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尹老头儿也不绕弯子，“不知小朋友的药材打算从哪儿进呐？” 哦，上门推销药材的！ 哎也不对，她一个两层的铺面顶了天才能用多少药材啊，根本就不值得让他亲自过来。 于是元鸥看他的眼神中难免就带了点儿狐疑。 但是看了老半天也没看出什么西洋景儿来，元鸥也只好放弃，“实不相瞒，药材的来源是早就定好了的。” 老头儿也没失望，只是点点头，唔了声又问，“恕我多句嘴，是跟小朋友那两次参一样的来头？” “对。” “这样啊，”老头儿沉吟片刻，然后又像是确认一样的说道，“也就是说，小朋友你有一个稳定的药材来源？” “……对。” “质量都信得过吧？” “……当然。” 尼玛貌似越来越不对劲了啊，话说这算不算窃取商业机密啊？ 然而不等元鸥下送客的决心，尹老头儿已经十分愉快的笑起来，“有你这个保证我就放心了呀！” 等等，我保证什么了？！ 瞅见元鸥眼中明晃晃的质疑和否认，尹老头儿道，“小朋友，咱们再谈笔生意可好？” 说着，他又从刚才那个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牛皮纸！ 元鸥死死地盯着那个位置，心道有本事你再掏啊掏啊，我就看今儿能不能弄头大象出来！然后我再分三步把丫塞冰箱里去！ “来来来小朋友，你先看看这个。”说着，他就把那张牛皮纸推到元鸥面前，示意她打开。 估计下毒的可能性不大，元鸥也就依言照做。 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些诸如人参、雪莲、藏红花这类名贵的中药材，每一种后面又分了详细的等级，而每个等级后面又都跟着详细的价格。 “这是？” “实不相瞒，”老头儿清了下嗓子道，“我是想拜托小朋友你帮个忙，帮忙问问你的那些朋友们，看谁手里有好东西。” 元鸥刚想说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朋友啊，可还没开口的就被自己给蠢死了：刚斩钉截铁的告诉人家她有稳定可靠的药材来源啊…… 好啊，原来之前的那些都是在这儿等着呢！ 先真的下个单子让自己生不起气来，然后拐弯抹角的让自己承认有路子，最后再道出来意……老狐狸！ 见元鸥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尹老头儿呵呵一笑，掰着指头开始数，“我从七岁上就开始跟着家里的老人侍弄药材了，入这个行当也差不多五十年，行里的规矩自然是懂的，该问的问，不该问的，那就连一点边儿都不会沾。” 他也是个老奸巨猾的，打从一开始就没轻视过元鸥，更没因为她的年纪而敷衍，而是把她放在一个相当的位置，当做一个合作伙伴来公平对待的。 老实说，光这态度就难得，但凡有点度量的人就恼不起来。 “既然小朋友你有路子弄这个，想必也知道，这好东西啊，是越来越少了，可市场呢，却是越来越大。” “个人有个人的门路，咱们这个大圈子也算是错综复杂了，你放心，对寻宝人的身份和底细咱们都不会过问，多少年来的老规矩了，想来他们也知道，小友你就帮着递个话，有自然是好的，没有也不能强求不是？” “这不转眼就是中秋节，多少大家子的都挖空心思挤破了头的寻么好东西，我也愁呢，一来不能愧对祖宗家业，二来不能负了底下人的信任，三来不能污了行里人的名声，这四么，真找着天才地宝了，也胜造七级浮屠不是？”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那就是全中国做中药生意的不止他一家，每到年节的时候竞争那也是相当的激烈，为了在众多同行中保持领先，人人都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逆水行舟，你不进就只能被人戳翻了，然后永远的沉在海底，等着腐烂。 现在那些天然的好东西也是越来越难得，他们这行的买卖也不似从前容易，竞争的时候难免就多了点腥风血雨，一个个拼了老命的网络人才。 他们网络的人才不是咱们普通人常说的那种高学历的，而是所谓的寻宝人。 寻宝人，顾名思义，寻宝之人。他们很少有固定的大型组织，往往都是单身成行，最多也不过三两个人。寻宝人往往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本事，擅长在严酷环境中往来，搜寻那些已经日渐减少的野生的名贵药品，然后再或者自己或者通过中间人转手。 