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其中有四个男孩子，男孩子们的年纪好像偏大一点，看起来有六岁了，比她高出将近一个头。 穿着蓝色底色超人花纹的小男孩是第一个打招呼的，“你好，我叫米安顺，今年六岁了。” 孔天微点点头，很小声地道：“你好，我叫孔天微，今年还没到五岁……” “哇！你比我小一岁诶！你为什么这么小就学钢琴呀？”孔天微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女孩夸张的声音打断了，那个女孩扎着好看的小辫子，穿着漂亮的粉色纱裙，像一个小公主。 站在女孩身边的男孩立即板着脸道，“桃桃，不可以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插话，你礼貌！对不起，我妹妹还不是很懂事。” 孔天微看了看这两个小孩，原来是兄妹啊，不仅有兄妹，还可以一起学钢琴……一定是非常珍贵的体验吧？ 这家人应该很有钱，孔天微默默在心里做出结论。 “我叫晏嘉木，我妹妹叫做晏之桃，我七岁了，上小学二年级，她六岁，小学一年级。很高兴认识你！” 孔天微在心里憋笑，果然是上小学的孩子了，打起招呼来竟然还有点小正式。 “嗯嗯！我叫孔天微，还没有上小学，不过我很快就可以上学啦！” 一一打过招呼，最后一个小女孩紧张巴巴地躲在钢琴旁边，很小声地弱弱地道：“我、我叫明菲，六岁了，很、很高兴认识你。” 孔天微重生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害羞的小朋友，但是很快她就注意到明菲小朋友扒在钢琴上的手指红彤彤的，轻轻颤抖着。 这手指……是练琴练出来的吗？ 孔天微突然对这个弱弱的小朋友肃然起敬，虽然看起来很害羞怯弱的样子，但是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很努力的人。 她只是疑惑，为什么明菲小朋友看起来好像哭过了？因为弹的不好所以难过哭了吗？因为弹的太好被自己感动哭了？ 不过一会，大家都差不多互相认识了，那对兄妹和米安顺对孔天微很感兴趣，自我介绍结束之后就主动邀请孔天微去看他们练琴，其他小朋友都是该做什么就回去做什么。 有的继续练琴有的收拾好东西等父母来接，梁老师则坐在讲台上的椅子上玩手机。 孔天微却有点惦记明菲小朋友，频频偷看明菲。 结果她看过去的时候，明菲也在看她，但很快就因为对上了视线又猛地低下头，从头到尾明菲的手指都没有离开过钢琴琴键。 晏之桃主意到孔天微的小举动，偷偷凑到她的耳边说悄悄话，“微微，你为什么总是看明菲菲啊？” 明菲菲？这是他们给明菲小朋友的昵称吗？ “她好像哭了……”孔天微小声道。 “是呀！她每次练琴都会哭！”晏之桃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 孔天微很担忧，“为什么会哭啊？” 总不可能是因为被自己弹的曲子感动哭的吧？ 可以练琴难道不开心吗？ “明菲菲不喜欢弹钢琴呀。可是她的爸爸妈妈非要她学钢琴，明菲菲说她上学之外的时间都在弹琴，必须要完成她爸爸妈妈规定的任务，还要不能弹错。”晏之桃说着说着都充满了某种崇拜，“我妈妈说如果我能有明菲菲的一半努力就好了。” 孔天微有些怅然，这种剧本……为什么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但是明菲菲偷偷跟我说过，她才不想努力弹钢琴呢，她喜欢学习写作业，因为她把作业写好了，老师会夸奖她。她把钢琴弹得再好，老师都不会夸奖她，只会说她还没有做到最好。” 这样的吗…… 孔天微突然明白了什么，其实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情。 有那种学习至上，逼孩子必须拿高分的父母；也就会有明菲菲父母这样的，其实孩子根本就不是真的非常喜欢钢琴，却不知道这对父母是受了哪些方面的影响，非要强迫孩子学这种乐器。 听了晏之桃所说的这些事情，孔天微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总觉得仿佛看到了自己前世的缩影。 相同点真的太多了，她是必须要在学习上拿到高分，不管比同龄人优秀多少，都拿不到一句夸奖，就好像永远都得不到认同。 