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老徐拍着大腿说道：“你说奇不奇？仓库的门是关着的，窗户也是关着的，没打洞，墙也没破，仓库就空了！你说，它能是从天上飞走了？屋顶也没漏啊！”

    几句话，老徐就把这庄离奇的密室失踪案给形容了出来。庄煜一听，立即说道：“别着急，先带我去看看。不可能什么线索都留不下，肉干不可能就这么无缘无故的丢了。”

    老徐看上去挺自责的，他左手捶上右手，说道：“唉，都怪我！你们进山了，我却没守住劳动成果！这下好了，让大家白忙活了大半个月！”

    庄煜放下身上的捕猎工具，说道：“先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未必找不回来，报警了吗？”

    老徐说道：“还没有，你先去现场看看，没问题的话，我就报警。”

    庄泽恩一听要报警，立即心慌慌了。他拉住庄煜的胳膊，说道：“爸爸爸，您这累了好几天了，别一回来就出去啊？先去洗个澡，找肉干儿也不急于这一会儿不是？”说着他给老爸使了个眼色，父子俩心有灵犀，一看就知道儿子葫芦里估计卖着什么药呢。

    老徐一听也是，说道：“老庄你先洗个澡换身衣服，休息休息再说吧！我先去通知村里头，让年轻人都帮着找找。”说着老徐转身去了村委会，不一会儿大喇叭上响了起来，通知村子里的壮丁都去村委会开会。

    庄煜看了一眼儿子，没理他，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才终于正眼看了一眼一直守在院子里没走的儿子。上前对儿子说道：“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庄泽恩吞吞吐吐的说道：“那个……爸，肉干儿被我……偷去卖了。”

    知子莫若父，刚刚一看庄泽恩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就知道丢肉干这件事和庄泽恩脱不了干系。庄煜把儿子叫到堂屋里，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说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没有仓库的钥匙，那仓库一般人也打不开。再说刚刚你徐伯说了，锁没坏，窗没撬，墙没倒，梁没断。大几百斤的肉干儿，你怎么偷出去的？”

    庄泽恩想了想，先是回自己房间，把卖肉干的钱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又说道：“爸爸，可能我接下来说的这件事，会让你感到不适。我把肉干偷出去卖了，一斤卖了十六块钱，这是卖肉干的钱。一共是一万块，我拿了五百给郑金龙，他提我的帮手。”

    听了庄泽恩的话以后，庄煜一脸不可能的摇了摇头，他看了看桌子上的钱，又看了一眼庄泽恩，说道：“你这是逗我呢？我进山才几天？你徐叔说昨天肉干还在库里，今天下午才发现不见了的。你这半天的时间，把肉干运了出去，找到了买家？还把钱都结清呢？懵谁呢？”

    庄泽恩企图解释，但他知道这个时候怎么解释都没用。因为几十年的科学证明，至少需要三天的工作，是不可能在半天内做完的，单单在路上的时间都不够。就算自己有车，像韩暻琛，都要早早动身，才能确保在一天之内往返。

    于是他拉起父亲的胳膊，说道：“爸，我知道您不相信，不过您来看一下就相信了。”

    庄煜很想打儿子，虽然他卖掉了肉干，赚了钱，可他心里实在很担心。现在他们家里的确很缺钱，但他不想因为这一万块钱让儿子涉险。万一是被有心人利用了，万一是被庄家的人利用了，那后果不是他一个孩子可以想到的。他并不阻止孩子走出去，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梦想，大山不能困住他。

    可是他更想保护好他，他藏在这里，一是为了躲庄家的人，二是为了守着他和甄璃的家。把儿子养大成人，他的责任也算尽到了。

    带着复杂的思绪，庄煜被儿子拉进了房间。他有些奇怪儿子想干什么，于是下一秒，被刷新了自己的世界观。

    庄煜前一秒还有儿子房间里，下一秒，就来到了湖边小木屋。小木屋门窗紧闭，但这小木屋是他亲手建造的，当初就是为了给甄璃建一个面朝碧水春暖花开的午休场所。如今他站在这个小屋子里，跟做梦似的。

