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受人所托将画像物归原主。” “受谁所托?” “无尘子道长。” 瞬间,他转过身来。紧紧盯着我的双眼,曾经不食人间烟火的眼瞳中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波澜……这波澜随着他轻轻垂下的眼帘而消失无踪。 沉默……宁静中隐约听到昏睡着的赤心的呼吸声。 就在我以为这沉默还会继续一段时间的时候。白衣人轻轻地开了口。 “无尘子……他,还好吗?” “道长他解开了多年的心结,也找到了归宿,应该算是好吧……”说着,我又想起了与道长临别时的那一幕,心里涌起淡淡酸楚。 “找到了归宿么……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脸上也露出释然的微笑,人也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似是想通了什么,眼光再次看向窗外的月光,柔和的月华洒在他的脸上,那双眼如星般闪耀璀璨。他全身上下,看似轻松不少,在月光中,更添出尘之意境。这意境却已不是孤独沧桑,而是自由潇洒! 当我再次看到那双眼时,见到的已是熠熠光彩。 “姑娘,轩辕毓早已经不在了,不过,画那幅画的流云居士正在你面前。”他微笑着看着我。 “原来您就是流云居士!”我真心高兴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下误闯迷阵,竟然帮我了了无尘子师父托付给我的一件事情。这也算是最近诸多不幸中的一点点小幸运吧! “无尘子道长让我对您说,‘子恒归还所欠之物。’” “子恒……你又何尝欠我什么……” “明日我去取了画像来……” “不必了!”他摇摇头。 “这画中之人早已归于尘土……这画儿自然也该尘归尘,土归土。你也不必麻烦了,改日将它付之一炬也就是了。” “这……可以不毁了它吗?”这么好的画,毁了多可惜啊。我自问不是暴殄天物之人。这流云居士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喜欢烧掉自己的画作啊!只不过,先前以为他是个满脸胡须,嗜酒又狂放不羁的人,没想到是这般温文尔雅之人。 他的眼神仔细地在我脸上游弋了片刻,不觉微笑道,“随你。一路上你也辛苦了,你若喜欢,这画儿便赠与你了。” “多谢前辈!” 他淡淡一笑,走到了床边,轻声道,“他本身带伤,内力又是阴柔为主,中了铁兄阳刚真气的一掌,本就紊乱的真气与新进的这股刚猛真气相争更甚。在解毒之前,一定要先将这纷乱真气压制住……” 他转头看向我,“实不相瞒,敝人不会武功,而这调理内息之人必须有着刚柔并济的中庸内力。我老哥哥和刚才那位年轻人都不适合。” 不会武功,不会武功眼力还这么好,一眼就看出别人的功法来。 “听姑娘语气,似是先前便帮他调理过伤势。敢问姑娘修习的内力是何门派?” “这个……晚辈修习的是‘混元心法’。” 他不由一愣,“哦,想不到你竟得赤魂与无尘子两人的真传!真是太巧了,这三清派的‘混元心法’尽得道家中庸之精髓,可以调和阴阳二气,如若修习到一定程度,对己对人都是大有裨益。” “赤心遇到你,也是他的造化。”他叹道。 我也暗叹,他要没碰到我,没准儿也受不得这些个伤。 “晚辈明白了,这便为他调理真气。前辈不必担心。” “好,那赤心就拜托姑娘了,我先去煎药。” 看着流云居士走出了客房,我低头看了看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男子。看他这副样子,还真是让人恨不起来…… 轻叹一声,我将他扶起来,让他盘膝坐好,自己也盘膝坐在他身后,双掌抵住他的背心,中正平和的真气缓缓流入他体内。 闭着眼,我仔细地感受着真气的游走路线。正如流云居士所说,赤心体内的真气犹如两队殊死搏斗的人马一样,肆意冲撞,我输入的真气乍一遇到它们,便被顶了回来,如此反复,我的胸口也是一阵翻腾。 