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节
“大户人家都储存冰块的,可惜我们冬天没准备,到了三伏天,冰镇的豆汤,冰镇的葡萄美酒,那才是最消暑佳品呢。”李欣儿也没追问什么叫鼓风机,自顾自说话。 王源舔舔嘴唇道:“今年冬天那是一定要挖个地窖储备冰块了。明儿我去问问度支郎还有秦国夫人他们府中有没有储存冰块,匀一些过来消消暑。” 李欣儿皱眉道:“不要,我自想办法弄来,不要什么秦国夫人的东西。” 王源苦笑看着李欣儿,知道李欣儿是吃醋了,自己和秦国夫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已经很难隐瞒了,特别是枕边之人。自己身体上的每一处怪异之处,都会被细心的李欣儿发现。李欣儿心里定然清楚的很。 王源伸过手去握着李欣儿的手,低低的叹了口气。李欣儿挣了一下,终于还是任由王源握着。她知道,自己醋意这么大是不对的,想独占王源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外边,便知宅子里的那位兰姑娘,便铁定要成为王源的妾室了。 “表姐呢?怎不出来透透气聊聊天?” “师……唔……表姐可不怕热,你以为她和我们一样心浮气躁么?” 王源点头道:“那倒是事实,心静自然凉。你我都还要修炼才是,无论是心境还是武功上都远不及表姐。” 李欣儿微微点头,将头靠在王源的后背上,王源反手搂住她的腰身,手掌探入衣服里,在她滑腻的肌肤上游走。李欣儿的呼吸开始急促,随着王源手掌握住山峦的顶峰,李欣儿受不住了。 “二郎,大妹她们都在呢,你若是想的话,咱们进房去吧。” 王源微笑点头,收手起身,穿上木屐踢踏踢踏的往屋子里走,李欣儿也忙跟着进屋,正踏上门廊时,院门外一名婢女快步进来,叫道:“老爷,前厅来了客人,黄管家说请你去见客。” 王源愕然停步,李欣儿气的要命,皱眉怒道:“谁啊,大晚上的来的什么客人?” 婢女不知主母为何发火,忙道:“是杨家老爷。” 王源一愣,杨家老爷便是杨钊了,这么晚,杨钊跑来作甚?难道出了什么事情不成?李欣儿嘀咕着:“这个杨钊,晚上也跑来打搅,真是讨厌死了。” 王源低声道:“他这么晚来,一定是有要事了。你且去睡,见了他回来我再好好的疼你。” 李欣儿无奈的叹了口气,唤人给王源拿过长衫来换,王源却摆摆手跟在提灯的婢女身后去了。 前厅中,杨钊满头的热汗,正大口喝着黄三命人端上的凉茶,用衣袖不断的擦着汗。王源提拉提拉穿着木屐进了前厅,杨钊见了忙放下茶碗迎上来。 “这么晚了,度支郎怎地来了,为了见你,我都来不及换衣服,可失礼了。”王源拱手道。 杨钊摆手道:“还管这些?我有要紧事跟你说。” 王源挥手命人退出厅中,请杨钊坐下,拿了把蒲扇替杨钊扇风,杨钊这才安稳了下来,咽着吐沫道:“我不得不来见你,出大事了。” 王源道:“别卖关子了,说便是。” “李适之死了。”杨钊道。 “啊?”王源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适之死了,刚刚得到的消息,李适之在赴任途中,过洛阳东青沙河的时候,渡船翻覆,全家老少全部淹死了。”杨钊低低的道。 王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惊骇无语。前日刚刚同李适之践行,两人之间的心结也基本上结开了,忽然惊闻噩耗,心中惊恐可想而知。 “据可靠消息,此事是人为所致,青沙河并不宽阔,河上也无风浪,渡河的大船又是官船,怎会忽然翻覆?