    然而儿子就在面前，正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他，开口道：“这下老爸相信了吧？其实早就想告诉你了，就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我……意外的学会了一种空间技术，这个技术我也不好解释，老爸就当这是机缘吧！我就是那天趁你们往仓库里搬肉干儿，在里面画了一个空间传送的阵法。然后和同学去联系了您经常有生意往来的买家，把仓库里的肉干儿搬了出去，卖给了那个人。”

    庄煜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啪的一声，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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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 章

    一个人的世界观要塑造起来很难，需要十几甚至几十年。但要毁掉它，只需要一瞬间。曾经他也被毁掉过世界观，就是甄璃告诉他他怀孕时。如今甄璃给他他生的儿子，再一次让他好不容易重塑的世界观再一次碎掉了。

    相较于十八年前，庄煜的接受能力还要强一些。毕竟那个时候他整个人都傻掉了，也兴奋的好几天没睡着。

    好像所有的喜悦，都在那段时间一下子用光了。

    这些年来活的浑浑噩噩，除了儿子这个责任，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提不起兴趣来。庄煜知道自己心态不对，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

    然而这小王八蛋忽然给他来这么一下，庄煜很久没有任何波动的精神世界忽然为之震撼了一下。他打量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到自己肩膀那么高的儿子，快要赶上甄璃的身高了。这些年来他尽量多的把精力和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不去想甄璃，却还是在这一刻，忍不住抱住儿子，红了眼圈。

    甄家有什么秘密？

    关于甄璃的事，他从来不多问，当时他想的是，只要全心全意爱他就可以了。可是他瞒了他很多事，当时他就能感觉出来。直到最后甄璃死了，尸体也被甄家的人带了回去，他依然是尊重他的选择。

    庄泽恩看到老爸的反应时吓了一跳，他抱住老爸的后背，什么也不敢说，就这么默默的抱着他。他猜想过无数次老爸得知他随身携带异能后的反应，唯独没想过老爸会哭。有些慌乱的组织着语句，且语无伦次的说道：“爸爸，我……我会小心的，不会暴露自己。您看，我做过这一单，也没有被人发现。我不想让您一直那么辛苦，风餐露宿又危险……”

    庄煜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我知道，儿子，你长大了。”

    庄泽恩松了口气，只要自己别刺激到爸爸就好。虽然老爸向来是个坚强的男人，家里不论什么事都是一个人撑着。天大的秘密，他都从来没告诉过自己。

    但是从现在起，庄煜好像并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执着了。自从上次那个齐管家找上门来，他就有一种预感，总觉得平静了十几年的生活要被打破。如果齐管家走了以后，事情自此平息下来，庄煜可能还会像以前那样过着山村里平静的生活。可是儿子却在这时，出现了异常。

    甄璃之前肯定有什么事瞒着他，他必须要找甄家的人好好谈谈。或者，他该让泽恩回到甄家。他是甄璃的孩子，那么甄璃身上的与众不同，他也该有吧？

    庄泽恩不知道，自己一个坦白，会让老爸想那么多。

    不过庄煜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毕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庄泽恩即使重活一世，上辈子也不过活到了三十岁，庄煜四十多了，人生经历比儿子不知道丰富多少。

    他叮嘱庄泽恩：“这件事不可以再告诉别人了，你自己小心一点。牛肉干的事，我会帮你处理的。”

    庄泽恩连连点头，知道这件事解决起来肯定不容易。怎么解释牛肉干忽然不见了的事？但这件事，却不论如何都要给村子里一个交待。

    父子俩也跟着去了村委会，庄煜跟着徐叔查看了东西失窃现场。最后叮嘱身为名义村长的徐叔：“这件事不能报警，我们这个小作坊没有工商营业执照，搞不好还要罚款。”

    徐叔心里明白这件事，所以一直没有提报警的事。

    庄煜又说道：“虽然稀奇，可现在的小偷都聪明的很，说不定就能偷东西偷得神不知鬼不觉。这件事，我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不过老徐你别担心，我不会让大家跟着我受损失。肉干的钱和作坊的工钱，我还会照常给大家的。而且这次捕猎的猎物也不少，连同上次的，我双倍补偿给大家。”

