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大奎嘿嘿一笑说：“那不一样，管他保不保佑的，我先信着，反正这回顺利的活着回来了，这就是好事，等下回出事了，再不信也来得及。” 张野表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神经病……” 大奎却不以为意，说：“人么，好歹还是有点啥信仰，心里踏实。” 张野掏出一把飞刀，说：“我就信这个，我身上只要有一把刀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我见他们说的热闹，也走了过去，呵呵笑道：“那你这也属于是信仰，只不过大奎信的是天，信的是神，你信的是自己。” 张野也笑了，示威似的对大奎比划了一下说：“信天信地，不如信己，信鬼信神，不如信人。张大奎你记住，关键时刻，信自己，信兄弟，别信老天爷。” 大奎挠了挠头，吭哧吭哧地说：“我就随便那么一说，鬼才信什么长生天……” 老潘也走了过来，拍拍大奎说：“你这么说也不对，我们可以不信天地，不信鬼神，但对于这些，要怀着一个敬畏之心，感恩之心，别忘了，没有天地，就没有我们啊。” 大奎吐了吐舌头：“啊，那我还是别说话了，怎么说都不对啊。” 阿生在旁边收拾着东西，抬头道：“大早上的，你们这是开哲学课了，快点来帮忙啊……” 看着大家忙忙碌碌的，心情似乎都不错，我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是啊，一切都平平安安的，到了神龙寨之后，就可以回家了，这一段神秘之旅，总算告一段落，接下来，我就应该继续我的新生活了，不过，我是继续做广告业务员呢，还是干点别的？ 我胡思乱想着，和众人一起收拾好了行装，开始往最后一站—神龙寨出发。 当我们来到神龙寨谷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那谷口处站着许多人，而且那寨门也大开着，后面还有一些人骑着鹿，在往远处眺望着。 我们登时紧张了起来，这神龙寨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难道是有哨探发现了我们，回去报信，然后这是准备要跟我们开战？ 大奎身高腿长，看的最远，回头对我们说：“我说，那个大长老又带人出来了，而且看起来人还不少，还要过去么，要不咱还是跑吧……” 老潘摇头说：“大白天的，你怕他干啥，咱们回来是送东西的，又不进寨子，刚好他们都在寨门口，咱把东西给了他们就走，没什么可废话的。再说，这是安小哥最后的交代。” 我们都沉默了，没人再提出反对意见，只是暗中戒备，径直往寨子口的方向走去。 行不多时，我们就来到了寨子口，距离几十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老潘冲那边喊：“神龙寨的朋友，我们回来了，而且带回了能救治阿离的办法，还有安萨黎留的东西，你们哪个过来取了，我们就返程上路。” 我们并没敢靠近，特意留了个安全距离，这样跑起来也方便，老潘话音刚落，对方那位大长老忽然挥了挥手，他的身后顿时有两个人骑鹿跑了过来，在前面的那个正是许久没见的苏和。 在神龙寨里，对于我们而言，也就他一个好人了，见是他过来，顿时都暗暗松了口气，苏和看起来状态很好，他跑到我们面前，离着老远就翻身跳下了鹿背，身手依然矫健灵活，然后快步跑到我们跟前，满脸兴奋之色，忽然躬身作揖，对我们深深的弯下了腰。 老潘忙上前拉起苏和，说：“苏兄弟别这样，我们当日能逃出来，也多亏了你，现在能找回你们需要的东西，也总算是不负所托。” 他说着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自然明白，于是上前，从背包里拿出早准备好的神鼓，递给了苏和说：“这是……安萨黎在黑水妖窟，得到的萨满神鼓，拿去交给大长老，然后唤回阿离的魂魄吧。” 他双手接过了神鼓，面色庄重，又对我深深一揖，忽然转身，将神鼓高举过顶，高喊了一声：“阿巴亥！” 那寨子口的众人，一见神鼓，顿时也欢呼起来，一同大声高喊，“阿巴亥”的声音不绝于耳，显然都十分的兴奋，看来这萨满神鼓，在他们心目中，应该属于神器级别的了。 我等他们喊的差不多了，才又拿出安萨黎留下来的伏龙玉，交给苏和说：“这是安萨黎留下来的伏龙玉，他说，当年主持祭祀长生天的大萨满，魂魄已经留在了这里面，让我把大萨满带回故乡，带回神龙寨。” 