皱了皱眉,我让真气从他体内流回自身,将周身经脉运行一圈,凝聚了更强大的真气后,再输入他体内,这一来一回,形成强大的循环气链,一些散乱的真气逐渐被这气链所吸引,依附过来,果真如流云前辈所说,“混元真气”将阴阳二气调和,化其戾气,最终归于平和。 找到了窍门儿,我便一遍一遍的将气链循环往复,感觉就像“游击战”一样,遇到薄弱的,便将其吞噬掉,遇到强硬的,也不和它硬碰。减少自身伤害的同时让真气不断壮大…… 不知过了多久,真气运转了多少周天?终于将他那混乱的真气调理得当。感觉像洗了桑拿一样。很热,很累,但是丹田处暖洋洋的,很舒服。好像内力增多了,应该是运功的时候,不自觉的将一些散乱的内力收归己用了。我当时并不知道,这反复的真气运行,加之与不同真气的接触、融合。竟然使内力的修为更进了一步! 我坐在床边,看着已经躺好,呼吸均匀的赤心。轻轻地呼出口气,我这番救助,也算还了你对我的情谊了。 其实,有些事,我也不是察觉不到,我的身体虽是十五岁,可我的心智却已经三十多岁了。加之后世的人本就比古人心智早熟,有什么事是没见过的,有什么事是不明白的?只是不愿去想。欠什么,千万不要欠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十一章 分道扬镳 看着赤心平静的睡颜,按上那苍白的手腕,感觉着微弱的脉搏跳动……已是无碍了。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轻轻起身,收回手…… 冷不防的一股力道,手未收回,却是正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 我看向那手的主人,他仍在昏睡,只是眉纠结在一起,表情不再平静,变得不安稳起来。 “不要走……”喃喃的呓语带着些许的沙哑。 做梦了么?看他这般缺少安全感的样子,像个孩子…… “好好睡吧,我在这里。”轻轻地话语温柔如水。 他似是安静了些,呼吸也变得均匀起来。看他安睡的样子,简直和清醒时判若两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呢?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小心地抽出手,轻轻走到门口,打开门。 月华如水,落地如霜。风弄枝影,桂树飘香。 房门外,种着颗桂树,初秋桂香,最是沁人心脾……树下,影间,散落水银般的月光中,一人长身玉立。淡蓝色的身影几乎与月色合而为一…… 他直直地看着门口,夜色朦胧,似是薄雾般拢在他的脸上,看不清…… 我几步来到他身边,笑道,“宴池师兄,你大驾在此恭候,师妹我可当不起啊!”习惯性地抬手拍拍他的肩。 触手微湿,心里一动。更深露重,宴池,你究竟在这里站了多久?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却笑着说,“这么晚了,作师兄的怎么放心师妹一个人呢!” “哦?原来你是想当护花使者!” “护花使者?这名字不错。我喜欢。” “少臭美了。”我斜了他一眼,之后收敛了笑容,“宴池,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当然是缠着铁大帮主了。他的帮助对我们很重要。”他说着,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一定要形影不离,这位前辈可滑的很!” “再滑也滑不过你呀!”我打趣道。 我们相视一笑,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坚定与希望! 由于流云居士的关系,赤心受到了很好的照顾,服了流云居士的药后,果然大有起色,一直残留在身体里的毒素也慢慢消失。这让绝刃很开心,脸色也好看了不少。而我和宴池则是整日跟着铁老转悠,听宴池说,下个月,铁老将赴真龙州主持丐帮大会,届时,如有整个丐帮帮忙打探消息的话,我们找到凌波他们的几率会大些。 其间,我要绝刃出谷报个平安,让赵家三兄弟与小月不要担心。 在这人间仙境盘恒了几日,心境也平和了许多。