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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欢怀抱着弘晖轻声哄着,侧耳细听着李氏厢房那边的声音,却觉叫喊声减弱,知道是有经验的稳婆给李氏递了巾帕咬着,毕竟若是有什么不测,这会整个院子都应该叫开锅了才是。 “阿娘。”弘晖已经安静下来,重新躺到了摇篮里安睡,翼遥默默蹭到宋知欢身边,倚着母亲悄声道:“您当年也是这样诞下遥儿吗?” “不是啊。”宋知欢笑了笑,轻抚着女儿乌黑细软的发,对翼遥道:“遥儿当年可比这位弟弟或是妹妹乖巧多了,虽然也疼得厉害,却并不惨烈。” “是吗?”见识过两次女子生产时的惨烈,翼遥下意识地对阿娘有些愧疚,此时被阿娘拥在怀里,也觉着心里闷闷的。 宋知欢知道她的症结,笑盈盈揽着她,神情恍惚,似有怀念,“虽然生出遥儿是很疼,但阿娘从未后悔。若非有了遥儿,这两年,阿娘可当真是少了许多乐趣。况且人生在世,少有不繁衍子嗣的,便是有,也是能抗住万钧压力并性格强硬坚韧之人,他们是拿定了主意,阿娘却自认做事还算随心所欲,遥儿你来了,阿娘也不会亲手扼杀一条生命。 阿娘把你生下,你叫我一声‘阿娘’,从此咱们之间便有了羁绊,你是阿娘血脉的延续,阿娘照顾你前半生,你照顾阿娘后半生,我们都付出了爱与陪伴,在纷纷红尘中报团取暖,这很公平,不是吗?” 小小的翼遥对这一番话不算理解的透彻,却也有自己的想法,于是轻轻点了点头,又拥住了宋知欢,小小声说:“阿娘你放心,遥儿会孝顺你的,还有阿玛和额娘!额娘还有弘晖弟弟,阿玛还有很多弟弟妹妹,阿娘却只有遥儿了!遥儿一定会对您最好最好!” “遥儿真乖。”宋知欢笑了笑,“不过这话不能乱说,让额娘知道了要伤心的。阿玛和额娘多疼爱遥儿啊?遥儿要做个孝敬懂礼的孩子,知道吗?” “嗯!”遥儿重重点了点头,依偎入宋知欢的怀中,忽然觉得这天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柔成在一旁看着,满怀欣慰。 她对宋知欢总是满怀的担心,从衣食住行寻常琐事到婚嫁儿女人生大事,但此时,站在这不大的屋子里,看着不远处互相紧紧依偎着的母女俩,她莫名有些欣慰,也有些自豪。 原来从一开始,她的主子就是能支撑天地的人,只是用懒惰掩盖了本质,又不知因何磨灭了野心,于是变得随遇而安,万事不经心。 但真当需要她动用能力的时候,她便又换了另外一副面孔,进能斩御外敌,退能安抚人心。 她的主子啊,本就是茫茫红尘间一抹柔和光辉,不细品,又有谁能知道这一抹光的好呢? 想来那位四皇子是没这个福气了。 这世间的男儿,都没这个福气了。 柔成徐徐展出笑颜来,轻轻摇头,原本紧绷的身体慢慢松了下来,神情似是遗憾惋惜,又带着些许庆幸。 ——如此也好,不沾情爱之事,便不会被伤到,便不会体会到失去挚爱之人的刻骨铭心之痛。 思及此处,柔成神情一黯,垂下头,静静地立在那里。 李氏到底是有过生产经验的,身子又养的不错,这孩子虽然胎位不正,却有有经验的产婆护持操作,虽然艰难了些,也成功诞下了四阿哥的第二个儿子。 暂序齿为二阿哥。 因二阿哥生在第八个月,四阿哥本就是忌惮这些的,再有太医从旁道二阿哥身体孱弱怕难立住,四阿哥面色阴沉,低着头,一言不发。 还是四福晋轻叹一声,吩咐:“按例,赏赐李格格身边的侍女、稳婆以及院内宫人。” 又命:“厚赏林太医。” 然后转过头来,对着那林太医言辞恳切道:“林大人,当年和玉同样体弱,有赖您的方子,不也立住了?如今虽然身子弱些,却也算是不错了,这二阿哥,也劳烦您多用心,到底也是爷的血脉。” “福晋。”林太医苦笑道:“二格格体质虽弱,却是足月生产而来,纵然先天弱,但有好大夫,再养的精心,以天家富贵,想要留住不难。二阿哥却是未曾足月,胎中憋得时间又要比二格格长。先天体质之不足绝非二格格可比……” 余下的话他不说众人也明白,四阿哥一手紧紧握拳,终究还是化作一声长叹,吩咐他:“好生开方为二阿哥医治吧,尽一份心力。二阿哥仍养在李氏身边,福晋你还有弘晖和翼遥要照顾,不比多分心了。且她亲生额娘,照看起来更精心不说,她也能安心。” 四福晋闻此并未不快,反而隐隐松了口气,从容起身对四阿哥行礼,应道:“是,妾身知道了。” 又命林太医:“无论耗资,为二阿哥好生医治。若有不好从太医院出的贵重药材,只管来找我便是。” 她手握嫁妆以及四阿哥的私库钥匙,身家丰厚,这话说得倒是半点不心痛。 林太医恭敬行礼应了,知道方才四阿哥怀里怀外的意思是:尽人事,听天命。即便二阿哥没立住也不会怪罪他,于是也微微松了口气,下去斟酌方子了。 刚出生的孩子吃药也费力,但那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儿了,李氏和二阿哥的乳母总能有法子将药喂下去。 此时已是第二日了,天色大晴,全然不似昨日的阴沉。 四阿哥的心情却半点没见好,也没看孩子一眼,起身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