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一章 自我安慰
看着她远走的背影,郭大鹏厌烦地摇摇头:“这个林凡,总是有事没事跑我这来闹一闹,真烦人,不到一年就要退休的人,还这么爱瞎折腾。” 傅祖宪赔笑说:“女人嘛,更年期!再说,性格就是这样,再老也变不了。” “祖宪啊,让你侄子说话做事也都谨慎些,不要老是让林凡因为一些小事跑办公室来烦我。他来公司也有好几年了,总这样被人说三道四,影响总是不好的。” 晚上,傅祖宪约了侄子一起喝夜茶,聊到了这事儿。 傅沅熙实在想不通,这么芝麻大丁点儿的小事情,都能被这个“林多嘴”拾掇到总经理那儿去。首先,这车是办公室用车,又不是她专人用车,按公司规定,自己身为副主任,也是有用车权限的,办公室的大小事务,基本上都是自己和手下的办事员去做的。她“林多嘴”开车出去,能干什么公事?上周一还开了车去深圳机场接她女儿。 傅祖宪听傅沅熙倒完苦水,说:“你别管她要去做什么,她都是临退休的人了,再怎么样,资历总还是摆在那里的。你也知道,老总虽然被她烦的,但也得多少给她面子。就算是不想给她面子,她丈夫也是单位物业公司的总经理,不看僧面也看佛面。何况你这个下属呢?” 见侄子沉默不语,傅祖宪就指点说:“你呀,眼下也只能多加忍让!反正,你以后做事切记谨慎,出门办事也告诉她,问问她要不要用车什么的。也不只是用车的事,凡事多寻求她的意见,她无非就觉得被忽略了,让她觉得受尊重了,她也就不会这么爱找你麻烦了。这林凡马上要退休了,你要是凡事小心,这段时间各方面也都让她满意了,对你也有好处,我这当叔叔的,在老总面前也好替你说话。到时她一走,这副科级的位置,自然就落到你身上了。” 四年来,傅沅熙一直都在忍受林大姐,感觉过得特别压抑。公司的对外经济工作办公室,是香城市经贸局的对接单位。当年傅沅熙毕业来这里参加工作,林凡在面试这一关就质疑傅沅熙学的是中文专业,怎么能从事经济类工作。幸好傅沅熙毕业这年考过了会计从业资格证,且因大学时关注珠三角地区经济形势,曾撰写过几篇经济类论文并发表,又在堂叔的提点下,了解了公司外经办的相关工作内容,面试时得以在诸位考官面前通关。 傅沅熙也奇怪,自己当年怎么没有选择经济类专业而是中文,白白浪费了自己身为潮汕人的经商基因。 他早已淡忘了当年选择中文的初衷。刚读大学时,傅沅熙听一位老教授讲述老一辈人当年学文的原因:在老辈人的年代,相当一部分男生的心中,仍存有一些古代士人的遗留观念——“学而优则仕”。 那天老教授走进教室,看到整个班八十多名学生,只有稀稀拉拉的六个男生,直摇头感叹时代变迁之快。老教授讲当年自己读书时,中文系是“绿荫遍野,难寻芳华”,男生占绝对优势,如今的中文系却是“巾帼遍处,须眉几灭”,这“阴盛阳衰”之态势,真是难以阻挡。 老教授说,当年男生选中文,无非就是想做一方之父母官,以期“立言、立功、立德”, 成就一番功绩,树立伟业,为民除难,全面施舍,以救济众生,成不朽之事,久而不废。比如,促使晚清政府呈现一时“中兴”之气象的一代名臣、湘军统帅曾国藩,被推崇者赞为“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为师为将为相一完人。”然而,世事易变,如今讲究经世致用,民间流行“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且国家制度若此,能真正做上大官的毕竟是少数,男同学于是纷纷转向学理、趋之若鹜,学文仿佛成为“花前月下”、“浪漫多情”的代名词,成为女生的独属专业了,这不得不让人心生世事易变之感慨。 傅沅熙当年学中文,跟老教授讲的原因一样——意图致仕以成就功业。可是,关注时事的傅沅熙慢慢发现,事实并没想象中那么简单。公务员考试大军如洪水猛兽般汹涌而入,每年的“国考”、“省考”,能端上“铁饭碗”的人屈指可数,而其中的“奥妙”是个人心里都清楚的跟明镜似的。 临毕业这年,傅沅熙好好准备了一番,参加了“国考”,报考的职位是省国税系统的基层分局科员,单位是老家市里的国税局。这个职位只招一人,报考人数却有三百多人。尽管傅沅熙已从好友李志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没后台别想当官!”他也清楚自己家里没什么所谓的“后台”,但是他琢磨着,相对来说,国考应该还是比较公正的吧。李志是傅沅熙的老乡,二人同是校篮球队的队员,他毕业那年就已通过了省考,考上了市里的地税局。至于李志口中的“后台”是谁,不得而知,傅沅熙也不想去了解。 等待网站公布成绩的时间是漫长的,傅沅熙尽管对自己充分的准备有信心,但这种越等越心焦,既想看又怕看的感受真是复杂又难受。笔试成绩终于出来了,傅沅熙是第一名,108.7分,第二名106.7分,第三名106分。傅沅熙如释重负,但是,这意味着新的更大的挑战来临了。为了在面试中取得绝对优势,傅沅熙报考了公务员面试培训班,并向李志取经学习。李志看着傅沅熙,颇为感慨地说:“兄弟,我也希望你能考上。可是,有件事我可听说了,想来想去,还是得告诉你,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那个第二名的耿鹏,我认识,是我们经济系的同学,他爸和我爸熟识,他爸可是我们市地税局的一把手,正局长,听说早就活动好了……”李志这么一说,傅沅熙基本了解自己的处境了,原来自己竟是“陪考”一枚而已,但是,他心里还是抱着一点点的希冀,希望还能有奇迹出现。毕竟连古代社会这般等级森严都还有“布衣宰相”的情况出现,何况现代进步社会呢?现代社会不是讲究平等、讲究自由吗?这兴许就是学文学的人特点——善于给自己制造一点幻想,善于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