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7 安先生走了，我为什么要开心呢
正当向曼用揣摩的眼光盯着陆成昊看时，他突然目不斜视地看着手里的文件回了她一句，“您看错了吧……那是安先生要离开，他们正在伤心地道别！” “啊？”向曼站在那里，被陆成昊这句话噎住。 难道他们夫妻俩真的是在伤心道别吗？细想一下刚才看到的情景……当时，丽娅偎在安白怀里的模样，好像真有点悲伤感！ 那就是自己真的看错了？ 可是，不对啊——安白要走了，丽娅伤心是正常的，为什么成昊看起来也很伤感呢？他不是一直对丽娅有好感吗？现在安白要走了，他和丽娅独处的机会多了，应该开心才对啊？想到这，向曼脱口而出问道，“成昊，安先生要走了，你应该开心才对啊，为什么……” 不等她的话说完，陆成昊炯然的目光刷地扫了过来，“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安先生走了，我为什么要开心呢？” “这……”陆成昊那带着些许愠怒的神情让向曼支吾起来。 窘然而立的她，突然意识到，在陆成昊的心里，他对丽娅这份感情是不能正视的，他那样骄傲的性格或许还会把这份感情当作一件羞于启齿的事，倘若她就这样随便地谈论他这份隐晦的感情，只会让他反感、甚至于厌恶……这让她不由得谨慎起来。 不过，她一向思维敏捷，更何况现在她被一种挽救他人感情的情绪支撑着，只觉得内心十分地强大，所以在短短的几秒钟后，她就恢复了镇定，笑着解释道，“哦，成昊，我这样说是因为，你之前不是说过，安先生经常纵容丽娅吗？我一直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像安先生那样的身份一向是总裁风格，说一不二，只要他一句话，丽娅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连你的医嘱也无济于事……可是，现在正是丽娅苏醒后复健的黄金时期，安先生的纵容对她有害无益，现在他离开了，对于你……哦，对于我们帮助丽娅康复不是一件好事吗？所以你……所以我们不是应该开心吗？” 最后的这一句，我们不是应该开心吗，暂时分散了陆成昊的注意力，终于让他松了眼神。 向曼这一番解释他算是接受了，他收回了视线，骨节分明的手指压在文件纸上，陷入了沉思，良久，突然很伤感地说道，“这次，您又想错了……安先生是丽娅的全部，没有了安先生，丽娅会觉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这个时候，要想让她配合我们的复健计划，恐怕更难……” “……” 成昊那源于内心的悲哀有一种强大的感染力，有那么一刻，向曼也被他说服了。 在这份深切的悲哀里，向曼同时感受到成昊对丽娅的了解和爱已经到了忘我的地步……这样的爱是真实而美好的，不是以私自地占有为目的，而是一心一意地希望对方好……她一方面在心里由衷地感叹着这份伟大的爱情，另一方面又想到，既然成昊这样爱丽娅，为了他的幸福她一定要责无旁贷地帮助他……而当务之急是让丽娅尽快地恢复身体机能……只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才会产生健康的感情、才会有正常的婚姻和生活……她因此进一步想到，如果成昊真的非丽娅不娶，那么丽娅将来可能就是她的家人，她更应该想办法让丽娅尽快的恢复健康……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帮助丽娅，她只能起辅助作用，最主要的还是要靠成昊……所以，必须让他抛开悲伤，树立信心…… 于是，她因势利导，顺着陆成昊的思路劝道，“成昊，你想得太悲观了……既然丽娅这么爱安先生，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把这种爱变为她康复的动力呢？丽娅的性格柔弱，但是内心却固执单纯，如果她意识到，自己的不健康会成为她和安先生在一起的障碍，那么，或许，她会主动地配合我们呢？又或许，她就因此而变得积极起来了呢？当然，等丽娅获得了健康之后，她的一切都会发生改变！” 听了向曼的这番话，陆成昊心情复杂地回了一句，“如果真是您说得那样最好！我们做医生的，都希望病人尽早康复……” 我们做医生的？ 这样司空见惯的办公套话一出口，陆成昊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多么地恶劣……诚然，他对丽娅的爱是无望的，但是，丽娅对安白的爱是真实的，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用她对安白的爱来鼓励她，或许，是可以让她振作的……向曼这样说，完全是为了丽娅好，可是，他却自私地听不进去……这让他觉得自己十分地可鄙……他因此变得沉默起来，拧着眉不语……良久，才缓缓起身，朝着一袭蓝裙的向曼走去。 