尹仲源的产业手下就有不少寻宝人，不过拿来的货也是按照三六九分了等级的，像元鸥出手的人参，那就是一等品。 它们的样子也许并不出奇，但效用可是真真儿的，药店也只会卖给那些真正识货的行家。 寻药这种事情也讲究个缘分和天时地利，没这些的时候哪怕你送了命都白搭，没准儿连根鸡毛都弄不回来，可要是顺手了，也许一锤子买卖就够挥霍一辈子的。 也不知真是年景不好还是同行的什么人犯了忌讳，今年的生意尤其不好做，国内几家大型中药铺子收获都不怎么地。 可越是这样的情况就越容易出头，试想下，就在别人都没有好货的时候你突然出了珍品，那风头不就大了嘛！ 之前元鸥去尹仲源那儿卖过两次参，这老头儿就把她记下了，赶在眼下的关键时候，可不就亲自上门了。 论道理，老头儿亲自上门委实有点儿不合规矩，不过眼下都市场经济了不是？那些个陈年的旧规矩也就暂且放放吧！ 是要跟着同行一起沉默下去，还是想法儿的一枝独秀，答案不言而喻。 元鸥想了会儿，反问，“老爷子你肯定也不只找了我一个人吧？” “对，”尹老头儿也不隐瞒，当即点头，随即又竖起大拇指，“不过小朋友你两次给咱们的东西都是这个，所以我也就亲自过来了，看你能不能卖个面儿给我。” 两次接触下来，尹老头儿也觉察出元鸥对这行的交易其实并不怎么上心，估计也就是顺带着的事儿。他就怕底下的人说不动她，考虑再三才亲自上阵的。 元鸥不胜惶恐，“您太客气了！” “不是客气，”尹老头儿打量她几眼，笑着摇头，“真是英雄出少年，说实话，这么些年了，我见过的人也不少了吧？这行里像你这么年轻的真不多，更难得的还是个姑娘！” 采药贩药一行风险极大，投资大不说，而且随着科技的发展，造假的技术也是日新月异，稍不留神就容易让人给蒙了，到时候可真是血本无归。而且因为利润巨大，所以很多手艺和技巧都是不外传的，从事这个的要么是家传的绝学，要么就是早早的投身本行当拜师学艺，等能出来单干了，怎么也得耗费上十几几十年，所以中药行当里的名人基本上都是上了年纪的。 元鸥让他夸得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子钻进去，太丢人了！是真心虚啊，太羞耻了！ 人家这么高的地位，这么响的名声，亲自登门拜访不说，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元鸥再要拒绝那基本上就是不识好歹了。 一个谎话要用一百个谎话来圆，这话的本质她今儿也算是体会到了。 “老爷子这么诚恳，我一个做小辈的再拒绝就不识抬举了，这么着，我帮您问问，回头给您答复！” 尹老头儿大喜，连声说好。 元鸥又给他打预防针，“不过您也知道，做这个本来就没什么一定不一定的，好东西更是可遇不可求，我只能给您问问，具体能有什么，实在不好说。” 尹老头儿连连点头，“说的是，这个自然。” 元鸥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 人参倒也罢了，雪莲的种子上个月也爆出来了，花儿现在还在空间地里亭亭玉立呢！当时知道是雪莲也把元鸥吓了一跳，这玩意儿忒稀罕，她实在不敢拿出来招摇，正好趁这次处理了。 而牛皮纸上写的其他药材种子，却依旧是杳无音信，也不知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出现，因此并不敢下保证。 另外，元鸥之所以应了这笔买卖，还有个不好为外人道的缘故：谷毅。 他们俩也算是摊牌了，元鸥就想着自己怎么也不能轻易认输，一定得混出个样儿来，然后大大方方、堂堂正正的站在他旁边，光明正大的跟别人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世人评价一个人的分量，评判标准流传至今也无非两类：权，钱。 前者不用旁人说，元鸥自己也知道没那根筋，不过后者嘛。 昨天她一晚上都没睡着，翻来覆去的想着怎么挣钱，怎么能在她和谷毅的关系曝光之后了还能赢得一片尊重。 她一辈子的好胜心似乎都在前一晚被激发出来了，她想要别人提起她的时候这么说，“哎是她啊，就是那个住豪宅开名车还坐拥好几家店铺，腰缠万贯的姑娘！可牛b！”