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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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那人其实是在暗示,他是个完整的灵魂,用在他身上简直是浪费。但鸢元仙子就是这么一个脑回路清奇的女子。说让用,她就用了。 “那结果呢?”方舫小心翼翼地问道。 鸢元仙子惨烈一笑,斗笠小童钓上来的依旧是两条巨鲸,一条已经把另外一条咬死了。 这才是鸢元仙子选择了直接回家,把自己关起来的原因,她狠狠地哭了一场,在只有她一个人的空间里,为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去的师父。 “我怎么会连自己的师父,都辨认不出来呢?!” 鸢元仙子本以为自己会很佛性,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件事,但很显然她高估了自己,哪怕已经哭过一场——她本应该只许自己哭这一场——她在如今说这件事的时候,依旧想哭,恨不能扇自己嘴巴子的那种想哭。 痛苦、自责与内疚,种种情绪再一次涌上心头,甚至比在最初压下去的时候还要浓烈。种种与师父的过往从心头而过。 “但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我甚至不能确定那到底是我和我师父的回忆,还是和那个冒牌货的!” 鸢元仙子的眼睛通红,如一只困兽,在发出绝望的悲鸣。她周身的灵力甚至开始出现暴走的情况。 但方舫却好像一点都看不到危险似的,坚定步步上前,温柔地把道侣紧紧地搂在了怀中。不断拍抚着她的背,轻声说着:“别怕,别怕,没事了。我们一定会杀了那个冒牌货,为师父报仇的。你之前没有发现,反而才能安全地活到现在,师父要是知道了,也会欣慰的。” 眼泪根本止不住。 直至……王异来敲门。 鸢元仙子和她的小师妹虽然严格意义上讲不是一个师父,小师妹是方尊者的徒弟,在鸢元仙子和方舫成婚后,她也就成为了鸢元仙子的小师妹,但她们的某些习惯还是很一脉相承的——哭只能留给自己,走出那扇门,她们就还是无坚不摧的那个她们。 王异是外来的修士,虽然也是散修,却和前任爱人走南闯北,想精准夺舍都找不到。 他是目前鸢元仙子和方舫唯一还能够信任的人。 王异在听完始末后,不愧是什么大世面都见过的流浪散修,虽然也震惊,但不至于当机到了找不到话说:“多出去走走,你们就会发现还有更奇葩的事情。那奄奄一息的巨鲸,代表的应该不是阿诶,而是你的族弟。” “我也是这么想的。”鸢元仙子回来的路上都在反思这个阿诶夺舍她弟弟之后的点点滴滴。 她在她族弟身体里太久了,一开始出现的时候也以一种傻大妞的形象,这让大家放松了警惕。但仔细想想,阿诶最大的破绽,莫过于她的故事,她说她本来是鹰派的卧底,那么也就是说,她早就知道她会夺舍成谁,又怎么会在醒来的时候表现得那么咋咋呼呼? 心直口快的人设瞬间就因为那一句“女穿男”而立了起来。 阿诶在初步取得家族信任后,就开始一步步了解清楚了鸢觉族弟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与他的相处就在为刻意地模仿他做准备,直至如今已经真假难辨。她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这么做,应该是和她推广的那些便利生活用具有关。当时的林盟主应该还没有被夺舍,她需要鸢元仙子,并且要给鸢元仙子一个不会怀疑她的理由。 “所以,鸽派是假的?”方舫还是很糊涂。 “不,这种很容易被戳穿的谎言,专业的探子是不会撒的。”王异摇摇头,“应该确实有鹰派和鸽派,但那两派没有一个好的。” 鸽派的出发点不可能那么圣母,毕竟他们已经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了。鸽派真正那么做的理由,应该是觉得夺舍也有概率不成功,不敢冒险;加上不愿意与修真界彻底为敌,毕竟这里是有散仙存在的。 “一般人也很难想到,这种针对性的骗局会这么大费周章,一次搞俩。”鸢元仙子对自己的推测深信不疑。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方舫已经被这个恐怖故事一样的氛围吓到了,现在他只想抱着爱侣,带着自家叔父,一家人整整齐齐、完完整整地活下去。为了安全,他真的很想建议他们搬去有九星门派的地方去生活,以他叔父的境界,完全可以当个客卿长老。 “当然是把这些全部告诉颜尊者。”鸢元仙子和王异异口同声。 遇到事了,自然是去告诉能平事的人,直接抛弃巨鲸界的人很可耻,但是掂量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想要硬抗的人也很傻。 如今的问题是,他们该怎么接近颜君陶,把这些告诉他,而不会引起那边苦心孤诣地设置了这么一个局给鸢元仙子的幕后黑手的注意。 方舫终于凸显出了他的用途,他想起了那个酒壶。 