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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她比起来,黄柔就“晦暗”多了,大热天裹得严丝合缝,帽子遮着谁也看不见她的脸。 “你啊,就该穿点时兴的,白白埋汰了这么漂亮个人。” 黄柔不接茬,只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周树莲以为她是笑自家男人呢,顿时恼羞成怒,口不择言,“要我说啊,生得俊没用……”再俊,那也是短命鬼。 “哦,我看着舒心就成,肥头大耳的我嫌膈应。” 周树莲被她戳中心事,气焰弱了两分。肥头大耳说的不就是自己丈夫嘛?那油肚大得……走路看不见脚,脱了裤子看不见那玩意儿,还真是屁用不顶。 周树莲看着她白净光洁的脸庞,心里颇不是滋味。 同样是城里来的,她生了孩子后脸上的斑就没散过,仔细看还能看见。黄柔倒好,没啥斑不说,身材也恢复得好,前凸后翘的甚至比做姑娘时还好。 哼,漂亮又怎么样,还不是寡妇? 她特意尖着嗓子,“哎哟,我这身衣裳是发财给做的,我嫌贵,他偏要说我穿着好看……哎呀,城里流行穿这个还真不是没道理的,不会起褶子,还结实。” 众人纷纷附和,都羡慕的看着她。那的确良可是真凉爽,布料顺滑挺阔,不像回纺布蹲一下动一下就起褶子。 这年头每口人不到三尺布票,几乎没人穿得起新衣服,都是穿的回纺布。顾名思义,回纺布就是将四处收购来的破布烂补丁打烂,再重新纺成纱,织出来的布。 回纺布还有个毛病——不结实。 用力蹲一下——裤裆裂了。 抬一下手臂——胳肢窝蹦开了。 她穿的确良也就罢了,关键还是一身新啊!在场的男女老幼谁不是大改小、旧翻新、补丁摞补丁?就是张爱国,去公社开会也只能套个用了六年的的确良的假领子! 想想就来气,张爱国大声呵斥:“要斗私批修,灭资兴无,破私立公,张老二你看啥热闹呢?” 哟,连领导人《语录》都背出来了,众人忙作鸟兽散,嘴里也跟着“为人民服务”“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背,一个赛一个的大声,一个赛一个的慷慨激昂。 黄柔远远的看见闺女在田埂边玩耍,这才放心,低着头迅速的割了两把稻子。杨发财是大手大脚,平时不是香油就是白糖的往家捎,可做一身全新的淡蓝色的的确良衣服……是不是也太阔气了? 要知道,的确良在北京都是畅销品啊,这种乡下地方他从哪儿搞来的? 很有可能是最近发了一笔横财。 “你说这人吧,说她有福气吧,有时候又……”周树莲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指指远处的幺妹,“喏,小黄你这闺女是真的福气好,我们也是羡慕不来的。” 不知想到什么,又摸了摸新衣服,笑得花枝乱颤。 黄柔也不跟她卖关子,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幺妹的河蚌是你拿的吧?” 周树莲一愣,“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说话要讲证据!” 黄柔冷笑,“你都不问问河蚌是啥就急着否认?” 一成年人,偷小孩东西,“还真是挺要脸的啊。” 周树莲臊得不行,没想到曾经大声说话都会脸红的小姑娘居然变得这么直接,强词夺理:“那不也是她捡的,又没写你家名字。” 崔家熬菱粉那几天,只听见他们热火朝天,偏偏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啥,可把周树莲憋坏了。使出各种办法也没打探到,后来又听说不让上学的春苗有了学费,她愈发笃定崔家一定是又捡到什么值钱宝贝了。 所以,每一天,她都让儿子们骑墙头上看,看不到她就出门尾随,发现幺妹最近特别宝贝一个小碗大的东西。那丫头精着呢,问是啥她不说,可春芽小结巴不一样,给她两颗蚕豆就知道叫“蚌蚌”。 周家以前在上海是真正的资本家,河蚌这东西可上不得台面,她还真没见过。但,这并不妨碍她像刘惠一样迷信幺妹,单看她那宝贝劲儿就断定,这东西,值钱! 所以,瞅准崔家没人的时候,她给偷来了。 偷来也不敢强行掰开,生怕弄坏就不值钱了。第二天专门把杨发财喊回家,让他带去市里找买主。 杨发财也没见过这东西,但不妨碍他在外头狐朋狗友多啊,没几天还真有人看出来里头是有珍珠的,还给找了个从省会来的买主。一百块钱逐层瓜分下来,最后落周树莲手里就剩一身新衣服。 当然,她从小过惯了好日子,现在也只图有个吃穿,能出次风头也就是了。 黄柔想到闺女辛辛苦苦从河里捞上来,一路藏衣服里兜回来,都舍不得硬撬的宝贝就这么被她卖了,真是又气又恨,可偏偏她又不能声张,因为闹开的话,闺女的项链就保不住了。 “有时候吧,运气好也没用,对吧小黄?”周树莲再次摸了摸她光滑鲜亮的新衣服,得意极了。 “是啊,偏门走多了总有遇见鬼的时候。”来日方长,她黄柔还真不急。 周树莲本来就是故意刺激她的,最好能让她当众失态,撕破她“温柔的小黄老师”面具。见没达到目的,扭着屁股去荫凉的地方躲懒去了。 太阳越升越高,幺妹热得满头大汗,小脸蛋红扑扑的。 “妈妈我能回家了吗?”舔了舔嘴角,又“咕噜咕噜”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