和流云居士接触的越多,就更加佩服他,他虽无武功,但学识之渊博,眼力之精准,令人惊叹。在这几天里,他也毫不吝惜地指导了我和宴池一些医术,俨然一位良师。 终于,铁老要出发了,我们大家出谷的时候,流云居士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微笑着目送我们。身边仍陪伴着那赤红的小鹿。 “三位哥哥,我和师兄有事要先走,我们下月在真龙州的蟠龙镇汇合,跟着丐帮,便能找到我了。”在谷外,我向赵家兄弟交代道。 “属下遵命。”忠义勇三兄弟抱拳道。我也无暇再和他们多说。因为宴池和铁老不会停留太久。 “还有,帮我照顾小刘。”刘梦琪这个好奇宝宝一听说有丐帮大会可以看。便一定要去,可我和宴池要跟着铁老走,只好把她交给赵家兄弟照顾,反正目的地是一样的,只是到达的先后罢了。 看着远处的宴池,我正想过去。耳边却传来了温柔的女声。 “小姐,你这就要离开了吗?” 我转头看到小月水汪汪的眼睛中似有很多话语,眼神越过她,看了看她身后的马车。隔着车帘,似乎仍能感觉到那灼热的凝视…… 轻叹…… “有聚就有散,人终究是要分开的,何必执着呢?”我对着小月说,也是对着马车里的人说。 “可是,主子他……” 我摇了摇头,制止了她。想了想,从包袱里拿出了那幅赤魂的画像,将卷轴交与小月。 “这个,你替我交给他吧。” 说完飞身追向宴池他们。 “小姐,你,保重。”小月的话语从身后传来。而我没有回头,前方有我的师兄,还有我找回失散朋友的责任和希望…… 绝刃看着尊主注视着那决然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只是手中紧紧握着一幅画卷。他没有打扰他,他虽不懂情为何物,却知道一向清冷的尊主若真的付出真情,将是义无反顾。 “主子,我们要去哪里?” 无声…… 绝刃耐心地等待着。 “去南国,阴癸分舵。”眼中的情愫撤去,换之而来的是一贯的冰冷凌厉。 马车向南驶去,绝刃掀开车帘,向后回望。果然,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影始终伫立着,越来越远…… 那个总爱缠着自己说东说西的人,那个对自己凌厉眼神和杀气毫无畏惧的人,那个有时刁蛮、有时活泼、有时害羞的人,那个在自己陷入迷阵时,将自己从容救出的人……离他越来越远…… 看着身边的两个男人,小月觉得,他们都有些许改变,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小月也不太懂,她毕竟只有十五岁。 但是,尊主变得比以前表情鲜活了,左护法,人也好像变得温柔了呢!小月想着,偷偷笑了。 望着马车远去的刘梦琪,也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心里空空的,好像失去了什么……才刚分开,就开始想念了吗。她有些疑惑,自己逃婚出来,就是不想太早的葬送自己的青春,她的愿望是遨游四海,自由自在!或许,在开始研读那位神秘人给她的奇书后,她的生命就注定不会平凡度过…… 她吸了吸气,眼中又泛起了那种跳脱的神采。还是先去真龙州,与云姐姐汇合,去看看那令人憧憬的武林盛会吧! 如果有人看到眼前的情景的话,一定会以为见鬼了。 三个人影,鬼魅般地穿梭在山间、树丛。那速度快的像风一样。在草地上狂奔时,似乎脚不沾地;在丛林中穿梭时,身影灵绕在树丛间,比猿猴还要灵活;遇到山坡时,纵跃而上……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而这三人的行进路线,也和直线差不多。 “这怪老头,不走大路,专拣山道走。不去城镇买马,让我们自己用跑的……”趁着短暂的休息,我急忙向宴池诉苦。 “呵呵,现在你知道我那三天是怎么跟着他的了。”真佩服宴池,他还能笑得出来。 我们正忙着喘口气的功夫,一张苦瓜脸已经呈特写状展现在我们面前。 “啊!”我跳开一丈远,宴池好些,只是身子往后仰了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