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她用生命生下的你的儿子

    倩倩的预产期在九月中旬。进了九月，倩倩就没再去上班。她觉得身子沉重，经常会心慌气短的。江华告诉她那是因为她是高龄孕妇，自然要辛苦一些，所以她就早早地在家休着了。

    自满八个月，倩倩晚上就更睡不安生了。胎儿发育很好，个头挺大，白天顶得她胃不舒服，吃不下饭，晚上又经常憋闷。这一阵子，陈新既要更悉心地照顾她，又不能冷落了冰冰，整个人忙得团团转。但是，每天看着妻子笨拙地走在自己身边，晚上听着倩倩腹中胎儿的动静，摸得到看得到的小宝贝的胎动，他还是激动又兴奋，并充满着期盼，忙累并快乐着。

    这天夜里，倩倩从一阵令人窒息的疼痛中醒来。她悄悄摸过手机一看时间，凌晨四点。本想叫醒陈新，但是看看身边的男人，那么警觉的一个人，这会儿也睡得沉沉的，知道他这这段时间太累了。正好她觉到疼痛感渐渐轻了，就又静静地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到阵痛再次袭来的时候，她去卫生间检查了一下：见红了！她知道，要生了。

    她推醒陈新，让她准备东西去医院。惊跳起来的陈新一边紧张地收拾要带去医院的东西，一边蒙蒙地问：“离预产期不是还有十来天吗？”

    “可能是小家伙沉不住气了。”倩倩故意放轻松语气。

    陈新开着车，倩倩冷静地联系好了江华。还没到医院，又一次阵痛袭来，倩倩疼得说不出话来。陈新看倩倩不说话，只是手捂肚子默默地忍着，脸色惨白，额头密密的汗珠。他又心疼又着急，但是也不敢开得太快，整个人忍着压抑着，不一会儿，汗水就湿透了后背。

    到了医院，江华已经给她做好了安排，人已等在电梯口了。

    江华带着倩倩去做各种检查。回来告诉陈新，胎儿情况一切正常，倩倩已经开始开骨缝，阵痛也越来越紧，真的要生了。陈新听了又惊又喜，但是好半天还总是懵懵懂懂手忙脚乱的，似乎还没完全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倒是知道在清醒的一瞬间赶紧给家里爸妈打了电话报信。

    等到阵痛紧锣密鼓袭来的时候，倩倩疼得站也站不住了，冷汗把她浑身上下湿透了好几遍了。好几次她都忍不住要呻吟出声了。但是一看到陈新嘴里不停喘着粗气，双眼冒着汗，紧紧盯着她，脸色比她还要惨白，浑身衣服一直都是湿淋淋的样子，知道他也是心疼到极点，紧张担心到极点了。她硬生生地咽下几乎出口的呻吟，一声没吭，头抵在陈新的胸膛上，整个人缩在陈新的怀里瑟瑟发抖。

    陈新抱着疼得浑身发抖的倩倩，心疼得失去了理智，也顾不得脸面了，当着江华的面涕泪横流。江华是妇产科医师，什么场面没见过，看他那副怂样子，不禁一阵阵地嗤笑他。

    倩倩等痛感稍稍停息，就悄悄跟江华讲好，提前进了待产室，并且告诉江华，不能让陈新进来。陈新被护士伸手拦在待产室门外，他本能地站下了。他急晕了头，一时竟忘了自己定的是独立产室。

    倩倩在待产室里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陈新在外面等得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手心都掐出血来了。他一遍遍地敲门哀求江华让他进去看看倩倩，江华都以男人不能进来为由把他关在门外。

    可能是倩倩年龄大了，骨缝开得很慢，一时还生不了。倩倩只好在一阵阵越来越凶猛的疼痛里煎熬着。江华看她那么受罪，跟她商量，不行就剖腹产。但是她不愿意，既然大人孩子一切正常，她还是要坚持自然分娩。

    一个上午就那样过去了。度秒如年的陈新感觉自己就像在油锅里煎炸了一万年。他感觉到自己眼冒金星，两耳轰鸣，心脏随时都要跳出来。爸妈弟妹们不识趣地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来问询，他哪里还有心思接什么关切电话，直接关机了。

    痛得几次失去知觉的倩倩，在偶尔的清醒时刻，听到陈新不断地在外面敲门恳求。她听到他的声音都变了，知道他担心焦虑到极点了。陈新声声的哀求刺激着倩倩脆弱的心。这一刻，她迫切地需要他，克制不住地想要靠在他坚实的怀抱里，想要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从他身上获取信心和力量。但是，她又不能确定，陈新看到她所承受的这一切，他会不会崩溃。平时她碰破手指，陈新都要心疼半天的。她不想让他看到这一切，不想让他再接受这些刺激。她咬着牙，对着护士摆摆手。

