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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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知人间那一场灾劫，也不知若无鬼王出手平定，这幽冥也要同金光大路的人间一般荡然无存，只是纷纷想道： 如今金光大陆竟是要由他们幽冥的鬼王来做主，那他们这被压在九泉之下的鬼，以后的日子岂不是也能好过了？ 若不是记得眼下他们还是在这里参加鬼王为爱女办的生辰宴，只怕早就要各自散去，回自己的城中，为未来好好筹谋。 星辰大殿后，已经不记得外头还有一场生辰宴的人只感到心中怅然，眼下所有下幽冥来的人就只有她一个还留在这里。 鬼王把她的二爹三爹佛子爹小谢爹都送走了，眼下就剩爹跟四爹还在人间，而且还就给三天时间，三天过后，他们两个肯定也是要走的。 呜呜呜，虽然如今一切安稳都靠的是鬼王，可是他要把她的爹全部送走，为什么啊？ 难道这样就能使他感到快乐吗？ 一想到这个，她就感到刚刚因为见到那么多前辈为了金光大陆身死而流个不停的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她是不想哭的，可她太难了！ 任嫣然一边抬起手，用手背擦干脸上的泪痕，一边转身要问鬼王能不能把她放回去。 然而一转头，就见到站在身后的人抬起了一只手。 这只冰冷修长的手掌曾经封住了妖魔大军通过的裂缝，也曾经抬手之间就将那些四散的魂魄从天地间收了回来。 如今在这只手掌之上，却是浮动着湛蓝色的光芒。 光芒中悬浮着一把小剑。 任嫣然对这剑影并不陌生，但是它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就让她噙在眼里的泪都忘了落。 剑影在她注视下缓缓展开，变成了两行字。 任嫣然看着这道自己在几个爹口中都听闻过、甚至见过的剑讯，听面前的人说道：“不要哭，他们几个都不是你爹。” “……” 任嫣然很想否认这句话，但无论是她二爹还是三爹收到的剑讯，她娘亲留下的信息都是—— 【我生了一个女儿，但与你无关，我会好好把她养大，你不必担心。】 可是，眼下在这俊美的鬼王掌心里浮现出的剑讯上，她娘亲却是写着：“我们有了一个女儿，我会好好把她养大，你不必担心。” 一时间，任嫣然被这两行字冲击得头晕目眩—— 前面她送走的那几个都不是她亲生父亲，这个把她留在幽冥，以鬼神莫测之力送走了他们，驱逐了这些入侵者的鬼王才是！ “不不不……” 鬼王伸着手，就见到女儿在看过这道剑讯之后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像是受到了极大冲击一般地摇起了头。 摇过头之后，她又抬起头来看自己，面含迫切地道，“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我能让赤阳精髓发光？为什么我会有草木之力？为什么我会有凤凰真血？还有，为什么我还有谢家的剑体和剑骨？” 鬼王放下了手，让这道剑讯仍旧停留在原地，上面女子娟秀的字迹发出的湛蓝光芒映亮了他衣襟上的纹样。 他说道：“你下过无尽渊，见过底下封印的盘古神族了。” “盘什么……” 任嫣然说了三个字，反应过来这“盘古神族”指的是那冰壁里面镇压的异族大军，于是在鬼王的目光下点了点头，“见到了。” 无尽渊底下的寒风跟着幽冥北境的雪，全都是自那块镇压他们的冰壁来的。 她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却不知道鬼王在这个时候提到无尽渊下封印的异族，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鬼王将她神色中的疑惑收在眼底，虚空中光芒一亮，光影再现。 任嫣然抬头看去，见到光影之中映出的是一把剑。 这把剑遍体冰寒，光是隔着这光影看它，也仿佛能感觉到从剑身上辐射出来的寒气。 她是剑修，见到好剑自然会想象若把剑握手中会怎样，可眼下任嫣然看着光影中的剑却完全生不出这样的念头。 仿佛想一想都是亵渎。 鬼王也在看着这把剑，目光仿佛穿透了极远的时空，落在上面：“这把剑叫天陨，无尽渊下的冰壁是它的一块碎片。” 任嫣然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跳。 哪怕冰壁之中那支异族军队是死物，她也可以感觉到他们身上的余威。 这样一支军队，哪怕是落在三百年前那个天才辈出的金光大陆，打赢了万魔之战的他们也没有办法从这支异族军队的攻击下幸存。 而这把天陨剑只是一块碎片都可以将这支大军镇压在幽冥最深处，在它完整的时候该是多么厉害的一把剑啊！ 鬼王从剑的影子上收回目光，看向任嫣然，仿佛又读到了她的心思。 他一挥袖，虚空中再次生出了片片光影，这一次，光影映出的不是金光大陆。 “三千世界，天外有天。” 鬼王的声音响起，身形隐没在这片片光影中。 任嫣然看着这诸天万界，天外瑰丽，感到自己被迷了眼。 “普通生灵住在三千世界中，飞升出去就是真仙。 “仙不是苍生修道的终点，而是起点。 “大道三千，一路往上修行，合道之后就能成圣。 “像金光大陆这样外罩一层金光的世界，就是出过仙圣的世界。” 