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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辞久笑了起来:“顾永安这种人,我若是见到了,就会去扇他的脸,让他亲身体验一下,是否能感化我。他的那些弟子,确实不乏被他忽悠瘸了的,但其余更多的人,却是像赵兄这样,从自己的利益出发。确实,百姓若是满脑子仁义,那就会好管理很多。” “忽悠瘸了?”太子觉得这词挺有意思的。 “百姓好不好管理,不在世间是否追求仁义,当年的秦国百姓,战则为鬼,收则为民。他们难管吗?官府只要做到公正,百姓就会跟从。殿下看看斛州的百姓,这个地方,一年里头冬天比其它三个季节加起来都长,野兽横行,盐戎袭扰,可就是如此艰难,这里的百姓还是会尽量上缴赋税,一旦有战事,他们会用最快的速度武装起来,大声喊叫着上阵杀敌,即便是女人和孩子也一样彪悍。” 顾辞久坐正了身子,不再是以朋友闲聊的姿态对太子,而是一位正儿八经谏言的官员。 “殿下,放牧一群羊确实更安全,只要两条犬一根棍子就够了。可若是虎狼来了,牧羊人只能逃跑,犬若是忠义,便会为牧羊人战死,若是胆小,怕是比牧羊人跑得还快。可若是放牧一群凶狼,那边是老虎和熊也要避开。殿下,您是想牧羊,还是想牧狼呢?” 太子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有那么点激烈。 与他进谏的人很多,但是从来没有谁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羊还是狼?牧羊很容易,带着它们找到草场就行了,而且任由宰割。狼就不行了,他得喂饱了它们,否则很可能反噬。 但是……但是…… “顾探花,看你文质彬彬的,原来也是个凶人啊。” “我大魏不就是如此?” “啊?哈哈哈哈哈哈!” 对啊,大魏不正是如此,斛州那位太守也就是农贸会刚开场的时候盯了两天,如今又不知道浪到哪去了。 百姓现在这样才是正好,那都已经魔怔了的仁义,还是不要说了。 “殿下,您临走之前,还有一件事要跟您说。” “哦?何事?” “少泊研究出来了一种新的造纸工序,将造纸的成本大大的降低,我们俩觉得,这工艺还是献给朝廷吧。”顾辞久去取了个盒子出来,推到了太子面前。 这种举动,并不是两人担心迎来世家大族的报复。 现如今纸是上层社会独有的,造纸术用的是麻和蚕丝,本身成本就高,造纸的周期又非常长,一本书价值百两白银。而像是他们这些官员,俸禄买不了多少纸,多是靠朝廷赏赐——就跟现代单位发福利似的。 纸和书高昂,因为本身成本就高昂。世家大族造纸,多是给自己的子弟用的。因为这年代,自己制纸和制签都是一种风雅的事情。专门贩纸的家族很少,因为有那许多的蚕丝和麻,还不如直接卖布料。 所以,和很多穿越故事中的情况正相反,造纸术的改进,绝大多数的世家大族不但不会不快,反而会高兴。谁不想用更便宜,质量更好的纸呢? 可不报复,不表示不会因为利益的趋势而心动。纸这个东西,贵的时候省着用,看起来消耗还不大,可一旦便宜了下来,那这种薄利多销的东西,利润是很惊人的。他们有很多赚钱的途径,已经很让人眼热了,这要是再弄出点动静来,怕是有人就要忍不住伸手了。 固然两人都不怕与人斗,可真是没必要。 太子打开盒子,里头最上面放着的是一卷白纸,洁白如雪,毫无瑕疵,轻轻一嗅,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气。 太子也是精于选纸之人,看着纸眼神都变了。他抬起头来就朝四周看,明摆着是想试一试这个纸,可是一看环境,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他正在干什么,只能把强压下去了冲动。 再冲下面看,是一种满是皱褶的灰色的纸,太子拿在手里,他很确定这东西是写不了字的,一点墨汁下去,怕是就晕染开了:“这是……” “草纸。”原作者还是做了点好事的,他没让这个世界的人用厕筹,而是用另外一种草纸——某种类似芦苇的大宽边叶子捶打之后制成的纸张,还算柔软,可是很脆,吸水也不好。 “啊!!!这个尤其好啊!”太子大笑,最后下面是一叠厚厚的图纸这是用炭笔画在牛皮纸上头的。太子摸了摸牛皮纸,继而把图纸举起来细看。 段少泊凑近了,帮他一一解释。 “这个净化污染……是何意思?” “这造纸之后剩下来的东西,有毒。不只是造纸,炼铁、烧石灰、硝制皮革、染布等等工艺,都是会有有毒之物产生的,或为毒水,或为毒烟。” “嗯……这些事,我还真是都没见到过……”太子点头,同时想着日后也该亲身去看一看。 “若是小规模生产,排出的这些有毒之物是无妨的。就如有些有毒之物,名医反而用来治病,就是因为用量的关系。但若是大量服用,那就必死无疑。若是按照这上面所书,大量生产纸张,水源必然要被污染,水中活物要被毒死,若是有庄稼地,也要受其所害。” “明白了。”太子点头,虽然他阿父下旨,全国性质的普查还没有结束,但尘肺病的事情,顾辞久和段少泊已经证明了他们的正确,如今听他们这么说,自然也是极其重视。 两人之后又是天南海北谈了许多,本来说好转天就走的,结果又多呆了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