况且,据我所知,李适之是会水性的,就算船只翻覆,他也不至于淹死。此事大有蹊跷。” 王源定定神问道:“你这消息从何而来?” 杨钊道:“洛阳太守送消息入宫,我恰好在宫里陪陛下说话,那洛阳太守的奏报中便明说此事可疑,疑为人为。” 王源道:“水手船夫控制起来了没?” 杨钊道:“怪便怪在此处了,船夫都是深谙水性的,但却也全部淹死了,船上的几匹马都淹死了,别说有活人可以弄明白事情的经过了。” 王源皱眉不语。杨钊道:“你怎么看?” 王源道:“若是意外倒也罢了,若是人为,恐怕只有他们了。” 杨钊点头道:“我的第一反应便是李林甫和杨慎矜他们所为,不杀了李适之他们会觉得如鲠在喉。明里无法公开杀了他,便半路上下毒手,同样可以震慑群臣。” 王源点头道:“确实如此,但凡稍有些见地的人,怕都会意识到是李林甫和杨慎矜下的手,这便起到了威慑他们的效果。陛下的反应如何?” “陛下的反应倒是平平,只是甚是惋惜和有些恼怒,下旨责成洛阳官员彻查此事,但我估计,那是查不出什么效果了。”杨钊道。 王源吁了口气道:“你来见我,便是要告知我这件事么?” 杨钊摇头道:“单是此事我岂会这时候赶来。是为了左相的人选之事。今日午后,李林甫和杨慎矜进宫见了陛下,李林甫已经明确向陛下提出了推荐杨慎矜为左相的请求。我听内侍们说,陛下好像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只说杨慎矜在他考虑之中。李林甫建议由朝臣在早朝上众议而决,陛下也没有驳回。” 王源愣了愣道:“李林甫建议廷议而决?” 杨钊道:“是的,我特意晚上跑进宫里去,借着给贵妃送物事的由头想探听陛下的口气。可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这倒霉李适之的死讯便来了。陛下心情不快,我也不敢再多言了,只稍稍在贵妃面前透露了些口风便出宫了。但你知道,贵妃是绝不愿点明此事的,她从不公开插手这事情,整件事看来还需我们自己去争取。” 王源沉思片刻道:“照这么看来,这是有计划的一步棋。不知你想到没有。李适之死于非命,然后举荐杨慎矜为左相,我总觉得这是有意为之。利用李适之之死带来的恐慌和威慑,在廷议上定会让很多人屈服支持杨慎矜,达到顺利让杨慎矜成为左相的目的。” 杨钊一拍大腿道:“这正是我想到的事情,否则我怎会这么晚来见你。李适之这突然一死,很多人都吓破了胆。我担心一旦这时候提及左相的人选,我并不占优势。” 王源缓缓踱步,杨钊看着王源来回走动的身影,焦躁道:“你说,此事该怎么办?按照李林甫的提议,这两三天,便要进行廷议,这可不是好兆头。李林甫也是催促,便越是显得有把握。” 王源停步道:“尘埃未落,不要先慌了手脚。事情也非完全在李林甫的控制之中,起码陛下的态度很是暧昧。若说廷议的话,陛下的态度决定了一大半。现在要做两件事,其一,探明陛下的态度。其二,拖延早朝的时间,起码最近几日不能早朝,最好是想办法让陛下不上朝,拖延到李适之死去的影响淡一些,越久越好。其三……其三便是……” 王源沉吟不语,杨钊焦急道:“其三如何?” 王源道:“其三便是釜底抽薪,若能查出杨慎矜的劣迹,左相之位自然落不到他头上。当然,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只能先从前两点下功夫。” 杨钊沉思道:“我去请三妹和八妹出面,让她们进宫求贵妃一起去骊山夏游,陛下肯定也跟着同去,一来一回便有五六日光景了。再慢慢的想办法。” 