而明菲菲是在钢琴弹奏上不管比同龄人好多少，还是会被认定为做的不够好，还要做到更好。 “明菲菲的爸妈说明菲菲脑子不灵光，学习成绩很差的。”晏之桃又接着说道，“我跟明菲菲在一个班级！我们还是同学呢！可是上次六一儿童节明菲菲在学校表演了一次，弹的曲子特别好听！” 晏之桃说的没什么重点，但孔天微整理出来了。 也就是说，明菲在学习上实在没什么天赋，可能还很糟糕，但是对音乐比较敏锐，虽然是被逼着去努力，却小小年纪就可以在学校里表演了。 孔天微突然觉得很微妙，明菲拥有着跟她同样却又相反的情况，明菲跟她前世一样，有着仅凭自己决定从不过问孩子意见就决定了孩子一生的父母，可她被父母逼迫着学习的东西，确实孔天微前世一辈子的追求。 或许反过来，明菲如果知道她前世的情况，没准也会有这样的感叹，甚至羡慕她的爸爸妈妈真好，居然提供了这么好的条件只是为了让她好好学习。 临近放学，梁老师把手机收好，从讲台上走了下来。 小朋友们都着急着等爸妈来接，已经没心情再弹琴了，可明菲那边还断断续续传来琴声。 孔天微现在也只是个外行人，听不出什么门道，只觉得她简直要把明菲当偶像了，只比她大这么点，居然就能在学校里表演，现在只是练琴时间，弹出来的曲子也跟其他小朋友们的完全不一样。 她都忍不住要沉浸其中了。 梁老师双手抱在胸前，走到明菲旁边，明菲立即就弹错了一个音，浑身都在发抖。 孔天微虽然是门外汉，但也听得出来明菲好像弹错了一个音。 “怎么又弹错了？你怎么总是在这一小段上弹错，在家里没有好好练习吗？”梁老师语气有些不耐烦，“你跟其他小朋友是不一样的，你以后是要走专业路线的。如果有弹不对的音，那你就几十遍，几百遍，几千遍硬是背也要把它弹好。” “不许哭！哭什么哭？这么简单都弹错了，要走专业路线就是要吃这些苦头的，你哭有什么用？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天赋！” 孔天微有点惊讶那个和颜悦色的梁老师居然会对这么一个优秀的学生说这样的话，而且还是这种态度。 但是又莫名让她想到了她以前的一些老师。 [你跟其他学生是不一样的，你可是我们学校的招牌，争取把这次竞赛第一名拿下来！打败其他学校，他们绝对都不是你的对手！如果你有不会做的题，那你就问老师，老师会不厌其烦给你讲几十遍几百遍几千遍，直到你倒背如流为止！][不过以你的智力，就算是你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领域，你也应该能弄明白吧？毕竟是天才儿童，跟平常学生就是不一样哈哈哈！！！]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句式。 其实她父母前世有一点错了，她的优秀本身就已经足以让各个学校争相哄抢了，所以其实并不需要他们牺牲这么多，非要去找到一个特别特别优秀的学校让她入学。 孔天微正在发愣回忆往事的时候，晏之桃又开始叽叽喳喳了。 “梁老师有时候好讨厌呀。明菲菲都已经哭了，为什么还要这样说她呀？明菲菲弹的特别特别好听，就算弹错了也非常好听！”晏之桃几乎已经是明菲的粉丝了。 孔天微也觉得明菲弹的已经很好听了。 可是光是他们觉得好听是不够的啊。 只要梁老师跟明菲的父母不觉得好，就永远都不可能让她停下来，她就永远都不会有可以休息的时候。 孔天微对这种感觉几乎感同身受，所以看到这些事情，内心总觉得压抑。 她觉得她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能怎么做。 还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小朋友，她又能做什么？ “就没有能帮上明菲菲的办法吗？”她喃喃地道，眨着泛着泪花的眼睛看向晏之桃。 晏之桃像个小大人一样摊摊手，“如果我们过去劝老师，老师会让我们加作业的！” 还能这样？孔天微对梁老师的印象越发不好了。 本来看梁老师正常教学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结果现在一看，区别对待这么严重？而且还可能会因为迁怒而给学生加作业？ “而且明菲的爸爸妈妈都不让我们跟明菲玩，说我们这些业余的小朋友学习态度这么懒散，会扰乱明菲菲的节奏。”