶想,孩子有志气,是好事。但是辽东是战场,他多少有些不放心。 而且朱堇榆从小就不是很健壮,如今虽然结实了些,仍然是纤细了一点,不过扔到军营里,兴许还能锻炼一下呢,再说那边有李少曦看着,也不会太差。 可是他要走了,自己可就寂寞许多。 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不让他去啊。 “榆儿多吃点,”朱堇榆听话地嚼着。 朱堇桐听说朱堇榆要去辽东的消息,怒不可遏,一声令下遣退众人,又开始骂起来。 早有人去给谢靖报信,等他到时,朱堇桐正抓着朱堇榆的领子。 看样子也没挨打,谢靖便立在墙角,没出去。 “河间王世子年前就去了,我如何去不得,”朱堇榆说的是朱堇樟。 “没心没肺的东西,父皇正病着,是该你走的时候吗?” “父皇答应我了,”朱堇榆委屈至极,听起来要哭不哭,谢靖有些担心,侧身一探,只见朱堇桐抓着朱堇榆脖子,似乎要把他勒住,瞪大了眼睛,牙齿格格作响。 仿佛就要冲朱堇榆哪里咬上一口。 谢靖正想出声,朱堇桐却泄了气,松开手,“滚。” 太子走后,朱堇榆腿一软,倒下来坐在地上。 这些天左右无事,朱凌锶就叫太子去说话,“张玉丞此人,虽有些贪,但是个能办事的,这样的人,要时常敲打,以免他铸成大错。” 他自觉不懂什么帝王之道,就把自己这些年的经验教训,都跟孩子说说,少走点弯路总是好的。 谢靖在外边听着,皇帝和太子说话,不急着进屋,只是朱堇桐,刻意大声说话,好叫皇帝听真切,让他有些心焦。 皇帝又说,“天子富有四海,不能只取不予,叫人为你办事,就得拿他们要的去换。” 朱堇桐喃喃道,“我做不了父皇这样的好皇帝。” 朱凌锶一听,笑起来,又连着咳嗽几声。 竟然想不到,他也成了好皇帝的标杆了。 他在位二十余年,平北寇,止南侵,四海升平,九州繁茂。人口比先帝时,多了一半不止。这种家底,朱堇桐要更上一层楼,须得更大的功业才行。 “朕也……”心虚,还是心虚。 “你自幼聪慧,又勤奋好学,胸怀大志,朕相信太子,一定能成一代明君。” “只是你有你的法子,不必样样随着朕来。” “儿臣担心,背后有人骂……” 朱凌锶又笑起来,“哪有不挨骂的皇帝。” “千万记着,别因人家骂你,该做的事儿就不敢做了。” 朱凌锶给太子打气。 树立自信很重要。 他倒不担心,朱堇桐该会是个好皇帝,只是这孩子生性要强,算计得宜,却把自己的心意放在算计后边,未免难得快活。 谢靖在外边听着,暗暗称是。他听说太子给李少晖和曹平澜做媒,十分欣慰。一来拉拢李少曦,二来也稳住曹家的巨富,是一举两得的事。 只是这事就不必跟皇帝说了,他正病着,没得去让他操心,“你们也不问问,人家姑娘愿不愿意?” 前些日子,陈灯悄悄说起,太子在查卢省的事儿。 谢靖想了想,“若再问你,便照实说了。” “太子将来,是天下之主,万事都不要瞒他,也不用替我托着。” 朱堇桐又替皇帝,轻轻拍着后背,感受到清晰的骨头触感,他忍不住哀戚地说,“父皇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若皇帝在,他就可以安心当这个太子,不然到时候,一群妖魔鬼怪都跑出来,他便再做不了什么好人了。 朱凌锶笑道,“你这孩子也学榆儿,傻了。” 心里却因为自己还有两年的退休计划而心虚。 加油啊,年轻人,我看好你哦。 等太子离开,谢靖进来,先问皇帝今天如何,看他精神还行,就问,“真让江陵王去辽东?” 朱凌锶以为他是舍不得,朱堇榆小时候,谢靖就特别偏爱他, “你要是想他,等他空了自然回来看咱们。” 谢靖听他,说了“咱们”,心下稍安。 又轻声说了些朝政之事,末了总要加一句,“皇上放心。” 朱凌锶心里忽然就有了念头: 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不放心你。 这话听着奇怪,他也就没说。因怕皇帝受凉,冰用得少,屋里就有些闷热。 开着的窗子外,传来阵阵蝉鸣。 浮碧亭下,荷花已经开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