王源点头道:“这是个办法,拖得一时是一时。” 第259章 道长 杨家姐妹的办事效率很高,次日午后,王源便得知了玄宗携贵妃去骊山游玩的消息,杨钊也陪驾随行了。本来杨钊希望王源也能跟着一起去,也好一起探一探玄宗心中左相人选的底牌,但王源拒绝了杨钊的提议。如果是玄宗点名要自己随行,固然不得不去。而自己硬是要随着杨钊前往,反倒太着痕迹。 自北海归来之后,王源自知行动需谨慎,杨钊随驾是常事,而自己随驾则显突兀,反会适得其反。况且,王源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就在今天下午,约好的人恐怕就要到了。 未时末,王家大宅门前出现了两顶青色小轿,轿夫停轿之后,从前面的轿子里下来了一名神色略显紧张的老者,脸上微有些青肿,正是永安坊的赵坊正。 赵坊正来到后方的轿子旁,拱手朝轿子里道:“明道长,到了地方了。这里便是王学士的府邸。” 黑色轿帘被撩开,一张长而苍白的脸露了出来,小眼塌鼻薄唇黄须,眼珠顾盼之际,黑少白多,看着教人很不舒服。 “这便是王学士的府邸?气派不小嘛。”那道人探头看着面前的高屋大宇,颇有些艳羡之色。 “是啊,屋子挺不错的,不过这王学士嘛,不过是当初永安坊中的小小坊丁一名罢了。这半年发了迹当了官,也不知哪来这么多钱买下这屋舍。这也不管了,总之王学士说了,若道长能授以仙术,必重重酬谢。”赵坊正低声笑道。 “无量天尊,既然是你赵坊正的朋友,贫道岂会藏私?不过赵坊正,你当真不怪上次的事情么?你府中那炉鼎……” 赵坊正忙道:“道长说哪里话来,上回的事情是我的原因,没有提前告诉我那妾室出身青楼,早已污了炉鼎,以至于受不住道长仙术,适得其反。那是老朽的过错,怎会怪到您仙长的头上。道长,那事儿便不要提了,都过去了。” 明道长抚须呵呵而笑道:“难得你明白这个道理,污秽之鼎如何经受仙法洗礼,那便是失败的缘故。不过你放心,贫道会免费再替你修炼炉鼎,必会让你赵坊正有机会合修仙术便是。” “那可多谢了,多谢道长了。道长请下车吧,约好了王学士今日在家等候我们的,咱们也别迟了。” “好。”明道长开了车厢门下了车,赵坊正上前去叫门,刚欲拍打朱红漆门上的兽环,呼啦一声,大门自己开了。门内一个铁塔般的汉子门神般的站在门内,正对面前。一双大环眼恶狠狠的看着自己,赵坊正哎呀一声,差点叫有鬼,脚下趔趄着逃也似的退后数步。 门前站着的是大黑奴王大黑,本就全身黝黑身形高大,再加上穿着无袖白布褂,裸露在外边的左边的胳膊光秃秃的,只剩下半截的胳膊像个断了的枯树桩一般,断臂伤口处黑色的疤痕和新长出的嫩肉纠结在一起,看着格外的吓人。 “干什么,找谁啊,你们。”王大黑的嗓音像是云层里滚过的闷雷。 赵坊正赶忙赔笑,拱手道:“敢问,这是王学士的府邸么?我等是应了王学士的邀请前来拜访的。” 王大黑上下打量着赵坊正和那明道长,皱眉再问:“你是姓赵么?” “是是是,是我。”赵坊正忙道。 “那就是了,我家主人在后园等你们呢,进来吧。”王大黑身子一侧,闪开一条道路。 赵坊正连声感谢,和明道长一起进了院子,身后的院门哐当一声被重重的关上,吓得两人打了个哆嗦。 “赵坊正、明道长是么?我家公子有请。”一名俏丽小婢迎上前来。 赵坊正连连拱手,那明道长一双小眼在这婢女身上转了数转,直到那婢女转身带路,双眼也没离开她的臀背。 穿过前厅二进回廊院落,从夹道到了后宅,沿着小径入垂门之内,但听到叮叮咚咚琴音传来,前方绿树掩映的一方红色小亭中,似乎有几个人在拨弄乐器。 婢女在前面驻足,回身嫣然一笑道:“两位稍候,小婢去禀报我家公子。” 