    徐叔一听庄煜这么说，立即拒绝道：“这样不妥，老庄。要说损失，你损失的是最多的。肉干作坊你开的，也是你带着年轻人进山打猎。我们就入个人头股，除了出点力，跟白拿钱也没啥区别了。再让你赔偿，这说不过去。”

    庄煜摆了摆手，说道：“没啥说不过去的，虽然这次肉干丢了，可和我合作的那个老板还是给我提前打了款。这次的肉干，比上次多卖了不少钱。我们加紧时间把他需要的货赶出来，我再跟他说说推迟一下收货时间。说起来，我们就是白进了趟山，也不是啥大的损失。这趟就当我们进山摸地形了，以前也不是没白跑过。不过既然人家提前给了我货款，我也提前把货款付给大家，免得村子里的人没干劲儿。赚钱的机会以后有得是，这个人给了我不少订单。除了猪肉，还要牛肉，羊肉，还有山里的干货。咱们也别盯着眼前这点苍头小利，该把眼光放长远一些了。”

    听了庄煜的话，老徐沉默了半天，才叹了口气，说道：“老庄，你是咱们村子里最有想法的。咱们这个村子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是真穷！我家四个娃，饿跑了仨！要不是这一村子老弱病残，我也走了。这么多年了，要不是你带着年轻人找点营生，恐怕日子更不好过。唉，不多说了，我替乡亲们谢谢你。”

    庄煜摆手，说道：“不用谢，我把钱都带来了，你给乡亲们分分，这次能分不少。要是真想谢谢我，那就找几个乡村帮我在园子里起个仓库吧！我那边的园子还算安全，路也好走，肉干好往外运。我再装个监控，像这样的事儿肯定不会再发生了。让大家安心，好日子都在后边儿呢。”

    老徐接过庄煜递上来的钱，厚厚一沓。他一惊，说道：“这么多？”

    庄煜说道：“四千，二十户，一户分二百。这些钱不算什么，跟我做生意的那个人说了，以后订单少不了，这才刚刚开始。”

    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的老徐嘴角都笑歪了，说道：“好好！我马上把钱分给大家！你放心吧！仓库的事儿包在我身上！”

    不一会儿村委会的大喇叭又响了起来，老徐村长欢天喜地的表示让大家来村委会拿钱。

    庄泽恩在家听着喇叭里的广播声，不由的松了口气，看来老爸把事情搞定了，自己不用担心被请去警察局喝茶了。可能是上辈子形成了条件反射，一听到警察就下意识打哆嗦。

    庄煜办完事后，回到了家中。他没有回西院找儿子深谈，而是去了东西，找上了正在收拾蛋糕的韩暻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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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7 章

    如果说刚刚庄泽恩的态度让韩暻琛稍微有点怀疑，那么庄煜的到来，就让他百分之百的确定，自己这是暴露了？暴露在哪里呢？他摇了摇头，抬头看了一眼庄煜，说道：“甄璃的眼光不错，他这一场逃离，也算值。”

    庄煜来这里就没打算质问，因为他心里已经认定韩暻琛是甄家的人。他的咬肌动了动，问道：“你就是甄家那个养子，甄琉？”

    韩暻琛看了庄煜一眼，说道：“琉璃佩在你那里吧？”

    庄煜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了韩暻琛一拳，再打第二拳时，被韩暻琛挡住，抬头对他道：“我只欠你一拳，别的，是你欠我的。”

    庄煜没再动手，而是问道：“说吧！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甄璃已经死了，我和甄家也没再有任何关系。如果是为庄泽恩，上次我也说得很清楚。如果庄泽恩愿意回去，我不拦着，但他并不想回去，你们这么做，居心呢？”

