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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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歌顿时呆在原地,仰头看着他,不知反应。 这样对视良久,还是温少远先移开目光,语气温和却也平淡:“先进房间等我一会吧,我去泡杯咖啡。” 闻歌“哦”了一声,那一刹那涌起的想逃离的心思还未付诸行动,便看见他按亮走廊里的灯,和她擦肩而过。 真的是擦肩而过。 那薄薄的衣料摩擦的声音,就像是某一根绷紧的弦被指尖轻轻地拨弄,细微,却沙沙入耳。 闻歌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没入拐角,这才摸了摸鼻尖,走进去。 说起来,整个温家,闻歌最熟悉的是自己的房间,但论其次,便是温少远的房间。 她四下环顾了一圈,去书架前挑了本书,走到不远处的沙发上盘膝坐下。没过多久,便听到他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随即是旋开门把的声音,温少远端着咖啡走进来,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 竟然没问她“有什么事?”或者是“怎么了?”,就放任她在自己的房间里。 两个人,一个看书,一个写报告。房间里除了清脆的敲击键盘的声音,便是很轻微的翻书声,气氛和谐又安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目光清亮地看了眼捧着一本刑侦悬疑小说,正歪歪扭扭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闻歌:“想睡了?” 闻歌逐渐朦胧的意识被他那清透的声音拉回来,她揉揉眼,合上书,有些困倦地点点脑袋。 “我送你回去睡觉。”他推开椅子站起来。 闻歌把书放回书架原处,跟在他身后回房间。走到门口,他停下来,微抬了一下下吧,示意她自己进去。 闻歌看了他一眼,握住门把手微微用力,刚推开一道缝隙,突然扭头,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小叔,你等会帮我关一下灯好不好?” 温少远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语气不明:“我还以为你胆子有多大。” 闻歌悄悄撅了撅嘴。 不料,这小动作正好被温少远捕捉到,他忍不住一笑,推开门,探身进去开灯:“晚上做噩梦了没人管你。” 她很久没有这么晚睡了,困得眼皮重若千斤。见他背过身去,利落地几下脱了外套,钻进被子里。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后,闻歌探出个脑袋,小声说道:“小叔,可以关灯了。” 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这柔和又静谧的夜色。 温少远回过头,似是思忖了片刻。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里,走进来,打开了床头的一盏台灯。 他调节了一下光线,偏头看向她:“这样的光会不会睡不着?” 闻歌的长发随意地铺洒在枕头上,鼻息间是女孩房间淡淡的香气。她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漆黑水润的一双眼睛,被灯光渲染得发亮,就像是笼罩在薄雾晨光里的小鹿,眼神纯净又清透。 温少远微微一顿,多看了她几眼:“回答。” 闻歌这才摇摇头,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 ☆、第十二章 同情,能让一个人疼惜多久,停留多久? 这是闻歌今晚看的书里的其中一句话。并没有过多华丽的修饰词藻,作者甚至不愿意在这句话上多下功夫,匆匆带过。 可落在她的眼里,却是触目惊心的。 她紧紧地抓着被角,用力得指尖都有些发白。鼻端是熟悉的淡香,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觉得有些发麻发酸的心口舒服了一些。 躲在被子里,闻歌努力地睁大眼睛,视野所及之处是蒙着一层朦胧的光影。 她安静下来,屏息静听着身旁的动静。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才听见几不可闻的关门声远远传来。她迟疑了一会,犹豫着探出脑袋来。 床头留了一盏灯,灯光已经调节得很柔和,暖暖的,居于一隅。 她眨了眨眼,盯着台灯看了半晌,直到眼睛开始发酸,这才缩着身子又钻回了被窝里。 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刚才的样子。 