    护士出门拿药，一时没关住门，陈新一下就冲了进来。他一眼看到倩倩脸色煞白头发湿淋淋地躺在那里，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下来了，嘴里叫着“倩倩”，冲过去抱住她就失声哭起来。

    倩倩一边疼得揪着一颗心，一边拼尽浑身的力气去安慰着他：“哥哥，我没事，哪个女人......都会......生孩子，人家......也都是这样......过来的，你不要......担心，不要......害怕，你要......沉住气。”听着倩倩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声音，他知道她是疼得气都喘不上来了。看着她惨白失神气若游丝的样子，陈新那一刻真的后悔了，早知道他心爱的女人会疼痛成这样，要受这样大的罪，他死活都不会要这个孩子。

    很快，剧痛再次袭来，倩倩疼得别说说话了，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拼着力气对护士摆摆手，护士连忙把陈新赶了出去。陈新哭着拉着护士的手苦苦哀求，被护士一顿抢白，一顿威吓：“你再这么不顶用，不听话，等会儿你别想再进来！”陈新含泪忍着性子立在门外，他贴在门前，只想更近地感受到倩倩的痛。

    这时陈新的爸爸妈妈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一眼看到陈新，松了一口气。妈妈远远地就抱怨着：“你说你关机干嘛，我们找不到这里，都快急死了。”忽然看到陈新满脸的泪，老两口立时吓坏了。妈妈吓得张着嘴说不出话，一向沉稳有度的爸爸也失了态，一把抓住儿子叫道：“倩倩怎么了？”

    陈新哭得更紧了，道：“妈，倩倩快疼死了，她快疼死了，还没生出来。”

    妈妈气急败坏地低吼：“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疼？你想吓死我们吗！”稍后赶来的爸爸的司机老邱，手里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看到眼前的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

    陈新没心思回答爸妈的问话，又去敲门推门求护士喊江华。过了好一会儿，护士打开门，递给他一件隔离衣，放他进去了。

    江华问他：“倩倩骨缝开得太慢了，要不要剖腹产？”

    陈新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剖腹产！快点给她剖腹产！”

    旁边病床上的倩倩使着力气喊道：“江华！”

    江华就转头看着她：“你还能撑多久，等会儿开了骨缝你还有力气生吗？”

    倩倩这会儿就像水里拎出来的，浑身水淋淋的了，头发乱粘在脸上，嘴唇都咬出了血。陈新抖着手握住她的手，满脸是泪地求她：“倩倩，剖吧！好不好？倩倩？”倩倩闭着眼摇摇头。

    “倩倩，你要坚持顺产，那就让陈新留下陪你，你不能什么都自己承受。”倩倩还是摇头。陈新一听，赶紧说：“我陪她，江华，让我留下来陪她。”倩倩已经说不出话来。

    陈新急急地问江华：“倩倩怎么了？江华，你看看她怎么了？”

    “可能是暂时性的失声失聪，她疼得太久了。你留下，静静地陪着她，不能哭叫，会影响她的。她怕你心疼怕你担心一直都不让你进来的。”江华的话没说完，陈新就又失了声，抱住倩倩哭起来。江华无语地看着他。

    陈新的心一直揪在嗓子眼上，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经历了九死一生的痛苦，折腾到下午三点，终于生下他的儿子。

    陈新俯身站在产床的旁边，一手握着倩倩的手，一手搂着倩倩的肩。他紧张到浑身已经麻木，胳膊更是没了知觉。在听到孩子哭声的那一瞬间，似乎是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仙乐，陈新再次泪奔。同时，一颗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他听到江华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隋文倩，男孩，三千八百克。”他拥着倩倩喃喃道：“倩倩，好了，好了，生出来了。”泪水不断地滴到了倩倩的脸上。倩倩长出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陈新唤了几声听不到倩倩的回应，就又急急地喊江华。江华过去翻翻倩倩的眼皮，说：“没事，她太累了，暂时性的休克。”陈新紧紧抱着妻子，默默地流着泪。

    江华把他儿子举到他眼前，说：“看看你儿子，倩倩用生命生下的你的儿子。”陈新扭过头看了一眼这粉红色的一团，怔怔地点点头。

    “你出去吧，到病房里等着，一会儿，你儿子就送过去了。”江华催促着他。

    “倩倩呢？她不一起出去吗？”

    “她还要缝合伤口，会阴撕裂得太厉害了。你看看你儿子的大头。”江华轻描淡写地说着，每一个字却都像是刀子割在陈新的心上。

    陈新深吸口气，使劲吞咽了一下，竭力忍住泪，说：“我陪她，跟她一起出去。”江华微微一笑，道：“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