而不是什么，“哦，谷毅的女朋友么，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土妞儿……” 可巧瞌睡的时候有人送了枕头，元鸥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既然尹老头儿已经自顾自的将所有可疑的、缺失的环节脑补完全了，那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寻宝这种活动自然不必多说，一年能交一两次的货也就行了，而为了自家事业，尹仲源自然也不会傻到到处宣扬，所以保密那是大前提，压根儿就不必元鸥自己操心。 双方最多也就是对外宣称做点药材买卖，只要他们都不吐口风，也就没人知道内情。 而且再往庸俗里说，尹老头儿从事的这个行当里恐怕达官显贵遍地走，假如自己真能跟他打好关 系，受不受益匪浅暂且不提吧，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完成了任务的尹老头儿看着简直一身轻松，这才有心思去品尝桌上摆的点心。 “嗯，这莲花酥真不错，”老头儿拿起一个来咬了口，一边点头一边又把另一半放入口中，完了之后还感慨，“小朋友很不错呀，现在的年轻人老爱崇洋媚外，已经很少有人喜欢咱们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啦，更别提亲手做。嗯，这个味儿好，正！不像外面那些全是糖精堆出来的，不错。” 元鸥笑笑，“您喜欢的话，走的时候我给您一样的包两盒。” 他说的也是实情，不光是吃的人少了，关键是做的人更是日渐稀罕，主要是因为中式点心的制作远比西式甜点来的复杂、艰难。 想那些外来的点心，制作的时候一般都有详细的解说，哪种原料要多少克多少毫升，都有明确的规定，甚至连多少度烤几分钟都细细的标明了。 而中式点心则不然，与前者相比，它们的制作更注重悟性和个人经验，什么大小适中，用量适度，甚至是后期的大火中火小火，炸制的时候油热到几分……火候不到不行，火候过了更不对，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了。 这些都没有具体的测量工具，想要刚好卡在合适的标准，完全得靠自己一点点琢磨着来，而现在能有这样的耐性的人，尤其是年轻人，真是不多了。 尹老头儿喝口茶润润喉，挺开心的点头，“那必须得拿点，不过钱还是得照付，小朋友你也是要做买卖的嘛！” 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这话真是不假，单看他现在津津有味吃点心的样子，真是跟刚才精明老狐狸的款式截然不同。 元鸥摆手，“也不在乎这一点半点的了，左右不过是几盒点心，当初我两眼一抹黑的去您那儿卖东西，也亏您老公道，不然也没我的今天。” 这话说得实在，每每回想起当初的举动，元鸥经常会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对这个行业又是一门儿的不清，被坑了事小，真要是遇上那些无良商贩，盯上你之后先抢了东西再害了人的也不是没有。 见她说的情真意切，老头儿也不再推辞，“那行，我就为老不尊了。” 不错，是个好孩子，还懂得感恩，不似那起子白眼儿狼似的玩意儿！ 莲花酥一样的吃了一个，尹老头儿又美滋滋的捡起个豌豆黄，咬了一口猛点头，“就是这个味儿啊！软、糯、酥，又不黏口不噎人，好东西。” 一个吃完，老头儿点点豌豆黄，“这个也来一盒！” 元鸥歉意道，“莲花酥倒还有，可这个原本是我自己在家做着玩儿，今天想着送朋友点才拿来的，还真没了。” 老头儿听了之后顿时就有点失望，甚至还丧魂落魄的，“唉，真没了啊，小时候我家里的老人儿做的就是这个味儿来着，那豆子味儿，香啊！” 元鸥让他说的白毛儿汗都出来了，您都这把年纪了，还家里的老人儿…… “这么着吧，您留个地址，我们这有送货上门服务呢，到时候给您做了送去。” 老头儿一听立马儿又精神了，当下把地址一报。 嗨，元鸥一看也乐了，“得了，赶明儿做好我亲自给您送去！也甭麻烦我家店员了！” 御水山城，可不就是离她家小区最近的别墅区么！ 从糕点屋到御水得差不多一个钟头，可要是从绿林别墅区走，顶多也就十来分钟。 问清缘故之后老头儿也挺乐，还一个劲儿的邀请元鸥去他家做客，双方就都觉得关系似乎也拉近了那么一咪咪。 两个别墅区的邻居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