苏和神情顿时又是一整，将神鼓交给了旁边的人，又恭恭敬敬地接过了伏龙玉，却没有问我此行的详情，和伏龙玉的来历，而是对我们说：“大长老有令，你们是神龙寨的恩人，和最尊贵的客人，现在我代表大长老，邀请你们进入寨子，接受我们的感谢，和对先前误会的歉意。” 苏和这话一说，我们几个都有点愣了，先前我们就商量好了，用尽量简短明了的话，把事情交代完毕，别造成什么误会，然后赶紧走人，没想到我们还没解释什么东西，神龙寨的人居然就做出了这种姿态，要表达谢意，还要道歉，而且，我们还成了最尊贵的客人？ 我迟疑着问苏和：“你的这些话，是你临时想的，还是大长老安排的？” 他笑着说：“当然是大长老安排的了，你们不必多心，我们一早就在这里等待你们了，大长老说，要用最热烈的欢呼声，迎接你们，神龙寨的朋友。” 哎呀呀，我和老潘几人对视一眼，心说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难道说，他们大长老能够未卜先知，提前算到我们会回来，并且带回了好消息？ 嗯，多半是这样吧，就是不知道，这神龙寨究竟是来真的，还是糊弄我们。 老潘忽然呵呵笑道：“多谢大长老好意了，那我们就进寨子叨扰片刻，刚好，我也有些话，想要和大长老聊聊。” 他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使了个眼色，苏和见我们答应，很是高兴，忙在前面带路，把我们让进了寨子里。 在神龙寨众人的簇拥下，我们就像几个屠龙归来的勇士似的，在欢呼和呐喊声中，迷迷糊糊的就被拥了进去，穿过田径，小路，进了村寨之中。 片刻后，我们再次坐在了村寨的议事厅里面，大长老身披五彩盛装，脑袋上插着羽毛，打扮的像个火鸡，他收下了伏龙玉，郑重的供奉在了议事厅中的堂桌之上，又召集村寨众人，齐齐跪拜，又点起了火堆，一群人跳着奇怪的舞蹈，嘴里叨咕着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语言，一直忙了半天，才算是完成。 想来，这应该是他们的某种祭祀仪式，迎接大萨满回归吧，我这时才明白安萨黎先前所说的话里面，说他有一半的血，是神龙寨的，又说送大萨满回神龙寨，就是回故乡，此时看他们表现，我大概能猜得出来，那位大萨满，应该就是从神龙寨出去的人，而安萨黎，也算是半个神龙寨的后人。 随后大长老又让人安排了丰盛的宴席，其实无非就是各种肉，粗糙得很，不过在这种时刻，对于我们来说这就是美味佳肴了，甚至还有一点他们自己酿的酒，这就更痛快了，那酒口感和味道都不错，比那些酒精勾兑的强多了，连我这个平时很少喝酒的人，都跟着喝了一些。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就在议事厅里，和大长老等人开始谈话，老潘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开门见山的就问，这神龙寨，和黑水妖窟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那黑水妖窟，又到底是什么来历？ 老潘问的话其实很直接，而且也颇为犯忌，但现在不问，以后就更没机会问了，尤其我们现在是神龙寨的恩人，冒着生命危险给他们找回了萨满神鼓，迎回了大萨满魂魄，就算过分一点，也就这一次吧，反正他现在也不会翻脸。 大长老果然犹豫了起来，不过他沉思良久，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对我们讲述起了，神龙寨和黑水妖窟的终极秘密…… 第一百零二章 天墓禁地 大长老对我们说，这黑水妖窟，的确是当年满清起家的时候，曾以这里为长生天的住所，那时这里叫做龙首山，而这里面的所有设施，也都是几百年前修建的，在那个时候，这里虽然一样的荒僻遥远，但每年都有人来祭祀长生天，祈求长生天的庇护和保佑。 后来满清入关之后，在北京设了国都，关东之地就成了老家，而这位于江东六十四屯的龙首山，就有点太过遥远，于是，当时也不知是哪位皇帝，便下令由这龙首山附近的一支土著村落，负责守护龙首山。 这话说起来，差不多也有几百年了，后来的几任皇帝，也曾经来祭祀过长生天，但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到了道光年间，大清帝国开始出现这样那样的内忧外患，整天忙的焦头烂额，于是这祭祀长生天的活动，就此搁置了下来。 