他那渐行渐近的、高大的身形，让向曼感觉到了一种威压，她连忙振作精神，主动地问道，“成昊，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陆成昊站定，调整了情绪，诚恳而谦逊地说道，“刚才您说的话，我原本是有些想法的……可是，也就在刚才，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想法是错的……您说得话是有道理的……所以，我要郑重地请求您，帮助丽娅，让她树立复健的信心，让她重新燃起对生活的热望…………” 向曼没想到陆成昊突然这样低声下气地跟她说话，这让她既惊讶，又隐隐地有一种心疼的感觉，并且，她还敏感地察觉到，成昊有一种把丽娅推给她的想法，这让她又有些担心，所以她进一步劝道，“成昊，你相信就好……不过，你是丽娅的主治医师，是你让她苏醒，她是你创造的奇迹，你有责任让她健康起来……所以，帮助丽娅的事，不光我一个人要努力，你也要努力，好吗？” …… 要努力吗？ …… 要不要？ …… 陆成昊痛苦地思索着，他的手慢慢地插进了白色的医生服里，又慢慢地拿出来…… 本来他求向曼帮助丽娅，是因为他不想再放任自己的感情，想和丽娅保持距离……但是，听了向曼的话，他才发现，自己的内心有多么地渴望丽娅能尽快好起来……诚如向曼所说，丽娅是他创造的奇迹，所以，他的内心更希望自己能陪着她一起走复健之路……能看到她原本苍白的脸变得红润健康，将是多么开心的事……但是，那样的话，他不是会越来越喜欢她吗……不是会越陷越深吗…… “成昊，这样做很为难吗？” 长久地等不到答案，向曼旁敲侧击的问了一句。 沉吟良久，陆成昊终于长叹一声，答道，“不为难！” …… 美国，波士顿，雅子在租来的公寓内精心地准备着日本料理。 卜家的佣人阿田站在一旁赞叹着，“少夫人，您做的鳗鱼饭味道好鲜啊！比肥前屋的料理还有味道！” 作为普通的台湾人，阿田常去“肥田屋”吃日本料理，那里是老店，招牌菜就是鳗鱼饭，既经济又味美，而现在大约是长久没有吃过了，闻到雅子做好的饭菜，竟然觉得比原来在老店吃过的鲜美百倍！ 雅子并不理会他的赞美，只是神情专注地洗过手，然后走到餐桌旁边，细心地把色美味鲜的日本料理装到红色餐盒里，又稳稳地码到了大食盒里，这才直起腰松了口气说道，“阿田，你确定阿卜在家吗？” “是的，少夫人，据我观察，少爷他周六上午都在公寓里不外出，下午，偶尔会去超市购物……” “今天是周六吗？”雅子忽然反问道。 阿田皱了皱眉头，“怎么，少夫人，您不是特意选周末去看少爷吗？” “……” 虽然阿田不能理解雅子的心意，但是她却没再说什么……其实，她所以要选今天去看卜同是因为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二十年前，她十九岁，卜同二十三岁，台北的太阳照亮了她的婚纱，也把他那俊美的脸庞照得闪闪发亮……婚后，他们的生活曾经像花藤缠着青松一样甜蜜……可是，后来……后来的事……是她太愚蠢了……和卜同离婚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不愉快的回忆让她本来平静的心变得糟糕起来，说话也不觉冷淡起来，“阿田，你抱着食盒，我们走！” “唔！”阿田听了她的吩咐，小心地把食盒抱在怀里，可是，到了门口，他终于没忍住问了一句，“少夫人，少爷不是说让我们回台北，不要再找他吗？我们这样去，他会不会……” “住口！” 这无意间的一句话正戳到雅子的痛处，她霍得转过身，厉声制止着阿田，一双弯月一样美丽的眼睛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只把阿田吓得打了哆嗦，垂下头，再不敢说话。 等到了卜同公寓附近，两人沉默着从出租车里下来，阿田却忽然望着前方咕哝了一句，“那边好像是少爷！” 雅子蹙了眉望去，远远的，正看到卜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色和一袭白衣的莫菲相伴着慢慢地拐进了公寓的大门。 她咬着唇，停下了脚步，眼神里多了一层阴郁，一想到卜同竟然在他们的结婚纪念日里和其它的女人约会，她的心就开始抽搐……内心的痛苦几乎把她击倒，她的手无力地抓住了一旁的树干。 阿田担心地走上前，低声问道，“少夫人，您怎么了？” 这时，雅子倏然抬了红红的眼睛看向阿田。 “啊……”阿田立刻被她眼睛里所透出的杀气吓住，轻喊了一声，立刻又紧闭了唇，退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