王异利用海螺传音,叫来了龚宝宝。 鸢元仙子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小巧的海螺:“没想到除了护身符还有这种作用,还有其他的吗?” “还有很多,你可以自己研究一下。”王异已经研究一下午了。 “还有颜尊者做不到的吗?”鸢元仙子表示,这么全能,也不怪别人会觉得颜君陶也被夺舍了。 颜君陶上辈子的时候自然做不到这种程度,但重生的他可以。他在仙界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器师,天上有地下无的那种鬼才。两人关系一直不错,颜君陶也就偶尔跟着对方学了两手。 鸢元仙子虽然猜到了方舫和王异肯定在说什么暗语,但也是真的想不到酒壶是指什么。 直至…… 龚宝宝真的带来了一个酒壶。 鸢元仙子:“???” 然后,龚宝宝就像是颜君陶当初携带他一样,假意在鸢元仙子这里消磨了一会儿之后,就携带着方舫和鸢元仙子回了龚府。本来只用鸢元仙子去的,但方舫不同意,非要两人在一起。 对颜君陶和盘托出一切之后,鸢元仙子还说了一下她“师父”和“族弟”分别拜托她的事情。后者只想单独见见颜君陶,前者却是希望她能够把容兮遂带过去与他面谈,说说颜君陶被夺舍的事情。 “我不明白这前后的意义,但我总觉得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拜托我这么做。” “很简单,他们想分开我和兮遂。”颜君陶几乎是在鸢元仙子这么说的时候,就明白了对方的打算,“他们是觉得分开我和兮遂我就会比较好对付了,是吗?” 被人这么小看,还真是让颜君陶相当不爽。 *** 与此同时,林盟主通过桃塑,听到了发生在鸢元仙子身边的所有事情,虽然有些内容鸢元仙子选择了和方舫用写字的方式交流,但林盟主差不多也能猜出来会发生什么。 一切都十分顺利地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虽然中间出现了一些错误的插曲,却还是照常发展了下去。他之所以留下鸢元仙子,就是希望通过她之口让颜君陶知道,有人在盯着他,并小看了他。 敢问,任何一个大能遇到这种事情,会甘心? 看爽文套路的话本,差不多都能猜到,颜君陶会将计就计,故意中套,主动跟着他们回到秘密基地。 而这,正是林盟主想要的。 他需要生擒颜君陶,把颜君陶送给他的合作者。至于对方能不能控制住颜君陶,那就是对方的问题了。 虚拟的影子扭曲在空中,电子音一样地生硬:“难为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到这么一个计划。” “如果时间多一点,我能想得更好。” 发现鸢元仙子在偷看,这本是个意料之外的事情,但随后的每一步,基本都在按照林盟主设想的走了。鸢元仙子不管如何,都会意识到他这个冒牌师父有问题,进而她会渐渐意识到他真正的目的,去通知颜君陶。 “特工a那边怎么办?” “不用管他们,真是没想到,他们的目标竟也是颜君陶。” 阿诶伪装的族弟大部分给鸢元仙子讲的都是真话,他没有骗她什么,末日世界确实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直接夺舍,另一派……有另外的目标。他们都不太赞同彼此的手段,只不过没有谁是真正温和的。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土地,他们已经习惯了掠夺,他们不可能停下! 在打听到林盟主出手之后,阿诶这边就决定将计就计,想通过对比来让鸢元仙子相信她是好人。 但是没想到,鸢元仙子脑洞如此清奇,不仅没有因此相信,反而因为阿诶画蛇添足的举动,而怀疑起了她本来并没有怀疑过的阿诶。这大概就是命吧。虽然大家彼此分析事情的脑回路完全不同,但结果却诡异地走到了一起。 有趣的是,他们还都不约而同地把动手的时间,定在了鬼神节。 *** 鬼神节在仲夏十五正式召开。 巨鲸界的首府内,张灯结彩,共庆佳节,天还没亮,人间烟火气十足的街道上就已经有负责节日安排的人在忙碌了。当破晓的阳光叫醒这座城市里走路从不爱好好走、总像是在卖萌似的蹦蹦跳跳的百姓时,他们惊呼,整个世界都变了。 除了节日该有的布置以外,鬼神节最大的游行也已经整装待发。 漫天飞舞、成双成对的由桃木雕刻而成的鬼神雕塑,就是这场盛大游行的开场。桃木小人代表了鬼神神荼与郁垒兄弟二人,神荼穿斑斓战甲,郁垒着黑色斗袍,二人均手执苇索。其实就是芦苇做的结绳法器,据说此绳可以困天下之鬼。 这个传闻倒是真的,因为天衍宗的珍宝塔里,就供奉着神荼郁垒的索鬼绳,鬼修门派就没有不怕的。 颜君陶当年参加龙冢法会的时候,大部分门派都在抗议颜君陶的修为过高、破坏了平衡,只有鬼修门派独树一帜、见缝插针地在抗议天衍宗不应该使用索鬼绳,一点公平竞技的精神都没有。 最终,颜君陶只参加了斩龙魂一项,没有带索鬼绳,但他依旧带领天衍宗拿下了那年龙冢法会的第一,大比分、当之无愧的第一,让所有找理由的人都闭了嘴。 这些最先出来热闹气氛的鬼神雕塑,会随机向街上参加节日的人扔下桃木雕刻而成的老虎幼崽,憨态可掬,十分喜人。