但不知是什么时候，这龙首山内开始出现异状，一只龙眼石窟内，开始时常喷发出雾气，伴随着怪异的吼叫声，后来这一片区域，便开始变得荒凉，山上草木凋零，成批的动物莫名其妙的死去。 人们便以为这地方出了妖，生活在江东六十四屯地界，尤其是在这龙首山附近的人们，几乎都知道这里的怪异，于是慢慢的，黑水妖窟的名号便不胫而走。 后来这里闹的越来越凶，人们纷纷搬离了这里，慢慢的便越来越是荒凉，到最后就只剩了最初奉命守护龙首山的那个土著村落，还在履行着职责。 这个土著村落，就是神龙寨。 数百年来，神龙寨一直信奉萨满教，供奉长生天，而作为距离长生天最近的一个部族，神龙寨的每一代人中，都会出现一位大萨满，进入朝廷任职，作为宫廷大巫师，司掌一应祭祀仪式。 在一百多年前，代表神龙寨进入朝廷的大萨满，正是安萨黎的那位先祖，也是他奉命回到龙首山，主持了满清朝廷最后一次祭祀长生天的活动。 这也是为什么安萨黎能够在神龙寨出入自由，身份特殊的原因。 那时候，朝廷里很久都没有来人祭祀长生天了，大概有一百年的时间，中间只有一位皇帝即位之时，曾经来过一次，可惜那时的龙首山，已经成为了黑水妖窟，数十人的祭祀团，进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有人传说，黑水妖窟里出了真龙，而那些祭祀的人心意不诚，所以…… 后来，便再也没人来过了。 神龙寨人心惶惶，都说这是长生天震怒，满清将不会长久了。 但是按照惯例，神龙寨还是会在每一代最杰出的萨满之中，选出一位，完成当年的承诺，他们也希望，这位大萨满能够转达长生天的真意，使满清朝廷能够延绵下去。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神龙寨的人们，开始患上了一种怪病，或者说，是一种很奇怪的症状。 没人能搞清楚那究竟是怎么回事，简单的说，这是一种严重的嗜睡症。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整个神龙寨的人，就会陷入集体的沉睡之中，无论什么情况都无法让他们苏醒，开始人们还不觉察，后来村寨里的一位巫师发现，原来全寨子的人都出现了这种状况。 在进入这种沉睡之时，人们完全无知无觉，就像死亡了一样。 必须要等到天明，太阳出来，整个村寨才会慢慢苏醒，而对于昨夜的一切，没有人记得，甚至连梦境，都似乎不曾有过。 发现这种情况的人，是一个叫苏木扎的巫师，不知为何，神龙寨里，只有他保持了清醒。 后来寨子里开始出现了恐慌，谣言四起，说是长生天要毁灭这块大地，人们说不定哪一天睡下后，就再也不会醒来。也有人说，这是极北方的黑暗世界，要将这个世界吞没。 在那个年代，的确是有这种说法的，因为在更北处的西伯利亚，经常会有极夜的现象发生，甚至过去蒙古人在征服世界的过程中，也在看见了极夜的时候退去，他们认为，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完全是黑夜的世界。 当时为了控制这种谣言，同时也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那苏木扎便在夜里打更值夜，提醒着人们，一切都还在，同时也是为了在天明之时，唤醒大家。 其实这种行为，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自我安慰，或者是一种对天命的抗议，因为人们都已经沉睡了，哪里还会听见打更的声音呢？ 但最奇怪的就在这里，每个人清晨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偏偏就只记得这打更的声音，而且五更结束后，就会集体醒来，开始一天的劳作。 没有人能解释这种现象，大家便说，苏木扎是长生天的使者，是光明的使者，从此以后，便由苏木扎，每天夜里打更值夜，守护着神龙寨。 日复一日，在这种怪异的现象中，神龙寨度过了许多年，人们也习惯了这种生活，但也有例外的，那就是每一代被选为大萨满的人，在离开这块土地后，就会恢复正常，夜晚也不再陷入死亡一般的沉睡。 后来便有人想要逃离，但逃离神龙寨的人，或许因为没有大萨满的传承，在逃亡的过程中，魂魄会迷失在茫茫的荒原之中，陷入永恒的沉睡，再也无法醒来。 也有例外之人，那就是无意中闯入此地的外人，他们不会受到这种力量的困扰，但神龙寨的人很害怕，因为夜幕降临后，整个寨子完全是不设防的，所有人的安全都无法得到保障。 