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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两世对上他,崔僖的态度都称得上和善。 叶云亭藏起眼中疑惑,随他去了正院。 正院伺候的下人也不多,只有两个婢女守在院门口,见一行人过来,着急忙慌地起身行礼。 崔僖没有理会她们,只转身对叶云亭道:“我就送大公子到这儿了,剩下的路,还得您自己走。” “多谢崔常侍。”叶云亭微微颔首,道过谢之后,便毫不迟疑地转身往永安王所在的正屋走去。 崔僖看着他的背影,上挑的眉眼往下压了压,忽而出声道:“大公子,天命虽不可违,但只要人活着,就还有机会。” 叶云亭脚步一顿,转身看他:“多谢崔常侍提点,我明白。” 崔僖一笑:“大公子是明白人。” 说罢对他拱拱手,带着人转身离开。 叶云亭眼中疑惑越深,但翻遍记忆也不记得自己同崔僖有什么渊源值得他如此提点,便索性不再想,推开门进了正室。 身后的婢女紧跟着带上了门。 房门一关,屋里光线便昏暗了下来,叶云亭随意扫视一眼,脚步不停地往内室去。倒是季廉皱了皱鼻子打了个喷嚏,奇怪道:“怎么这么臭?这是什么味儿?还有这屋里这么黑,怎么灯也不点一个?” 总感觉从进了王府开始,就处处充满怪异。 季廉心里发虚,只能亦步亦趋跟在叶云亭身后,结果没注意脚下,陡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脆响,倒是把他自己唬了一跳:“什么东西?!” 叶云亭就着昏暗的光线看了一眼,道:“没事,一个碎碗罢了。” 季廉心里更加奇怪了,将碎碗捡起来放在桌上,小声嘀咕道:“怎么这王爷的卧房,连个洒扫都没有?” 叶云亭摇了摇头,道:“这里除了你我,又没其他人,做了表面功夫又给谁看?” 季廉茫然地瞪着眼,似懂非懂。 “罢了,你在外间等着吧。”叶云亭见状也没解释太多,只让他在外间候着,独自进了内室。 进了内室,光线越发昏暗,难闻的气味也越发浓郁。 叶云亭摸索着找到火烛点燃,才端着光线微弱的烛台,小心地靠近中间的床榻。 床榻的帐幔一半拢起,一半胡乱垂落。紫红织金的帐幔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黑色污渍,像是汤水撒上去后没有及时清理留下的痕迹。屋里难闻的味道,有一半便是从这帐幔上散发出来的。 叶云亭将烛台放在床头,皱着眉将垂落的帐幔拢起,这才看清了躺在榻上的人影。 传闻中高傲冷漠的北昭战神躺在脏乱的被褥之中,气息已经十分微弱;墨色长发枯草般胡乱散于身侧,脸色蜡黄,两颊深深凹陷下去,已经瘦脱了形,削薄嘴唇乌青干枯,除了越发瘦削凌厉的轮廓,竟已经找不到半分昔日战神的影子。 第2章 冲喜第2天 永安王李凤岐,是北昭如今唯一的异姓王。 老永安王当年战功赫赫,又曾救驾有功,才被当时的成宗皇帝赐国姓“李”,封永安王。李凤岐是老永安王唯一的子嗣,按照旧例,这爵位传到他手中,本该降等承袭。但李凤岐天资过人,十三岁上沙场,十六岁斩西煌大将,后又屡立战功从未有败绩,成宗皇帝惜才,在老永安王过世后,特许他平袭爵位,仍为永安王。 后来成宗皇帝驾鹤西归,显宗皇帝继承大统,却因为耽溺声色荒淫无道,不过数年便亏空了身子早早登仙。临死前传位给不过十七岁的次子李踪,又担忧次子年幼朝局不稳,亲点了三位辅政大臣辅佐新帝。 李凤岐便是三位辅政大臣之一,是为真正的权势遮天。 那一年,他不过二十三。 叶云亭还记得新帝登基之后的那年除夕宫宴,百官携家眷入宫赴宴,他难得也被父亲允许同去。在宴席上,他曾远远见过李凤岐一面。 彼时永安王刚从北疆归来,铠甲未除便入了宫。一身银白铠甲熠熠晃人眼,立身群臣之中,似珠玉落瓦石之中。铠甲虽未染血,却犹带血腥味,令人不敢直视。 叶云亭当时初见他,只觉得传闻果然不假。永安王虽有一副艳丽容貌,但一双凤眼太冷,威严极深极重,只轻轻一瞥,便让人犹如置身尸山血海之中,不敢轻易造次。 据说他对敌之时从不留俘虏,皆是就地坑杀不留活口。也难怪坊间传言他性情残暴冷酷,不近人情。 北昭百姓虽敬他,却也畏他。 叶云亭也不能免俗。 上一世,他逃跑不成,叶知礼以季廉性命做威胁,逼迫他嫁入王府。他当时满心怨怼不甘,又忌惮永安王恶名,入了王府之后他并不曾像今日这般大胆进了正屋,而是选择在院中等候传唤。 他还记得那时他在院中等了半个多时辰,只等到了一个咬牙切齿的“滚”字。 当时他闻言如蒙大赦,当真便迫不及待地“滚”了,自然没有留意那声音如何嘶哑难听,也不曾细想王府里种种异样情形。 后来他在偏院里呆得久了,才真正见识到了何为“狡兔死走狗烹”。那些人大约是觉得等永安王没了,他也活不成,不论是宫里来人还是府中为数不多的下人,做事都从未避讳过他。 他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外界所传皇帝李踪与永安王情同手足竟然当真只是传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