    韩暻琛来之前已经做好了随时被发现身份的准备，他这次过来，就是打算直面庄家父子的。十八年前他年少无知，自认为对甄璃是成全，反倒是害了他。这次他想做个恶人，也希望庄煜能做这个恶人。于是他并未回答庄煜的问题，却反问道：“如果可以，你是希望甄璃活着离开你，还是让甄璃死去永远和你在一起？”

    庄煜的眉心紧皱了起来，冷硬的男人眼中泛起一抹疑色，问道：“什么意思？”

    韩暻琛答道：“没什么意思，如果能选，你肯定不希望甄璃死吧？琉璃佩本来应该在我这里，这样甄璃就不会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庄煜，是你害死了甄璃。”他知道他这么说会很残忍，庄煜会带着内疚过下半辈子。但如果他不这么做，他怕庄煜会更痛苦。

    庄煜古铜色的肤色泛着健康的色泽，如果进入同志圈，他会是个非常受欢迎的1。就如当年甄璃第一眼看到他，就被他给迷住了。韩暻琛不懂，当年毕竟他还小。现在他似乎懂了，也许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按部就班的活着。

    一直沉默在当场的庄煜似乎在思考，他的眼神看不出悲喜，甚至韩暻琛以为他只是在放空的状态。但韩暻琛知道庄煜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用他说得太明白，庄煜就应该能听懂。甄家人生来身负阴阳琉璃佩，阴气极重，尤其是拥有伴侣后，阴后外泄，会越来越不调和。这个时候就需要一名体质纯阳的人来与之互补，这其实和双1修挺像的。但这又不是双1修，因为甄家人只是需要一个与之契合的体质纯阳的伴侣让他们阴阳气息调和而已。

    庄煜沉默了十几分钟，两个人也这么对着站了十几分钟，庄煜终于开口说话了：“庄泽恩，和甄璃一样？”

    韩暻琛忍不住笑了笑，说道：“你觉得呢？”

    庄煜上下打量着韩暻琛，说道：“甄家人，没有找到另外的，和甄家人体质相配的人。”

    韩暻琛摊了摊手：“你都看到了。”

    一切都那么清楚明白，庄煜也不想多问了。他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甄琉，你别怪甄璃。他大你十岁，即合你们体质契合度再高，也……很难让他接受。”

    韩暻琛笑，说道：“在甄家，大十几岁根本算不了什么。甄璃有他自己的责任，他自己心里明白。你是他的变数，不过他也尽到了自己的责任。他生下了孩子，在明知道自己阴气已经外泄阳气所剩不多的时候，还是毅然的完成了他的使命。就是为了把甄家的阴阳琉璃佩传承下去，你们的这场爱情可歌可泣，我很佩服。诚然如此，如果让你选，你会选择让甄璃死去吗？”

    别说让甄璃去死，就算让他受半点委屈，他也是不愿意的。

    他爱甄璃，就如甄璃爱他，两个人粘糊在一起，哪怕一天什么都不做，一个看书一个泡茶都感觉比神仙还快乐。如果没遇到甄璃，他不知道人生还能如此美好。

    然而如果没有这些美好，换甄璃活下来，他愿意。却也不愿意。

    如果甄璃活下来，是痛苦，他不愿意。

    庄煜微微叹了口气，把手探进了自己的衣襟。用力一拽，把一枚玉佩从脖子上拽了下来。他上前两步，将玉佩放到了韩暻琛的手里，然后转身，对他说道：“你去追庄泽恩吧！等到他成年，我同意你们在一起。”

    庄煜的话让韩暻琛为之一怔，刚要说些什么，庄煜却匆匆忙忙的离开了东院。

    前后不足半个小时的时间，就让庄煜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并不是他对儿子的终身大事草率，而是他对待儿子和对待爱人的态度，更加不同。对甄璃，他愿意倾尽一切为他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但为儿子，他却要活下来，即使千难万苦也要活下来把儿子教养长大。

    当年甄璃死了，他痛不欲生，求生欲望也不高。为了他和甄璃唯一的孩子，哪怕后半辈子都活得痛不欲生他也得活下去。他和甄璃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好不容易生出来养大的儿子万一因为甄璃式的选择又英年早逝。庄煜受不了，甄璃付出的也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