晏之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桃桃也不知道明菲菲的爸妈在说什么业余啊专业是什么意思啦。” 孔天微倒是有些了解，也知道明菲父母的心理。 他们这边正在说着的时候，明菲的妈妈已经过来接她了。 看到琴房里其他小孩子都在悄悄聊天，只有她的女儿还在认真练琴，她似乎很有优越感，提着一个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包包，踩着高跟鞋走进来，哒哒哒的声音都快比钢琴声音还响亮了。 明菲的妈妈一看就是一个很时尚的人，头发还染成了酒红色，身材特别好，保养地看起来好像才二十多岁，说是明菲的姐姐恐怕都有人信。 明菲的妈妈走到明菲边上，明菲也没有停下在琴键上舞动的手，但她弹出来的曲子开始变得不稳好像随时都会崩溃。 明菲妈妈皱着眉头，突然伸手按在琴键上，发出当啷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 孔天微的心脏好像也被揪紧了。 晏之桃还小声地对她说：“那个就是明菲的妈妈了，长得超级好看，可是她也好凶啊。” 从她猛地打断明菲弹琴的举动来看，确实是一个很凶忍耐度为零的人。 孔天微很认同晏之桃的话。 明菲咬着唇，好像在跟自己妈妈闹脾气，低着头看黑白琴键，就是不看妈妈。 “你自己说说这个部分你都弹多久还没有弹好？”明菲的妈妈，冷梦安的声音很温柔，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温和。 孔天微仿佛看到了前世才初中的她就被要求去做高中甚至大学的题目，同样的被妈妈指着鼻子说：你自己说说这道题真的很难吗？你怎么还没有解出来？ 那时候她憋着一股气，很想赌一句：你觉得简单那你来啊！你行你上，不行别比比！ 可是她没有，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大概还是不忍心吧。 “可是，这个真的好难。”明菲很小声地嘟喃，“菲菲的手指都够不着。” 也就是说这不是明菲主观影响，而是生理硬件问题。 “手指够不着？那怎么别人都弹的好好的？你知道你堂兄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可以去剧院表演了吗？多少名流人士去听他的音乐会！”在冷梦安看来，小孩说这些根本就是借口。 “可是堂兄……”明菲戳着钢琴的黑键，“我跟堂兄又不一样。” “他能做到，那你也一定能做到！知道了吗？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只要往死里弹就可以了。”冷梦安才不管这些，强硬地把自己的期待加在女儿身上。 太过分了吧…… 孔天微作为一个外人，听着这些话都觉得窒息，这让明菲怎么承受？明菲可不像她有过一世，灵魂已经是一个成年人。 晏之桃撑着下巴，好奇地打量着孔天微的反应，小声道，“其实明菲的妈妈每天都会这样说明菲的，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帮，我们也很害怕明菲的妈妈。” 晏之桃说的其实也不是真的没有道理，孔天微知道前世大概一些旁观她被妈妈责备的同学也是这样想的。 这种事情怎么说都应该是家事，别人插一手又算是什么？ 可是她觉得就这么袖手旁观又于心不忍。 “天微……你要去哪里？”晏之桃一个没注意，孔天微就已经迈出了脚步。 她要像高玉树帮助了她那样，把阳光和温暖传递给明菲，虽然她们今天才认识，可是相似的命运让她疯狂地想要接近明菲。 像高玉树那样充满勇气，不畏惧这些大人，她就一定也可以的。 “咳！喂！”她像个小大人一样，叉着腰走到了冷梦安的旁边。 她年纪尚小，身高跟穿了高跟鞋的冷梦安比起来，真的就只是一个小矮人。 冷梦安对这些陌生的小孩没什么兴趣，“喂什么？这小孩哪家的？这么没有礼貌？” “阿姨您好，我刚才只是担心您太生气听不到我的声音。”孔天微吸引到了冷梦安的注意之后才恢复礼貌。 梁老师立即介绍道：“明太太，这是今天新来的学生，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我马上就把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