赵坊正微笑点头,明道长单掌合十稽首,目送那婢女离开。两人站在原地等候,环视四周,绿树红亭假山流水,花香盈鼻,鸟语充耳,这园子的景色美不胜收。 明道长赞道:“这位王学士好会享受啊,这么别致的园子,倒也不输京中大户人家。” 赵坊正赔笑道:“是啊,王学士是走了大运的人,原先在永安坊的时候穷困潦倒,还靠人接济,瞧瞧现在,可了不得了。” 明道长嘿嘿一笑道:“这便叫做否极泰来,我道家易经之中便有此卦。若无意外,这位王学士必是中了此卦了。” “原来如此。”赵坊正笑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却不见主人家前来通报,明道长正觉得有些焦躁的时候,猛然间听的有人轻轻的说话声,声音轻柔悦耳,就在前方花树之后。 明道长像是闻到鱼腥的猫儿一般,尚不顾赵坊正正在和自己说话,便不由自主的移步循声走去,穿过几从花树,轻轻分开面前垂下的密密的绿柳枝条,只见前方一方绿意婆娑的荷池塘边,两名身材婀娜的白衣女子正站在那里轻轻的交谈。 明道长不看这两名女子的相貌便罢,一看两女面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虽阅女无数,但这般品貌的女子还真的没见过,就像一对仙子下凡一般。一双眼睛上下打量间,竟然浑不知身在何处,入了神一般。 “道长,道长?”身后有人轻拍明道长的肩膀。 明道长不赖烦的挥手,口中轻声道:“不要打搅我,绝佳炉鼎,绝佳炉鼎啊。” “道长,你在说什么?”身后那人声音有些威严,清亮而悦耳,但却绝不是赵坊正的声音,明道长反应过来,忙回头来,但见眼前站着一个长身玉立面貌俊美的青年,正嘴角带着冷笑看着自己。 “您是?”明道长忙道。 “道长可是明珠子道长么?本人便是此间主人王源。”面前青年人微笑道。 “无量天尊,原来居士便是此间主人。”明珠子弄明白了王源的身份,立刻便镇定下来,单掌稽首行礼。 “道长多礼了。道长刚才在做什么?”王源笑道。 明珠子很尴尬,但集中生智道:“哦,贫道在面柳静思,这是贫道日常自修之法。但有空暇,面物自修,久而久之,便有大成。” 王源呵呵而笑道:“佩服,佩服,难怪刚才叫了道长数声,道长都充耳不闻,原来对着柳树也能入定了,果然道法高深。” “无量天尊。”明珠子口宣道号,面相庄严,果然是仙风道骨模样。 “赵坊正有事先回了,着我告知道长一声。”王源微笑道。 明珠子这才发现赵坊正消失不见了,也不以为意,拂尘轻摇道:“那也罢了,反正贫道是来和王居士说话的,他只是引见之人,倒也不用陪着了。” 王源呵呵一笑,伸手道:“请亭上说话,备了些香茗素点招待仙长。请。” “居士请。” “请。” 两人客客气气的相互礼让一番,终于王源当先举步,明珠子缓步跟上,一前一后上了后园的小亭中。 落座之后,沏茶招呼,忙碌了一番后,王源拱手呵呵笑道:“久闻道长大名,今日终于能相见谈说,王某甚是高兴。鄙人请赵坊正邀请仙长前来时,不知赵坊正可曾明言请仙长到此所为何事了么?” 明珠子微微一笑,手扶拂尘道:“无量寿佛。世人心不足,富贵且延年。赵坊正自然是说了王居士请贫道来的用意。贫道本是不愿来的,毕竟仙修之法要示人也是讲究缘分的。来之前贫道占了一卦,确定王居士乃与仙法有缘之人,贫道这才答应了赵居士的请求。须知长安城中豪奢富户想要此法者多如牛毛,只可惜大多数人于仙修之法无缘,那也毫无办法。贫道只能说,恭喜王居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