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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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既已同臣恩断义绝,又何必再来管臣死活。” 夙丹宸停住脚步, 僵了半响,低低道:“你明明知道……我舍不得……” 兰子卿墨眸里略过一抹惊喜之色, 撑伞追了上去, “既然如此, 殿下为什么要……” 话被夙丹宸黯淡的声音打断。 “可我也无法原谅你……你这样狠心逼死含烟姑娘……” 兰子卿墨眸里幽幽暗暗,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犹豫了许久后, 菱唇缓缓吐字,“逼死柳含烟的人并非是臣,而是殿下你。” “你说什么?” 夙丹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兰子卿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怜悯叹息起来。 “若非殿下在御前莽撞求婚,又怎会惹得圣上龙颜大怒, 硬要置柳含烟于死地。” “你胡说!” 夙丹宸瞬间白了脸色,水润微丰的唇变得颤抖起来,“父皇……父皇不会这样狠心……” 兰子卿将他这副模样看在眼里, 心里一痛。 他早已料得一旦戳破这背后的实情,必定会惹得他伤心痛苦,若非万不得已,他怎么忍心看着他痛苦。 事到如今, 他不得不说。 “殿下,圣上既是你的父皇,也是这一国之君。堂堂一国之君,又怎么会容忍皇家与一个卑贱的青楼女子纠缠不清,叫天下人耻笑。” 注视他的目光变得那样轻柔,说出来的话却又那般无情。 “无论如何,柳含烟都必死无疑,臣只是做了那个人。” 晴天霹雳! 夙丹宸如遭雷殛般,僵在原地半响。 脸上身上全是雨水,冰冰冷冷成一片,寒意从脚底钻出,直钻入他的五脏肺腑。 耳朵里一直回响兰子卿那番无情的话。 无论如何,柳含烟都必死无疑。 害死含烟姑娘的人,是殿下你。 心痛得几乎没了知觉,久久回不过神来。 是他害死了含烟姑娘…… 兰子卿看着他这样痛苦,心里也不好受,叹了口气,撑伞上前为他遮雨。 夙丹宸失神的桃花眼映出一道紫金衣影,他顿时清醒过来,桃花眼里迸出一阵剧烈的光彩,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兰子卿的衣袖,神智颠倒般哀求道:“子卿,以你之智,一定可以救含烟姑娘!求你救救她!” 兰子卿心痛如绞,伸手怜惜地抚上他的面容,目光越发怜悯,叹然道:“殿下错了,臣只是凡夫俗子,不是神。” “不……” 夙丹宸极度惊愣地退后两步,躲开兰子卿的轻抚,重新回到大雨中。 他失神地看着兰子卿,雨水顺着苍白的 脸颊淌下,桃花眼里雾气蒙蒙,不知是泪还是雨。 “你骗我……你一定是想骗我回到你身边……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夙丹宸失神喃喃地往大雨中退去,他心里满是慌乱痛苦,连兰子卿脸色明显的一白也忽视了。 退了两步,逃也似的冲入冰冷的雨帘。 “殿下!” 兰子卿悲伤地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他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痛苦不已,已然不知自己说出实情,究竟是对,还是错。 正叹伤,却看见跑在前的夙丹宸忽然停了下来,他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一个手握宫伞,一身明黄衣袍的俊美男子。 兰子卿脸色煞白地看着眼前一幕。 阿宸……不要去…… 夙丹宸在原地站了半响,回头极复杂地看了兰子卿一眼,来到应玄的伞下,两个人一同离去。 徒留下身后僵在原地的紫金身影。 手里的宫伞已经跌落在雨水中,飞溅起来泥泞沾满了他的发丝衣袍,身上被雨水浸湿,冰冷污秽,好不狼狈。 那蓝袍与明黄衣袍并肩打伞,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 倾盆大雨,只有他孤身一人站在这茫茫大雨中,腿脚僵硬如木,寸步难移。 “兰相,您怎么站在这里淋雨。” “兰相,奴才送您出宫。” “雨天路滑,您慢些走……啊呀,奴才扶您起来……兰相您摔得不轻,不如先回宫,奴才为您请个太医过来。” 兰子卿失神地推开扶着自己的宫奴,嘴里喃喃道完一句“不必了”,独自一人步入大雨之中。 “兰相……伞……” 刚刚扶起兰子卿的宫奴望着那道一瘸一拐,僵硬单薄的身影,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伞,心里好是不解。 兰相这是怎么了? 兰相被世间书生奉为文人雅士居首,人前也一向都是雅秀翩翩,淡雅出尘,哪里有今日这般狼狈? 兰子卿好不容易回府后,很快便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 伺候在身边的阿三见他缠绵病榻,昏迷不醒时嘴里还喃喃念着三皇子的名字, 忍不住鼻子一酸,视线被泪水模糊。 他也不是没有去王府求过那人来相府看一看丞相,谁知道那负心薄情的人已经另结新欢,日日在府外逍遥,根本就寻不到人。 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托那人的贴身小厮带去消息,那小厮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想来已经告诉那人丞相一病不起的消息。 可是那人却至今没有来看过丞相一眼! 阿三眼里一红,刷刷掉下泪来。 那人当真不愧是浔阳第一风流子,当日与丞相恩爱如斯,今日却薄情寡义至此,结了新欢,便对丞相弃之如履,看也不肯再来看一眼! 兰子卿一病半月,脚踝处摔伤的骨头养了半月,方有些起色,勉强可以下地。 这一晚,相府书房上空忽然响起爆竹声声,烟花红红绿绿在夜空开盛,外边一片热闹人声,更衬得那间昏暗无光的书房孤寂冷清。 兰子卿撑起病体,披衣倚在书房门前,淡寂地望着外面开得娇艳的梅花,唤来阿三。 “外面是何声音。” 阿三看着清寂月色下倚门而立的青衣人,鼻子一酸,道:“禀丞相,今日是除夕佳节,外面的百姓在放烟花爆竹,故而吵闹了些。” 兰子卿目光里有些恍惚之色,淡淡点了点头,又问:“府里为何只有你一个人。” 阿三回道:“府里的丫鬟奴仆们皆已告假归乡,奴才见丞相一直在病中,便没有告诉丞相。” 那映在月下的如玉容颜苍白如纸,淡淡道:“难怪今日府中这样安静。” 静静站了一会儿,视线越过阿三的肩头,目光如水,似乎在看庭外傲立枝头的梅花,又似乎仅仅是在看他身后空无一人的茫茫夜色。 平静淡寂的声音在清冷月色下缓缓响起。 “想不到除夕之夜,只有你一个人肯陪在本相身边。” 阿三眼里酸涩地厉害,几乎便要掉下泪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誓死追随丞相!” “誓死追随……” 兰子卿嘴里喃喃地念,抬头望头顶璀璨艳丽,美不胜收的烟花。 一如当日梨酒县中,西子庆上。 今夕何夕。 眸底聚拢了一片淡淡的薄雾,水光隐现。 “明日便是他的生辰……” 墨眸里迷离似水。 阿三听到这一句,心里更是酸涩,见他披衣立在清寂的月下,抬头怔怔地望夜色上空的烟花,苍白如玉的容颜被烟花染得花花绿绿。 再也忍不住酸楚,泪珠大滴大滴落下来,哭道:“丞相,你便忘了三殿下吧……” 庭院里一片静寂,许久之后,院中方响起一道低低浅浅的叹息声。 第92章 生辰宴 大年初一浔阳城中一片烟花人声, 热闹非凡。 护城河岸边往来络绎不绝,头顶烟花开盛,更映河畔百姓笑脸如花, 河上花灯缓缓顺河而下, 一眼望去,一片灯火迷离。 被花灯包围的河中央, 停了几条装扮得赏心悦目的大船舫。 这种船帆并非是一般富贵人家的私人船帆,而是浔阳富可敌国的巨贾之家韩家为庆祝佳节特造的欢船。 船中珠帘玉翠, 轻歌曼舞, 亦有知情知趣的貌美侍女酥手添酒, 俨然是寻欢作乐的好地方。 自寻欢楼被毁,浔阳公子哥正愁找不到好去处,如今有了这条欢船, 欢客们吹着河面夜风赏着船外烟花就着侍女的玉指喝着美酒,好不快哉。 船上高朋满座,公子哥们搂着侍女畅饮欢谈,共庆佳节, 俨然不知同一条船上,端坐了堂堂王孙。 “宸兄,今日乃是你的生辰, 你我兄弟可要好好的喝一杯。” “是然是然,今日元旦佳节又逢殿下你的生辰,说什么也要不醉不归啊。” 一人说完一人趁着酒兴自顾自又道。 “之前听闻殿下为含烟姑娘入狱,兄弟我……” 在座王孙子弟听得脸色一变, 忙悄悄戳了戳说话人的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