于是神龙寨开始自我封闭，在山谷外制造出了荒凉不堪的景象，又用许多乱石封住入谷的道路，更在谷口设立了一块石碑，他们认为，这块土地，是长生天所设下的诅咒之地，是天之墓地，同时，这也是一块人类的禁地，入者必死。 于是，那石碑上便刻上了“天墓禁地”四个字，以此来阻止进入此地的外人。 再后来，苏木扎的后人，继承了他的这种神奇能力，便代代相传，成为了神龙寨的守夜人。 当然，在那个时候，神龙寨并不叫做神龙寨，而是叫做长寿村，这个名字还是当年努尔哈赤所赐，因为这里的人们寿命都出奇的长，普遍都在一百岁以上，而那些萨满巫师，更是能活到一百四五十岁。 据说神龙寨当年以百岁高龄接待过努尔哈赤的大长老，甚至还曾经亲眼见过乾隆皇帝…… 算算看，这得是多少岁了，估计最少也要两百多岁吧？ 而神龙寨名字的来历，说起来更加传奇。 在那奇怪的嗜睡症出现之后，苏木扎守夜之时，一天夜里打更巡逻，走到后山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两条足有人腰粗的巨蟒，他当时便想把巨蟒引开，那两条巨蟒也奇怪得很，他到哪里便跟到哪里，而且还表现出了对那打更梆子声的极大兴趣。 这时苏木扎觉得不对，仔细观察，才发现那两条巨蟒身躯雄壮，鳞甲峥嵘，头上各自有两处凸起，竟像极了传说中的真龙。 而且这两条巨蟒似乎并无意伤人，性情也较为温顺，围在苏木扎身边转了几圈之后，就慢慢的离开了。 后来，这两条巨蟒就经常在夜里出现，时间久了，苏木扎发现，他好像可以用那打更的梆子声来控制它们，当然说控制还是有些夸张，确切的说，是它们能对梆子声产生兴趣，并愿意追随那种声音。 苏木扎把这件事告诉了大长老，那大长老很是高兴，认为这是神龙降世的征兆，于是便举行了盛大的祭祀活动，祈求神龙现身，在进行了三天三夜的祭祀之后，那两条“神龙”果然便出现了。 从此之后，这两条神龙便在后山住下，人们好吃好喝的供奉，并且把长寿村的名字，也改成了神龙寨，只是他们长期生活在如此偏远之地，也不会想到以神龙为名，实际已经犯了朝廷的大忌。 但那时的清朝政府已经顾不到这里了，于是神龙寨的名字就一直沿用下来，那两条“神龙”也生活的悠然自得。 百年岁月，忽忽而过，就在他们供奉了近两百年的神龙，开始有了化龙的征兆时，却在前些天意外死掉了一条，随后，便遇到了我们…… 大长老的故事，到这里就算讲完了，看得出来，他算是对我们和盘托出了，或许，这是他们深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当他讲完之后，我明显看出，他长长的松了口气。 也许，对于几个冒险者来说，这只是一个离奇而又精彩的故事吧，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终生都难以破解的谜题，不知道何年，何月，这一切才能结束，神龙寨的人，可以重新踏出这片古老的土地，开始他们新的生活。 但是，他这故事里面，还是没有讲清黑水妖窟的秘密，我想，大概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在那块神秘之地，究竟曾经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那两条“神龙”从何而来？为什么会有化龙的迹象？它们和黑水妖窟里的巨大龙骨，又是否有着什么关系？那仅存的一条“神龙”，在若干年后，能不能化为真正的龙？ 这些，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不过，我们并没有十分纠结，在中华大地上，千万年来，有着许许多多传闻已久，却从不为人知的秘密。如今的我们，不可能完全将真相破解，只求能触到那些秘密的冰山一角，便足以令我们的世界，我们的生活，精彩万分了。 我们在神龙寨停留了下来，因为大长老要为阿离招魂，苏和力邀我们再等一等，于是我们只好答应，说实话，我们也很好奇，阿离究竟会不会恢复正常。 这场为阿离举行的招魂仪式很是惊心动魄，她静静的躺在一座临时搭建的简易祭台上，大长老击打着萨满神鼓，上刀山，入火海，高唱萨满歌，一群人围着火堆大跳萨满舞，我们也见识了许多古老的，几乎已经失传的萨满祭祀风俗，算是大开眼界了。 仪式过后的那天晚上，阿离的浮魂没有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