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这么一画就到了睡觉时间，孔天微睡前主动出声喊住正要为她关灯的妈妈，“妈妈，我明天还可以去幼儿园吗？” 纪伊白正要关灯的手顿住，她其实是不希望天微再去幼儿园的。 因为前世就出现过天微在患病的情况下仍旧去接触社会，结果被一些不理解抑郁症的人伤的遍体鳞伤。 当然她前世也没有资格去责怪别人，毕竟伤天微最深的还是她。 懂事的大人都有可能伤害到天微,更别说不懂事的小孩子了。 但是天微好像很想去，纪伊白现在已经没办法忽视或者拒绝天微的请求了。 “天微很想去吗？” “去幼儿园可以见到高玉树，跟高玉树一起玩游戏，我觉得很开心，我想见到他。可是如果我在家里，他去幼儿园，就不能来找我了。”孔天微很小声地解释，又开始害怕了。 妈妈变得没以前强势，孔天微也比以前更多一点勇气了，一点点地往外试探着，一点点打开心扉。 不然她之前是绝对不敢在妈妈的面前提出要跟高玉树一起玩的。 她谨记着今天跟高玉树玩的时候，高玉树说的那些悄悄话。 如果不说出来，他们是不会明白她的感受的。 如果不把想要的东西说出来，他们也不会知道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哪怕内心很害怕，也一定要努力鼓起勇气。 高玉树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但是对于她来说，只要这些话是他说出来的，她都会牢牢记在心里，把这些当成他的经验，如果按照他所说的去做，她是不是也可以像他那样走上自己想走的那条路？她是不是还可以去期待未来。 孔天微已经做好了承受妈妈怒火的准备。 她很清楚的，妈妈虽然今天夸奖了她画的好看，可是在某些事情上，妈妈也会有她的坚持。 “唉……天微真是的。既然这样，那妈妈只能打电话跟余老师说一声你明天回幼儿园了。”纪伊白只是苦笑着摇摇头，一副‘真是拿你这个小淘气没办法’的样子，竟然还有点小宠溺。 孔天微惊讶地瞪大眼睛，真的……成功了。 按照高玉树说的去做，她真的做到了。 “那今晚天微一定要睡觉，不好好睡觉明天去幼儿园就要迟到了，妈妈半夜会来检查天微有没有好好睡觉的！”纪伊白马上又板起脸，她必须要确认天微有在好转。 今天天微的很多行为都可以表明她已经有所好转了，但是她还是不放心，能不能睡好觉也很重要。 孔天微立即像个接到命令的小战士，“嗯！妈妈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她一定会好好睡觉的，睡着了明天就可以早一点起来了，明天一早就可以见到高玉树了，他会不会大吃一惊？如果他知道她今天真的做到了，会不会夸奖她？ 关了灯，又把门掩上，纪伊白深深吐了一口气。 忍住了，没有因为听到天微说要去跟高玉树玩而发怒，天微也真的看起来好了很多。 她确实错了，不应该根据一些表象就去判断一个小孩的好坏。 论善良，只怕很多人都还没有高玉树一个小孩善良。 为了确定天微真的睡着了，纪伊白几乎一晚上都没有睡着，趁老公睡着之后就起来偷看天微。 她就像得了心病，哪怕看到天微真的在睡觉，也担心天微是不是在装睡，试探着叫了天微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之后，终于放心了。 可是没过一会，同样的担忧又再起涌上来，她恨不得一晚上都守着天微。 于是一夜失眠。 孔天微这么多天，第一次睡了一次好觉，起床的时候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但是她刷牙的时候发现妈妈做早餐的时候一直在打哈欠，而且手指上还包着绷带，妈妈什么时候受伤了？她怎么到现在才发现！她真的太差劲儿了，为什么妈妈都受伤了她还要任性，昨天就不应该画画，妈妈的手都受伤了画东西的时候妈妈一定很疼吧…… 一件小事，明明是不相关的事情，就能让孔天微陷入无限的自责情绪之中。 她能知道这是抑郁症的影响，但是她却控制不了她的情绪。 之前她还蛀牙了让妈妈担心……她怎么这么任性这么可恶！ 孔天微不知不觉在加大刷牙的力道，把牙龈都刷疼了却好像毫无知觉，吐出来的泡沫里带着鲜红的血液。 纪伊白一边打哈欠，过来叫天微换衣服，结果就看到天微像跟自己的牙齿过不去那样，非常用力地刷着牙，吐出来的好几口泡沫里都带着血，很浓郁，不是正常出血。 她瞳孔一缩，跌跌撞撞地冲过去一把抢过天微的刷牙，根本就顾不上不能吓到女儿，失声喝道，“你在干嘛！？为什么要这样！” 又来了……为什么这么小就开始了？ 天微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悄自残，把伤痕隐藏的好好的，不让她知道？ 前世的恐惧时时刻刻笼罩在纪伊白的心头，正如之前所想的那样，她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跟在天微的身后，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确认她不会自残也不会自杀。 孔天微被抢了牙刷之后才不解地眨眨眼睛，这时才察觉到嘴里满嘴的血腥味，把泡沫吐出来，结果吐出来的血比泡沫多。 被妈妈发现了…… 孔天微更自责地低下头，一副等着挨训的样子。 “不要这样好不好？天微，就当做是为了妈妈，不要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好不好？”纪伊白已经开始撸起天微的衣袖，看到天微的小手臂还是白白嫩嫩的，没有任何伤痕，突然就泄了所有的恐惧。 “妈妈受伤了……可是我没有发现，对不起，妈妈是不是很疼？”孔天微盯着妈妈的手指，“我的蛀牙才好，昨天吃了甜食，我要好好用力刷牙不能再被蛀牙，对不起……我又让妈妈担心了。” “不要总是对不起对不起好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是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纪伊白嘶声打断她的话，恨不得代替女儿承受这种病的痛苦。 她前世为什么这么蠢，为什么这么无知！ “妈妈……”孔天微哑然，妈妈为什么变得这么奇怪，到底哪里出了错…… 为什么她总觉得妈妈从昨天开始就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已经是一个几十岁的中年妇女了。 给她一种妈妈已经经历了非常多的错觉，有点像前世妈妈老了之后的样子，但是又好像有所不同。 这个小插曲让纪伊白提心吊胆，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还让天微去幼儿园真的能行吗？ 这个顾虑一直在她送天微出了家门迎面就遇到高玉树之后，就被彻底打消了。 天微在面对高玉树的时候真的很不一样。 “喂！那边的小天使！”孔天微很大声地打招呼，“你来接我了吗？” 高玉树迈着小短腿，也不管身后的老妈，快速跑了过来，“都说了我是大天使！不是小天使！小天使只有一对翅膀，可是我有三对翅膀！” 孔天微每次听到他这么认真的遵守设定就觉得好玩，“可是我看不到你的翅膀。” “那当然了！我的翅膀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露出来！我不想让你看见你是看不见的！”小正太叉着腰很得意的样子。 “那如果我想看看你的翅膀呢？”孔天微故意作弄他。 高玉树果然一下子就慌了，但很快就恢复镇定，红着小脸说，“你真是不怕死，看到我的翅膀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不害怕吗？我把翅膀露出来的一瞬间，你就会变成石头！” 变成石头！哈哈哈哈！！！！这不是美杜莎的设定吗！！ 孔天微虽然没有笑出来，但是那双眼睛已经愉悦地眯成一条缝儿了。 纪伊白仿佛一瞬间就看到女儿的世界从黑白转为彩色，从此五彩斑斓起来。 她其实也不是很懂那个小男孩都在说什么，这或许是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暗语，不管是什么暗语，只要能让天微开心，那就都无所谓了。 所以纪伊白一直杵在一边也没有制止过高玉树，甚至在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以免让天微感到不自在。 “高小树！！！你又胡说八道诓人家！”乌锦终于追过来了，抬手就给了高玉树一个暴栗。 高玉树抱着头还敢威胁他老妈，“你这个愚蠢的凡人！又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我儿子！”乌锦翻了个白眼。 “不！你这个没脑子的凡人！我是六翼天使，你再对我不客气，我就把翅膀露出来让你变成石像！”高玉树像是掰回一局，得意洋洋地盯着他老妈看。 乌锦用力地呼了一口气，把塞得满满的书包扔过去。 高玉树好不容易接住书包差点抱不住书包，朝他妈妈吼道：“你在干什么啊！弄坏了我的宝物怎么办！” “你不是六翼天使吗？六翼天使怎么连这么点东西都抱不住？你能耐啊，快点把你的翅膀变出来把我变成石头啊！”乌锦也有点孩子气地叉着腰，斜眼看高玉树。 孔天微被这对母子的互动逗的憋不住了，轻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大天使你跟你妈妈的关系真好啊。” 语气里暗藏羡慕。 乌锦比她更羡慕，“天微小朋友跟你妈妈的感情才好呢。” 这话说的不管是孔天微还是纪伊白，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真的好吗？ 应该是好的，但是中间却夹杂了太多更复杂的感情。 “好了，高小树我们走了。孔阿姨要生气了。”乌锦笑着又帮高玉树提着沉甸甸的书包，拉着高玉树要走。 “我要跟她一起走。”高玉树还真的像一棵小树一样杵在原地不动。 “别闹，我们不能跟她一起走，反正到幼儿园还可以见面的。”乌锦只是觉得天微的妈妈可不想看到他们。 这时纪伊白突然道，“那就一起走吧，一路上也有个伴儿。” 乌锦诧异，一看纪伊白，只发现人家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盯着她家儿子看。 “他就是故事听多了，小小年纪就进入中二期。我就看他长大之后还能不能记得这些事情，不过也没关系，我会帮他录下来的，的他长大之后给他当生日礼物，哈哈哈哈，一定很好玩！”乌锦自己说着说着都笑了起来。 孔天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也轻声笑了。 这一刻纪伊白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她的存在只会让天微害怕，只会让天微难过…… 可是她也知道天微在乎她的情绪，纪伊白强行打起精神，至少不能在天微的面前露出不满。 她揉了揉天微的头发，“快走吧。不然要迟到了。” ** 孔天微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去幼儿园了，回来重新上课的时候，很多萌萌的小朋友们都过来担忧地问她病好了没有，会小心翼翼地说话，还会拿出自己做的小礼物送给孔天微。 “微微，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呜呜呜……微微，你明天还会来吗？”周婧怀抢占了孔天微旁边的绝佳位置，从小书包里拿出一袋奶糖，“我求妈妈给我买的！知道微微今天要回来，我就带来了！” 孔天微感动地接过奶糖，胸腔里涨涨的，热热的好像有一股暖流顺着血液的传输运送到全身。 她很快就注意到周婧怀说的知道她今天会回来，谁说的？妈妈给余老师打电话的时候幼儿园早就放学了。 孔天微无法忽视这个疑惑，便问了出来。 “是高玉树说的啊！他也给天微准备了礼物吧？诶？高玉树现在人在哪里呀？”周婧怀看过孔天微的另一边，发现高玉树的小凳子上居然没有人。 孔天微也没注意到高玉树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转身一看，他果然没在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