任嫣然完全没有听过这些，尽管觉得鬼王现在说的东西跟一开始的主题偏离得越发远了，但她却没有出言打断。 “天外也有天生为圣的存在，就是神族。” 伏羲神族掌控时空，女娲神族创造生灵，盘古神族负责开拓疆域。 而天陨，则是神族之剑。 第125章 神界三族（一） “神重归天地之后, 天陨就一直留在神族。”鬼王站在无边的星辰后，仿佛染着霜雪的衣袍垂于黑暗中，“直到盘古神族征战过度, 失去了控制。” 神界三族, 盘古神族是创世神在化归天地之后，从他的血肉中诞生出来的一族。 彼时天地开辟未尽, 宇宙之中尚有生灵栖息之地陷在混沌中，这支为开辟而生的神族就是代替已经归于天地的创世神去劈开混沌, 让整个宇宙之中的生灵都有地可栖。 “或许是受了混沌之息的影响, 或许是生来就有残缺, 这个神族做了跟创世神完全不一样的事。” 他们非但没有守卫万千生灵, 反过来屠戮三千世界。 身为创世神手中的神兵，天陨怎么可能让亦兄亦主的创世神死后留下的化身这样戕害下界？ 于是一剑驰骋, 离开神族，去一界一界地狙杀这些盘古神族。 任嫣然站在原地想着那画面，想到那些在人间为祸的盘古神族被神器天陨从天外一剑诛杀, 地上那些普通生灵得救，都觉得帅气。 “然而, ”鬼王眸光冷淡, 话锋一转, “创世神在时就无可匹敌, 否则也不能一斧就劈开混沌, 创造天地。由他的血肉化成的盘古一族简直杀之不尽, 还可以将三千世界中的生灵转化为他们的同类。 “天陨虽杀了过半的盘古神族, 始终力有不及，怕自己的诛杀速度比不上盘古神族屠戮的速度，于是选择在宇宙中崩碎了自身。” 随着他的话语, 任嫣然见到在光影之中，那把泛着幽蓝光芒的天陨剑在星间变成了一个俊美男子。 他身着蓝衣，眉目如霜，修长的手指捏了一个剑诀，周身就腾起冰蓝色的光芒，将他的长发与眉眼都染上了淡淡的霜气。 这一片宇宙之中离得近的星辰被这寒气一蔓延，就连同周围的时空一起冻住。 然后，任嫣然听得一声锐响，接着就是在他的身体里发出的神兵寸寸碎裂的声音。 一把剑要主动碎裂成无数片，剑本身要承受多大的痛苦，任嫣然无法想象，她看着这虽然是无数年前的影像，却仍旧感到心头一揪。 天陨碎裂，剑的碎片化作无数流星，飞向了万千世界。 每一块碎片降临，都化作冰壁，将这一界的盘古神族封在其中。 漫天光影中闪过无数盘古神族在死前挣扎的画面，任嫣然看得惊心动魄，鬼王看到这些却神色淡漠，无动于衷。 就如她在无尽渊之下看到的那支大军，被天陨的碎片封禁的盘古神族想要进入第三阶段的形态，想提升力量，拼死一搏。 他们竭尽全力地冲撞，有的就像她在无尽渊底下的冰壁中看到的那样，在冲出来的过程中就已经死了，而有的则是在冰封中冲撞不断，将冰壁冲出了道道裂痕。 见即便粉碎神器之身，以天陨剑的碎片将他们封住，都不能把他们镇压，身在天外的天陨剑眸光微沉。 他的天命，就是要在主人离去之后，继续为他镇守三界。 任嫣然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鬼王在旁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的脸被映成了蓝色，人也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她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果然，任嫣然就见他闭上了双眼，身上光芒再盛，竟是在崩解剑身之后，散去神器之魂！ 那些被镇压的盘古神族只感到周围的压力再增，原本被他们冲撞出裂缝的冰壁又在他们眼前重新愈合，令他们再也无法挣扎。 无数光点自天陨身上飞出，落在镇压了盘古神族的冰壁上，化作道道封印。 神剑将陨落时，天地肃杀，万界冰封。 在这深入骨髓的寒冷之中，这些活下来的盘古神族也都只能闭上了眼睛，停止了挣扎，要在这神器碎片所化的封印中千年万年地沉睡下去。 天陨在诛杀了过半盘古神族，又耗尽一切镇压了剩下那一小半之后，终于阻止了他们在三千世界中继续屠戮。 任嫣然看过那些陷入沉睡的盘古神族，忙再将目光调回正中，见到天陨剑器灵还在星间。 他睁开眼睛，眸光清寒，身形的边缘开始模糊，渐渐化作万千光点消散。 天陨剑型一毁，器灵随之消散，落在金光大陆幽冥深处的碎片在无尽渊里不知过了多少年月。 里面冰封的盘古神族怨气冲天，还在不断向外冲击，而碎片本身散发出来的寒气则将幽冥之北变成了一片冰天雪地。 在风消散的时候，有灵气向着这里聚集过来，任嫣然看到从冰壁之中生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一见到他身上仿佛凝结着深渊寒霜与迷雾的灰蓝色衣袍，她心中已经有所预感，这个从冰壁中走出来的是谁。 等到这个身影彻底出现在霜雪消散的深渊之中，脸上笼罩着的那层迷雾也散去的时候，置身在万千星河之外，片片光影之中的鬼王也走了出来。 他来到了神剑天陨的器灵尚未完全消散的地方，身影和天陨重叠在了一起。 任嫣然心中一震，他们明明是两个不一样的个体，但是当他们的身影重叠的时候，还是让人一眼就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面前的人就是自天陨的碎片中而生的一缕幽魂。 如果说神器也能够进入轮回转世重生，那他就是转世后的天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