微偏着头,那温暖的橘黄色灯光从他的下巴处斜打下来。那光影模糊了他的面容,碎发在他额前落下了淡淡的阴影,勾勒得他那双眼眼窝深邃,眼睛漆黑。 那眼神,明澈,高远,宁静,波光流转,似山涧的清泉,水光潋滟。 很少见到这样的眼神,也很少能遇到像他这样的眼睛。慵懒的,随意的,宁静的,悠远的,各种各样的状态,由他做来,都是浑然天成的摄人心魂。 嘴唇好像还微微地抿着,抿成一线。 可平时那不易察觉的温和,却在这样的光影下全部暴露出来。 辛姨总说温家的男人都像足了这个姓氏——温润,温和,温暖。 唯独老爷子和温少远是不同的,前者霸道固执,后者疏离淡漠。但在闻歌的眼里,看得很是分明。他们的柔软,都藏在心里。 她闭着眼,身子却有些哆嗦。 自从她今晚在书上看到那句话开始,心里产生的不知名的复杂的情绪,已经如汹涌而来的潮水,把她整个淹没。她浸在潮湿寒冷的水里,被泡得发麻发冷,手脚僵硬。 她一直都知道的,她对温少远的感觉很特殊,是对别人都不同的。 那是依赖。 交托一切的依赖。 …… 因为睡前想得太多,闻歌这一晚的质量差劲得不行。思绪繁杂得像是长满了野草,在心里疯狂生长。 一直到后半夜筋疲力尽了,这才沉沉地睡去。 这一睡,导致她直接睡到了隔天下午。 醒来发现天色灰蒙蒙的,云层翻涌层叠,外面是呼呼咆哮着的狂风。只最远处的天际,那阳光透过云层,露出熹微的一丝薄光,金色的,明亮又圣洁。 闻歌在床上挣扎了一下,爬起来。 睡得太混沌,脑袋有些用力过猛后的疼。好像不止脑袋……闻歌揉着肚子,觉得自己脚步都有些虚浮。 厨房的微波炉里还放着一份凉透的早饭,闻歌热了热,勉强填了下肚子。窝在客厅里一直到夕阳西沉,天际被绚烂的金光拉成一线,最后被夜幕一点点覆盖时,才发觉自己有些不太对。 好像是感冒了……可又不完全是感冒的症状。 又像是吃坏了东西,肚子有些疼,但又和以往那种感觉不同,涨涨的,是从身体深处传来的很隐秘,却又很清晰的痛感。 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吸光了,四肢发软。 …… 酒店里有事,温少远耽误了一会才回来。回到家,并未如往常一般看见闻歌的身影。 他放下钥匙,低头扫了眼鞋柜前,摆放的端端正正的小球鞋。 她没有出门。 到餐厅先把从酒店带来的快餐盒放在桌上,左右巡视了一圈,上楼去找她。 没有意外的,在她的房间里看见了她。 闻歌正缩在被子里,她比同龄人都要瘦小一些,小小的一团,在温少远的眼里跟小猫没什么区别。 温少远在床边坐下:“闻歌?” 闻歌一动不动。 窗外是将暗未暗时,那浅薄的天色。沉沉的,有些压抑。 他拉住被子往下一扯,毫无防备的闻歌立刻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借着那稀薄的光,能勉强看清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嘴唇也微微咬起。 温少远眉头一皱,眸光倏然幽沉:“不舒服?” 被子被扯下后,微微的凉意。闻歌睁开眼,怔怔地看着他。 小脸实在有些惨淡。 温少远坐近,刚伸出手要去试探她额头的温度,指尖刚碰上她的额头,还未感知那里的温热,就见她突然侧头,一下子避了开来。 温少远一怔,用眼神询问。 闻歌拥着被子坐起来,未束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越发显得她那张脸小小的,脸色苍白。那双漆黑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似乎是有些为难,空洞地看了他半晌,突然蓄起了水汽。 “小叔……” 她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无措,夹杂着哭腔,软得像是刚化开的水。 温少远“嗯”了一声,耐心地等她开口。 “我……”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拥着被子的手揪住自己的袖口,缠在指尖绞了一会,有些泄气地低下头去。 屋内已经彻底暗下去了。 温少远正要去开灯,刚一倾身,衣角就被一只手很用力地抓住。 他回头。 闻歌正看着他,一张脸苦兮兮地皱着,为难地看着他。 温少远忍不住一哂:“我不走,去开灯。” 话落,见她还没有松开的意思。干脆坐回去,微低下头看着她,仔细地看了一会,问道:“害怕?a市的治安还不错,你用不着太担心。” 那语气里明晰的笑意让闻歌一愣,微微有些耳热。 他误会她是在害怕昨天看的那本小说了。 “不是……”她小声回答:“不是害怕。” “那是什么?”他又瞄了眼她紧紧拉着自己衣角的手,并未甩开她,只是俯低身子,和她对视,声音微沉,依然带着几分笑意:“什么小心思,想让我知道,又不好意思开口?” 他这样的语气,闻歌越发说不出口了。 可家里只有他在,除了他,再也没有人能够解决她的窘境。 但温少远,毕竟是她的小叔……这种性别,辈分上的差异,是不容忽视的。