这同时也代表了,得到老虎幼崽的人一年之内都不会倒霉,当然,也可以用桃木老虎来辟邪,或者送给心爱的人当礼物。 修真界也流行这种把任何一个节日过成情侣吃饭、单身狗吃粮的传统。 颜君陶坐在高楼之上,看着这场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的欢节。玉人一样的小公子,着华服,佩香囊,唇红齿白的脸上写满了骄矜,只是探头从朱栏上往外看上一眼,就已足够吸引眼球。 游行队伍来的时候,队伍里站在奇珍异兽上跳舞的迎酒舞姬,都特别喜欢往颜君陶这边抛洒代表着可以免费领一杯淡酒的红花,偶尔也有金色的代表可以免费喝到灵酒。有大胆的,还会朝着颜君陶喊:“小公子,来玩呀~大姐姐请你吃酒。” 不管颜君陶是何种回应,这些盛绣金背、红飞翠舞的舞姬都会发出黄莺一般悦耳的娇笑,手上脚上的铃铛法器,也会将娇笑传到更远的地方,引来更多人的围观。 就像是百姓总爱把节日和情侣约会联系在一起,商家也爱把节日变成发财的好机会。 这些迎酒的舞姬其实是一种宣传手段,售卖的便是巨鲸界一直掌握在散修联盟手上的各色官酒,这也是散修联盟最重要的资金来源之一。 至于彩车异兽背上吹拉弹唱的小姐姐们,对不起,只能看。 当然,要是小姐姐愿意,也可以发展一段露水情缘,但却不是带有狎客卖笑意味的那种,只是两个身心健康的成年人,做一些让彼此都会变得快乐的事情。谁嫖谁还不一定呢。 游行队伍很长,长到了队伍的开头已经快要走出首府,队伍的尾巴却还没有从散修联盟的总部出来。中途还会时不时的有端着酒杯,豪爽加入队伍,欢声高歌的普通人。游行队伍并没有限制,谁都可以随时加入。 据说这样的热闹,要整整三天。 颜君陶把堆满了身上的红花都送了路人,他倒是想喝酒,只是今天并不适宜。 高楼外是彩车游行,高楼内是斗鸡比赛开始前的暖场,长夏界最好的说书艺人,正一拍惊堂木,给大家讲着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的鬼神节来历。 “传说神荼与郁垒这对兄弟神,是看守在鬼门关前的鬼神,专门负责逮捕游荡在人间作奸犯科、伤天害理的恶鬼。然后,把他们喂一种以鬼为食的上古猛虎。也就是在座各位,有的人有幸得到的那种老虎雕塑,仙子小友随身将其携带,这一年都不用害怕恶鬼伤人。” 颜君陶把玩着自己手里的小老虎,实在是不知道这么一个萌萌的东西,到底该怎么让恶鬼害怕。萌死对方吗? 有人在下面开始起哄,让说书人说点大家都不知道的。 这说书人不亏是久经沙场,也不知道是说客气话,还是真的决定抖料,故作神秘道:“那就来说点大家都不知道的吧。你们听说过‘上有金鸡,下有二神’吗?” 第49章 四十九条咸鱼不翻身: 颜君陶总觉得说书人的这个问题有点似曾相识, 却一下子很难想起来他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他本来已经打算放弃不去想了,但是心里却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 烦得不行得不断在他耳边叨叨“万一很重要呢?”“万一想不起来以后会后悔呢?”“再努力一下吧”…… 直至把颜君陶逼得不得不选择了开始对过去的记忆地毯式的搜寻。 是的, 对自己记忆,进行关键词搜寻,修真, 就是这么神奇。 修士的寿命动辄成千上百年,圣人更是要以万计数,除了颜君陶这个六百岁就斩获了道果的怪物以外,大部分修士的寿命都悠长到了不可思议。方舫三百零八岁的高寿,在他叔父方尊者眼中却依旧是个宝宝。他和鸢元仙子的婚礼, 对于方尊者来说就和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充满了“童”趣。 小时候颜君陶就曾好奇过, 那么多年人和事的记忆, 修士到底是怎么记住的呢?还是说只会记一些关键的内容?但哪怕只是关键内容,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地加起来,也会很多了。这些又是怎么被记住的呢? 普通人不要说百年了,十年之外的记忆就已经很模糊了。 但大部分修士却可以做到历久弥新, 张口就来。哪怕是一时没有想起来的,只要心念一动,稍微回忆回忆,就还是能够想起哪怕是百年前某一瞬突然对道的感悟。 修士是比普通人耳聪目明一些, 但也不是所有修士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怎么想, 他们都不应该会记得这么多东西。但是偏偏修士们做到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个问题,最后还是脑子有一阵子很清醒状态的梦口时夜,为颜君陶解答的,带给了还是个真正的孩子的颜君陶很是不同的三观颠覆。 “因为修士有单独的记忆空间。就像是,唔,珍宝塔,或者是藏书阁,法器和书籍都会分门别类地被摆放到架子上,整整齐齐,随取随用。修士的记忆也是一样的,它们就像是一本本的书,又或者是一件件的宝具,放在你的记忆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